谢锦扶着陆濯上了马车,两人并排坐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濯,一上车就靠在了他肩上,倦怠极了。
谢锦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替他松了松衣领:“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陆濯没回答,只是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于是谢锦没在打扰他,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着,一路行驶到了丞相府门口。
“谨行,我们到了。”谢锦轻声唤他。
陆濯睁开眼,缓缓的起身,还是四平八稳的样子,人却在还没有放蹬车凳时就要跳下去,被谢锦一把拉住。
他迷茫的眨了下眼,随后像是反应过来,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多谢。”
谢锦:……
他无奈先下了车,想将陆濯搀扶下来,看见他小心翼翼的踏上蹬车凳上时,背过了身。
“兄台这是何意?”
谢锦也不答他的话,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陆濯也没没挣扎,任由他背着,谢锦觉得这时候陆濯有点呆呆的。
穿廊过巷,陆濯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只在快到了住所时,才忽然出声:“佑安,放我下来吧。”
谢锦没放,一直将人背到了屋里放下。
陆濯刚刚在谢锦的背上短暂睡着了,现在虽然头有些晕,但意识已经恢复了正常。
“佑安,我没事了。”陆濯说。
“嗯嗯,你没事了。”谢锦敷衍道,随后取来了侍者送来的醒酒汤。
谢锦没照顾过人,学着他娘小时候给他喂药的样子,将汤搅了搅,盛出一勺递到了陆濯口边。
陆濯谢绝了他投喂的好意,伸手将他手上的汤端过,一口饮尽。
“佑安,你不用做这样的事。”
照顾人这种事,在陆濯眼里就和谢小公子搭不上边。
“谨行,这种事我是愿意做的。”
谢锦看着面前人即使已经耗尽了心神也仍端坐的样子,心里涌上来一阵心疼。
他是词赋中的人,也受了词赋中的苦。
以往看着清瘦修长的身影如今却好像过于单薄了。
“谨行,我是你将来的夫郎,我想对你好,我也应该对你好,你也不用与我事事计较,或者说,你不用在我面前也放不下自己的体面。”
谢锦接着又问他:“谨行,你不累吗?”
陆濯闻言抬眸,累吗,他不知道,只是多年来一向如此。
世情如此,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要尽量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他不能露怯,不能暴露出弱点,因为他背后没有退路,没有能替他兜底的人。
自从双亲去世之后,入朝为官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上一任皇帝在位的后几年中,大肆整改,而关于田亩制的改革间接害死了的双亲,而做官是改变这一切的唯一方法。
即使是今日写的诗词看似是饮酒后的狂妄做法,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丞相在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暴露过新帝改革的想法,他也在赌,这正是皇帝的本意。
他无路可退,只能往前。
可面前的人却问他累不累。
陆濯到目前为止无法全然对面前的人敞开心扉,可当他抬头对上那双眼睛时,忽然涌上了一种念头:他是一个未来将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接受他呢?
或许喝下的酒真的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
于是他环住了面前人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身体,声音透过织物闷闷的传了过来:“佑安,我饿了。”
谢锦笑弯了眉眼。
他传唤下人送饭,不一会儿便送来了碗燕窝粥,谢锦看着他喝下。
直到将人送到榻上,点好香炉,谢锦才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虽然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旁陪着,直到临走才给对方掖了掖被角,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对他的亲近。
一场春日宴,让陆濯在京城出了名,很多人敬佩他的勇气,也有不少人推测他什么时候会被皇帝算账。
就在大家观望陆濯最后会怎么样时,一个让人绝对意想不到的消息将这个名字推到了众人舆论的**。
陆濯与丞相府的小公子谢锦定亲了。
京城中定亲的请柬是前三天才被放出去的,众人还没来得及从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了席桌之前。
只是定亲,并没有办的过于隆重,谢锦和陆濯穿的是只在一些细节上略有不同的暗红色礼服。
因着不久后的殿试,丞相一家默契的简化了流程,两位准新人只是进场敬了杯酒,随后便在众人一脸复杂神情的道贺声中离了场。
一杯酒下去,陆濯就有些微醺了,他也是没想到,他酒量这样差,回去以后先被谢锦灌了一碗醒酒汤:“谨行,你酒量这样差,我们成亲之日可怎样才好。”
陆濯轻笑:“那到了成亲之日,夫郎可要护着我。”
陆濯常常对他露出这样的轻笑,如同冰雪初融,今天可能是因为喝了些酒,谢锦硬是从他向来正经的脸上看出了几分风流,不仅融了冰雪,还开了桃花。
谢锦只是看着,就脸红了:“放心,有我在,喜酒我替你喝,不过今天可是我们定亲的日子。”
“嗯,然后呢?”
