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相亲宴,啊不春日宴,谢锦难得起了个大早,吩咐人进行梳妆打扮,他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打底的圆领袍,上用孔雀羽线绣出的凤凰,头发用暗金色的发冠固定,上面镶嵌着红宝石。
甫一踏出来,陆濯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谢小公子这样的装束,他平日里的张扬是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衣着大多以浅色为主,显出年轻人的天真烂漫,今日这一身衣服却是和他本人一样的张扬。
谢锦转了个圈,向他好一阵炫耀,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好看吗?”谢锦问他。
“好看,很衬你。”陆濯由衷说。
以乌金缀做面料,孔雀羽绣成的衣服,极致的奢侈华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显得喧宾夺主,可穿在谢锦身上却显得相得益彰。
谢小公子穿着华丽的衣服,坐着丞相府马车,风风光光的拉着他的心上人出发了。
太张扬了,陆濯喜欢谢锦的张扬,但放到自己身上却有些不习惯,他好说歹说推辞掉了那件浅黄带着绣着金线衣裳,穿了件低调些的蓝色衣袍。
他们来的时间并不早,园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本来三五成群的谈天说地的人们看见他们过来纷纷挪去了目光。
这其中不乏认识谢锦的人,其中一位穿着锦袍的男子热络的上前:“谢兄,你怎么还赏光春日宴了,真是稀客。”
谢锦却表情淡淡:“想来就来了。”
那男子热情不减,看了看谢锦的穿着:“谢兄这一身倒是气派。”
见谢锦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谢兄往年都不来的,今年忽然过来可是有了看上的女子?我可和你讲,各家的小姐我可是都认识的,我给你牵线搭桥——”
谢锦皱眉,直接出言打断了他:“我对你说的没兴趣,还有别谢兄谢兄的叫我,我和你不熟。”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拉上一旁的陆濯就往前走去。
陆濯跟着他走,谢锦平时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他还没见过这人对谁这样不假辞色过,于是他没忍住往后看了一眼,正对上了对方怨毒的目光。
察觉到陆濯看过来,又换上了一副热络讨好的笑。
谢锦带着陆濯到了一处没人的亭子坐下。
“那个人是刘府的二少爷,就是那个礼部尚书刘洪都家的庶子,叫刘柏,下流的很,烟柳巷子的常客,还到处欺男霸女,还欺软怕硬。”
“我见不惯他那副样子。”
陆濯想到那人一副眼底青黑一脸肾虚的样子颔首表示知道。
随着来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那座亭子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其他人,于是他们干脆就离开了,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
那里男男女女围了不少人,不时传出了几声叫好来,是一群人在玩飞花令。
他们去时刚刚结束了一局,胜者是一位陆濯没见过的女娘。
“沈姐姐,你还是这么厉害!”
一旁的谢锦对这女娘却是很熟悉,乐呵呵地去打招呼。
沈,听到这个姓氏时陆濯心下动了一下,和当今太后同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谢锦向他介绍:“谨行,她是我表姐,沈青禾。”
能被谢锦唤一声表姐的,那就只有靖国公家的嫡长女,太后的曾侄女了。
思及此,陆濯躬身行礼:“见过沈小姐。”
“表姐,他就是陆濯。 ”
听见谢锦的话,沈青禾不由得挑眉,打量了几眼陆濯:“陆兄客气了,我与阿锦关系一直都不错,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同我客气。”
几人正寒暄着,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谢——谢小少爷,沈小姐,好巧,你们也在。”
见几人都神色淡淡,他也毫不介意,
他对谢锦殷勤,对沈青禾态度更是热切,对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男女都不例外,尤其是对他这种在烟柳巷子混惯了的人来说,受了几声虚情假意的吹捧,总觉得自己魅力无限。
见几人都神色淡淡,他也毫不介意,先看了眼陆濯,又将目光挪向了沈青禾:“不知这位是?”
说着话,还抖开自己的扇子,自认为风流实则下流的摇了摇。
沈青禾:……
沈青禾被无语了一下,随后回答:“陆兄是我的好友,这届会试的贡元。”
刘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濯,得知他不是什么高门出身,又长了这样一副样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上虽然仍然带着笑,眼神却露出了几分挑衅与不懈。
一副清高样,还不也是来攀高枝的。
“原来是这届的举子,那想必学识不错,不如与我来一局飞花令,如何?”
