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侑乙女,女主有命名盐屋礼。
第三人称,全文9.5k。
有OOC和私设。
感谢阅读——
《馈礼》
1-
进电车的时候天还是晴的,出去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宫侑在出站口的屋檐下等了一阵,他是乘着末班电车回的家,他出站后没多久,站台的铁闸门逐渐落下。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极其刺耳,宫侑皱眉听着它和雨声的协奏曲,烦躁升上心头。
直到雨逐渐减小,宫侑才决定冒着阵雨回家。路途不远,不至于成为“落汤鸡”,到家后只要及时洗澡就好了。
宫侑跨着大步子前行,大颗的雨滴从树叶上滑落,砸到他的头顶,公交站台、绿化带、广告牌、以及商业街的店铺等等景象不断地向他身后延伸,熟悉的景象被大雨附上朦胧的滤镜,但是他无心欣赏。
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白色的裙子上点缀着红色的纹理,她头发未经打理地散落在脑后,也没有穿鞋,坐在商铺的卷帘门外,靠着墙,目光涣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是什么也没在想。宫侑觉得她眼熟,停下脚步来走近了才认出来,“…盐屋?”
盐屋礼听到他的叫声,茫然地抬起头,见到是认识的人,眼神这才逐渐聚焦,她张了张嘴,嘴巴变化形状,却没能让人听到任何声音。
但是宫侑通过她的嘴型可以知道,她在叫自己——“侑(Atsumu)”。
“你怎么在这里?”
她目光望向远处,迟滞数秒,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想不起来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又摇了摇头。
“……”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外面下着雨,盐屋礼已然淋湿,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无论她最后是否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宫侑都觉得自己猪狗不如。
于是宫侑提议道:“我去酒店开个房给你休息吧。”
盐屋礼依然摇了摇头。
瓢泼大雨继续哗啦啦地下,淋得没穿雨衣的宫侑开始有些烦躁了。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这个许久不见的人,他们同学六年,甚至曾经做过前后桌,当时的她还能说话,这是宫侑第一次见到校服以外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失魂落魄的她。再定睛一看,她裙摆上的红色纹理会随着雨水的浸润而流动。
这根本就不是花纹,是一大片血迹。
“…你到底怎么了?”
盐屋礼顺着宫侑的视线低下头,看到那片血迹,蓦地落下眼泪,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惊恐,浑身发抖着,蜷缩成一团。
宫侑吓了一跳。
他想问没事吧,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问题。如果没有事,曾经开朗活泼的盐屋礼不可能就这样魂不附体地出现在这里。
“我说,盐屋你……要不要来我家,至少那里是安全的。”
直到盐屋礼站起来的时候,宫侑才注意到,她身上没有带任何的行李。就连现在人离不开的手机都没有。
2-
最终,宫侑还是把盐屋礼带回了家。
他放好水,让盐屋礼先洗澡,又为她准备衣服,把自己很久没穿的T恤和短裤给她当睡衣穿,自己也换下湿漉漉的外衣,穿上干燥的衣服。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响。
有些不知所措的宫侑拨通了宫治的电话。
“什么事?你这个点会给我打电话可真是稀奇。”这位饭团店老板也刚回到家没多久,他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吐槽自己的双胞胎。
成年之后,分居两地的双胞胎兄弟也逐渐成熟,不再争执不休。
“盐屋礼……你还记得她吗?”
宫治想了想,“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她。”
“——不是这个事!她后来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事对你的暗恋对象那么上心做什么?”