“好夫郎,你能不能给我先亲一下。”
说完这话,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小少爷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了,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亲还是要的,于是他伸手抓住了陆濯的衣摆。
陆濯又想笑了,这人总是这样直白坦率却又爱脸红。
他伸手轻轻托起谢锦的下颌,让他抬起头来,随后轻柔的吻覆了上去。
不同于上次蜻蜓点水般的吻,柔软的触感由浅入深,略带了些酸涩的醒酒汤的味道顺着相交的柔软在两人口中蔓延着,直道最后一丝味道被吞吃干净,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对方。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陆濯先开了口:“佑安,可满意了?”
谢锦轻喘着气道:“满、满意了。”
谢小公子感觉自己要熟透了,在主动亲近这方面,他和陆濯完全比不了。
这次没有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扰,谢锦成功表演了一出夺门而出的大戏,一句想出去放风人就没了影。
陆濯任他去了,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谢锦再回来已经到了晚间,他在书房待了有一阵子,见陆濯还不就寝,才出声提醒:“谨行,该就寝了。”
“好,我看完这一章。”
说好是这一章,却又看了半个时辰,才在谢锦的好说歹说中就寝了。
躺在床上 ,陆濯才惊觉自己已经定亲了, 虽然男子间通婚的少之又少,但周朝立法没有规定男子不能通婚的,他们现在已经算夫妻了。
没立业先立家,少见的计划之外的事,但他却并不讨厌。
他忽然想起谢锦来叫他就寝时的样子,那人身上好像带了些酒气,应该是去前厅喝酒了。
陆濯摇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摇出脑袋,又将今日的功课温习了一遍,这才陷入了睡眠。
定亲前后,陆濯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么大的改变,仍然是在相府中每日听夫子讲课,有时听谢正庸提点几句,其余空闲时间也用来看书,谢小公子在一旁陪着。
京城中的风言风语他多少能猜到一些,不过既然没有人和他知会过,那就是没什么要紧事发生。
今年等殿试为皇帝登基举办地第一届考试,皇帝极为重视,并且宣布出题和选拔由本人亲自负责,这是明摆着要选出亲信的。
这也就说明,除了向皇帝递送的前三甲的推举名额外,中间没有可以操作的地方,因此今年读卷官的职位就特别抢手。
先帝在位时,谢正庸就连任过好几届读卷官,加之他又辅佐新帝上位,是长公主的驸马,可以说今年的阅卷官必定还有谢正庸的份。
丞相府这几日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什么王大人家的儿子、李大人家的学生、宋大人家的女婿,都成了相府的自家人,这种事谢正庸见得多了,早就熟悉了那些搪塞的过程。
临近殿试的那几天,谢正庸将陆濯单独叫了过去,看着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板住了脸。
他是个严父,谢家三个孩子,前两个管教的严 ,大儿子从武去了边关,女儿嫁到了江南,和丈夫从商。
到了小儿子这儿,谢锦幼时体弱,又是老来得子,小时候打不得,骂不得,生怕人出了事,人秉性不坏,但文不成武不就,他也指望不上他能走上仕途了。
年纪大了,有个孩子在身边也挺好,谢锦也是会讨人喜欢,可纵横官场几十载,也偶尔遗憾,少一个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现在他看到了陆濯,已经断了的念想又再次升了起来,他很聪明,能看得出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更重要的是,透过春日宴的那两首词赋,他看到了陆濯身上为官最基本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谢正庸严厉道:“你可知春日宴那日你做的词赋会给你惹上多大的麻烦?”
看着那不怒自威的长者,陆濯垂衣拱手先见过了礼,随后才答:“元和三年,三月丁丑夜,您曾为我布置下了一项作业,去查井田制的弊端。”
“那是当时你学习策略的需要。”
“可如今周朝的前十年搬新的官田制,便是与此相似,而与之对应的是弊端是土地被大部分回收时,富农与官家产生的冲突,以及农民对耕田的积极性丧失,导致了粮食产量如今的停滞不前。”
“这些能说明什么,那这就是你在春日宴胡言乱语的理由?”
陆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将话题捅穿:“大人,您想改革。”
听到这话,谢正庸原本板着的脸松了下去:“好小子,果然聪明!此次殿试过后,我会推选你进入内阁。”
陆濯再次行礼:“谢大人提携。”
“都定亲了,还叫什么大人?”
陆濯闻言直接撩起衣袍下跪:“父亲。”
作者脑子不好使,只能写这种小学生的东西,有bug欢迎大家提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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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定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