随后不等人回答,就从人群中拉过一位看上去上了些岁数的老者。
“这位夫子看上去德高望重,就让他来做主持者吧。”这主持选的草率,但刘柏就跟选定了他是的。
谢锦想说几句,被陆濯拦下了,陆濯冲他摇摇头,随后应了下来。
这一场共有五个人,除去陆濯、刘柏,又上场了两个女娘和一位郎君。
主持着摸了摸胡须,给出了一个有些刁钻令字——夏。
刘柏急于表现率先开口,他挥了挥折扇,一脸深情:“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接下来是位女娘:“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
这一令字不算多见,几轮下来,就淘汰两人。
“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陆濯接上上一人的诗句。
他下一个女娘顿了一下,随后无奈一笑:“精彩,小女子才疏学浅。”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下了场。
现在就只剩陆濯和刘柏两人。
刘柏晃了晃手中的折扇,面带挑衅的看着陆濯,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在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上出过风头,此时心中得意的很,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
“陆举子,继续。”
陆濯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了数,开口道:“刘公子,这样只输了喝酒有什么意思,今日好不容易热闹,不如向你讨个彩头如何?”
“什么彩头?”
“我见你这把折扇做的倒是漂亮,若我赢了,便将他赠予我。”
刘柏手一顿,他眼珠转了转有些慌乱,转念又似想通了似的。
“好,不过你陆举子也要添一份彩头,我也不要一件东西,就要今日的春日宴你不能和沈小姐同行。”
陆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行的,这是恰巧遇见罢了。
“好。”陆濯颔首。
“那继续吧。”刘柏说着向沈青禾状似不经意间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沈青禾:……
这场飞花令因着刚刚的彩头气氛又高涨一头。
“风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刘柏一晃折扇开口。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陆濯接。
…………
又是好几场下来,围观的众人皆有些惊叹,而刘柏脸色从开始的自信变得越来越难看,明明是春日,他手中的折扇却一直来回的晃。
“泰山嵯峨夏云在,疑是白波涨东海。”*陆濯开口接上上一句。
“夏……”刘柏准备要说的诗句被陆濯顶了,晃了半天折扇也没晃出一句话,就这样愣了半晌,陆濯好整以暇等着他认输,而一旁的主持者也一个字没说。
在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刘柏也是在没法耗下去了,他哈哈大笑两声,装作豪爽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下认输,陆举子才高八斗,在下比不过,告辞。”
他说着抬腿就要走,却被陆濯叫住了:“刘兄,你的彩头莫不是忘了?”
刘柏在心里暗骂一声,表面却打着哈哈:“瞧瞧我这,一杯酒下去就有些昏了头。”
说着像是要把折扇递给他,只是还没等人来接,他就像是有些不胜酒力,拿不住似的,将折扇往地上使劲一甩。
陆濯料想到他会有动作,早有准备似的,向前一步,趁着这扇落地之前,一脚勾了上来,随后抓在手里毫无停顿地“欻——”一声打开,这一下快的刘柏根本没来得及去阻拦。
“这样好的扇子掉在地上就可惜了,这山水画的不错。”
说着将扇子递给了谢锦,谢小少爷将扇子接过打开看了看,刘柏想拦住,但谢小公子的面子他不敢驳。
“却是是一副好的山水。”
谢锦又装模做样的仔细凑近瞧了瞧,发出了一声惊叹:“这山水,真是大有玄妙,竟是汉字堆成的!”
话一说出口,众人都有些好奇,开口问上面写的是什么。
谢锦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风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
…………
念了几句下来,周遭先是静默一瞬,随后开始了切切私语,再一看刚刚的那位题令字的夫子,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我原以为是我对刘少爷的认识浅薄了,看来还是我将他认识太高深了。”
“连飞花令都做假,至于吗。”
“我还奇怪怎么这么喜欢扇扇子,原来是另有乾坤。”
“那这样的话,陆举子是真厉害啊。”
“我可听说,他可是应天乡试的第一,那可真是年少有为,怪不得连丞相都赏识。”
抛去众人的议论不谈,刘柏就是脸皮再厚,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当即就灰头土脸的上了自家马车离开了。
这时一位小厮打扮的人走到了众人跟前:“各位公子小姐,请移步水榭,宴会要开始了。”
第六章已经写完了,其实才算刚刚更新,都怪我手残……
“举子”是对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的统称,尤其是指参加乡试的应试者。而“举人”是乡试考中后的称谓,属于科举考试中的一个功名等级。
简单来说,举子包含了未考中举人的应试者,也包括已经考中举人的人。也就是说,考中举人的人,曾经是举子,考中后依然可以被称为举子(但更常用“举人”来特指其身份)。两者并非对立关系,而是“举子”的范围更广,举人是举子中成功通过乡试的群体。
文中的诗句都是摘抄的,可以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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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日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