“……”
啪嗒。
盐屋礼打开浴室的门。
“呜哇哇!”宫侑听到声响,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
洗完澡的她眼神依旧迷离,但是看起来平静了不少。她跪坐到茶几的榻榻米前,依然一言不发。宫侑让她自便后,自己也去洗澡了。
浴室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盐屋礼裙子上的血迹被热气烘着,味道发散开来,弥散到浴室的每个角落。这看起来,是新鲜的血迹。宫侑拎起裙子看了看,越发感觉不可思议。但是盐屋礼本人看起来没有失血过多行动不便的样子,这大抵不是她的血迹。
那么血迹的来源应当就是她现在如此失常的原因。但是她现在无法说话,看起来也很害怕的样子,宫侑再好奇,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询问。
淋浴喷头的热水冲刷下来,湿润全身,水汽氤氲,蒸汽弥漫,一天的疲惫再这一刻消散。放松下来的宫侑想起来了一些中学时期的事。
那时候的盐屋礼脸型还留着些婴儿肥的稚气,未来剑眉星目的模样却也有了些雏形。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她站在宣讲台前,代表所有新入生发言。盐屋礼自信地娓娓道来,每一句话都随着中央空调带起来的风吹进宫侑的心里,他根本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同班时,宫侑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总时不时捉弄盐屋礼,她从不生气。
“你不和盐屋告白吗?”宫治问。
“我还没有那么喜欢她。”宫侑的视线飘向远方。
盐屋礼没有成为班干部,也没有参加社团,她加入了学生会,担任闲职,不参加每周的会议,每天忙完自己的工作就离开学校。排球部训练结束已是日暮时分,宫侑从来没在这时见过盐屋礼。毕业后的同学聚会时,宫侑才知道,那时候她家里为她安排了大量的课后培训。
高中毕业以后,同学们都奔赴了不同的前程,宫侑便和盐屋礼失去了联系。
他们都有一本联系册,但是盐屋礼并没有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电话。
宫侑从未曾想,他和盐屋礼会以这样奇特的形式再会。
等到宫侑洗完澡出去,他看到盐屋礼仍木然地跪坐在榻榻米上。
“你要回房间休息吗?”
盐屋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向宫侑。后者便把她牵引到自己的房间,“你睡我的床吧,今天我睡外面。”
说完,宫侑便要出去。
“——”
盐屋礼一声不发,但是抬手揪住了宫侑的衣角。
宫侑有些不理解。
“…你这是……在做什么?”
盐屋礼就这样,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宫侑的唇。
柔软的触感通过嘴唇直冲大脑,激得血气方刚的青年一僵。而盐屋礼似乎还不满足,舌尖不断舔舐,似乎要撬开他的唇关。宫侑节节败退,被她攻开唇门,在之后,便是更为亲昵的索取。
喂喂盐屋小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但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投怀送抱。宫侑在她的攻势之下,极致地压制自己的野性,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盐屋礼却是眼神迷离,行为也是轻飘飘的。
“部分灵长类动物在个体的紧张感和压力升高的时候,就会用频繁的性接触来消除压力。”
宫侑忽的想起来不久前看过的纪录片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人类因为善于思考被定义为“高等动物”,但是回归本质,剥夺思考的能力后,人类也只是灵长类动物的一种。是这个意思吗?
盐屋礼的手贴着宫侑的身体上下摸索。宫侑一手扣住那手,另一手揽上她的腰。
“后面的,我来?”
她愣住,点了点头。
“——”
宫侑把盐屋礼抱到床上,开始进行后面的行为。
房间里只能听到宫侑的低吼与肌体碰撞、交融的声响。失声的盐屋礼沉浸其中,极尽配合,她没有笑,看起来很痛苦,却不让宫侑停止。当喷涌时,她双手拥着宫侑,似是要把一切都献给他。
直到这时,宫侑才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浅浅的,夹杂着一些释然,与言不尽道不明的许多情绪。
结束后,盐屋礼没有离开宫侑,她倒在他的怀里,沉睡了过去。
3-
午休的时候,宫治打来电话说,他打听了一下,并没有盐屋礼的去向。
“怎么了?”宫治再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她。”
“好吧,”宫治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这是什么对自己了如指掌的语气?
“哈?!你以为你是哪位?!”
啪!
宫治挂断了电话。
为报他昨晚被挂电话之仇。
被挂电话的宫侑有些气愤,他看着电话,又想起来还在家里的盐屋礼。
早晨,宫侑要去训练,他起得很早,给盐屋礼做好了早餐才出的门。他要到队里吃营养师搭配好的营养餐,但是他担心盐屋礼一个人在家会不吃东西,便出门买了食材做好一顿饭。
睡着的盐屋礼很是安分,一个晚上没有什么翻身,老老实实地待在宫侑的怀里。
光是想到,宫侑就忍不住雀跃。
即使他仍然不知道盐屋礼为什么会出现。
4-
嗙啷——
陶瓷杯摔落到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但是盐屋礼无暇顾及,站在她对面的同事手里握着菜刀,上面沾满了血,同事的手也沾了血,那个被很多人讨厌的经理倒在血泊里。
“盐屋,我并不想伤害你。”
同事一步一步走向盐屋礼。
“但是既然你看到了这个场面,我没有办法留下你的活口。”
盐屋礼下意识往后退,她退到门边,却忘记要开门,只用着颤抖的声音问:“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杀了他吗?”
同事回过头嫌恶地看了眼血泊里的那个男人,他的西装已经被鲜血染得湿透,还维持着生前那副震惊的脸色,龇牙咧嘴的,却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
“他不是很讨厌吗,工作安排得没有人性,让我们无止境地加班,自己却到点下班回家喝酒,难道你不讨厌他吗?”
“即使如此……”
盐屋礼对经理当然也说不上喜欢,但是她认为这个人……罪不至此。
同事冷笑了一下,“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当然罪不至此。他还性骚扰丽,我的妻子,强迫丽陪他喝酒,还让她去了酒店,这些事都发生过不止一次。”
他痛苦、彷徨,他想让妻子辞职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却被经理威胁,他们不知所措。
“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懂我们的痛苦!”
同事突然恶狠狠地看向盐屋礼,“年轻、学历高,又前途无量的你,怎么会懂我们这些挣扎在公司一线的底层员工的痛苦!”
尖锐的刀具刺过来的那一瞬间,盐屋礼下意识躲开了,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旁边,同事追过来,盐屋礼颤抖着爬回门边,想要拧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盐屋礼有些绝望地锤门。
“对、对不起盐屋…!我、不能让你出去……”门外是一个女声,盐屋礼知道她是谁,是这个仓库的管理员,名叫丽。
嚓!
盐屋礼察觉到什么,再次躲开,那带了血的刀刺进仓库的木门里。盐屋礼的头发也被连带着,被固定在了门上,两人近在咫尺,对死亡的恐惧让盐屋礼浑身发抖。
平时在网上看到的女子防身术在这时候早就想不起来了。盐屋礼刚想伸手,手就被制服,她身体瘫软,没有任何力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盐屋礼试图和他谈判。
“我很冷静,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量刑其实都很相近。但是如果把你杀了,把这栽赃成你杀的,我就能洗脱嫌疑了。”
同事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写满了决绝。
冷意发散到盐屋礼的全身,她知道,这一定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
盐屋礼按响了仓库里的消防警报器,她在消防员到达的三分钟内在狭小的仓库里躲避着同事的追击,她的小腹被划伤,幸运的是,经过检查,只是皮外伤。
同事和他的妻子都被警方带走审问,盐屋礼也必须去配合调查。
但是到了警察局,放松下来的盐屋礼反而开始流泪,惧怕,甚至失语。警察向她询问在仓库里发生的事,盐屋礼试图回想,却在下一秒捂着头飙泪。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建议她再接受质询。
警察便送盐屋礼回家了。
可是盐屋礼不敢回家。
盐屋礼是一个人住的,她站家在门口,拿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敢进门。
离开家后的盐屋礼先是坐电车去了海边,她一直都想去一次的地方,但是接连的上学与就业让她总是没有时间能到海边走走。这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厚厚的云层积压在城市的头顶,这样的天气,海边没有什么人,盐屋礼一个人走在沙滩上,松软的沙滩并不便于行走,盐屋礼走一下就累了。
照片里的海是无尽的深蓝色,但是盐屋礼目光所及的海却是灰蒙蒙的。
一直向往的海洋似乎也不过如此。
但是盐屋礼仍然向前走,直到下起了雨,直到碰到佝偻着身子的老巡警,他拦住盐屋礼,说,下雨天,海岸线上禁止游客游玩。
盐屋礼只得离开。
她回到电车候车厅,但是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宫侑的名字就是在这时候,跟随着列车车身的广告,出现在了盐屋礼的脑海里。
这是盐屋礼认识的最健壮的人了。
他们毕业之后只在新年这天在社交软件上闲谈过两次,宫侑提到过自己退出日本国青队后到了MSBY黑狼队,也说及自己住在俱乐部附近。
盐屋礼便直奔着黑狼队去了,但是下了电车之后,她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寻找宫侑。
雨下得越来越大。
此时已是夜里,无处可去的盐屋礼蹲在站口的店铺屋檐下躲雨。
这里是陌生的地方,但是对盐屋礼来说,是安全的地方。
她依然没法忘记,在被警方带走前,同事沉静的眼神凝视着自己,“我即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被那样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盐屋礼打了个哆嗦,她似乎前不久才见过这样的眼神。
但是当时发生了什么,盐屋礼想不起来了。一旦试图想起来,她就会觉得头部疼痛。
…
咔哒。
房门被打开。
躲在被窝里的盐屋礼一个哆嗦,她缩回墙边,僵硬地看着外面的灯被打开,听到包被重重地仍在沙发上,发出的闷响。
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第四十七步,他走到了房门前。
啪嗒。
灯被打开。
“你就这样在床上睡了一天,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吗?”
是宫侑的声音。
放松下来的盐屋礼瘫软下来,眼泪就这样顺着流了下来。
走近的宫侑见到她满脸都是泪水,吓了一跳。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盐屋礼摇摇头,她擦掉眼泪爬起来,向宫侑伸出手,后者疑惑地握住她的手。
有了人的护佑,盐屋礼这才敢起床,在宫侑的牵引下,来到餐桌前喝水。
“…这些东西都是早上的了,再做一些别的给你吧。”见盐屋礼要吃早上的面包,宫侑眼疾手快地端了起来,“煮面给你可以吗?”
盐屋礼看着宫侑,讷讷地点了点头。
宫侑便去煮面,客厅里静悄悄的,盐屋礼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宫侑端着面回到客厅,他才发现,一个人待着的盐屋礼会缩到椅子上,变成一团。
这是什么场景?宫侑忍不住腹诽。他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刚回到家时,盐屋礼一个人在被子里,也是蜷缩着的。
“盐屋,难道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感到害怕吗?”
闻言,盐屋礼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
“明天我休息,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盐屋礼疑惑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拒绝。
都可以,你在的话,她用口型说。
5-
“嗯……激素有些紊乱,脑电波的指征也不太好,而且有失忆的迹象。”医生看完一沓检查报告,给出结论: “大概是因为前不久经历了重大的变故,应激了,触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失语是受惊的后遗症,只要不去刺激患者,就能自然康复。”
“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医生放下报告,“开一点缓解焦虑的药,按时按量吃。其他的,顺其自然吧。在恢复之前尽量让她远离曾经工作的环境。”
……
宫侑牵着盐屋礼回家。
今天天气很好,烈日灼得人燥热,盐屋礼的手却有些发凉。
他并不知道盐屋礼前不久经历了什么,却也对这样的检查结果感到后怕。这时候的盐屋礼尚且可以懵懵懂懂地跟在宫侑身边,但是如果那天没有下雨,如果他没有和队友在外面吃饭,而是直接回家休息了,抑或是他没有在路边见到盐屋礼,她现在会在哪里?会再次经历那样的痛苦吗?
一切的如果,宫侑都不敢想象。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都可以。盐屋礼低声回答。
“好。”宫侑说。
他们到家了。宫侑做了饭,挨着盐屋礼在餐桌旁坐下,时不时给她夹菜。她吃饭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咀嚼时不会发出声音。
这些都是盐屋礼的好习惯,她总是那样优雅,所以才会让人着迷。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样的困难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侑,你在怜悯我吗?
餐后,他们坐在一起,盐屋礼问。她开始把字写在纸上,笔迹和她的外貌一样清隽。
“诶?”
好吧,现在只能依附你的我确实应该被怜悯。
从医院回来之后的盐屋礼似乎更能理解自己的处境了,也开始一点点恢复理智。
“不是这样的。”
宫侑握住盐屋礼握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来找我,我很高兴。以及照顾你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圣母心’——我可不会对谁都这么友善!”
日本排球界谁不知道他的攻击性!
盐屋礼面露疑色:那是为什么?
“——你别问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宫侑别过脸去,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并不想这样丢脸的样子被盐屋礼看到。
盐屋礼果然没有看宫侑,她埋下头去又写了什么。
这次她似乎写得特别慢,以至于许久没有等到盐屋礼抬头的宫侑忍不住自己低下头去看。
我也喜欢你。
宫侑呼吸一滞。
“你这个人啊……未免有些太聪明了吧!”
好像他想什么都能被她猜到一样!
盐屋礼又埋头去写: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
“真的吗?”
盐屋礼点了点头。
她在电车站,看着繁杂的线路图,脑海里首先浮现出“宫侑”二字。这个名字源自内心深处,长久以来那一份朦胧的悸动。
6-
从有记忆起,盐屋礼就是一个人生活,她从小就会踩在板凳上打开冰箱拿出父母提前准备好的食物热来吃。再长大些,可以够得到灶台后,盐屋礼开始自己学做饭。父母对她而言,是冰箱里冰冰冷冷的食物,也是深夜她熟睡时迷迷糊糊看到门缝那头停留不足五秒的身影,是学校开放日时,过来参加的某一个叔叔阿姨的上司。
为了给盐屋礼打发时间,父母给她安排了很多补习班和兴趣班,盐屋礼一个不落地参加了。在这样的教育下,她变得品学兼优,还有许多拿得出手的才艺。
但是盐屋礼不会爱。
上学时,没有一个同学能真正成为盐屋礼的朋友。工作以后也是如此。盐屋礼总是形单影只的,在教室里一个人看书,课后独自去补习班,工作以后同事们下班后聚餐也总会忘记喊她。
宫侑是和盐屋礼完全不同的人。他会和其他人嬉笑打闹,会和宫治在走廊打得不可开交,会下课后和朋友们勾肩搭背去排球部训练。
以及,他会把盐屋礼的皮筋扯下来。
盐屋礼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这么做?”
“……”
宫侑把皮筋还给盐屋礼,她扎了回去。
“明天我还要扯!”宫侑对盐屋礼比了个鬼脸,见盐屋礼不恼不怒,他又问:“你怎么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是请你下次不要这么做。”
“好吧。”
宫侑第二天果然没有扯下盐屋礼的皮筋,他把盐屋礼的笔藏了起来。结果盐屋礼带了很多支笔,根本没有发现笔丢了。
但是盐屋礼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为什么一直在我的座位旁边走动?”
“我只是正常经过!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盐屋礼不解地抬起头来看着宫侑,长年训练排球的他个子高高的,神情十分嚣张。她低下头:“抱歉。”
宫侑一噎,怄气走开了。
第二年,升上高中,他们又是同班,宫侑开心地朝盐屋礼挥手,“盐屋,我们又是同班,太好了!班上有熟悉的人!”
盐屋礼并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的,但她依然朝宫侑点点头。
披着头发的女生从盐屋礼身边走过,她没有和盐屋礼打招呼,但是盐屋礼认得她,她们上一年也是同班,盐屋礼主动和她打招呼,“我们今年也是同班,太好了呢!”
“嗯。”那女生应了声,又开始玩手机。
盐屋礼的笑容僵在半空,她还是不懂这有什么好的。
下一秒,宫侑带着笑容把牛奶塞到盐屋礼的怀中,“给你,再次同班的礼物!”
盒装牛奶还残余着宫侑的温度,暖暖的。
“谢谢你。”
或许好在这里吧。
宫侑又去和别人打招呼了。盐屋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是不同于平常的律动。
盐屋礼并不是善于深究的人,等到心跳终于平复,她便继续去学习了。
在那之后,再想起宫侑,她依然会有些许悸动。
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喜欢。
7-
宫侑:我好像和盐屋在一起了。
宫治:?
打开聊天记录,宫治终于能确定,前天打来电话询问盐屋礼毕业后去向的人真的是宫侑。结果才过了两天他们就已经确定了关系。
宫治: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需要报警吗?
宫侑:警察还真上门了。
宫治:?
宫侑:我先去应付一下。
-
警察上门来找盐屋礼,想要继续前几天的审讯。盐屋礼在居住地消失,他们也是查了好几天的监控才知道盐屋礼的行踪,
但是宫侑把他们拦在门外,“擅闯民宅是不可行的吧,警官先生。”
“我们来找盐屋女士。她是某个刑事案件的重要证人,也是被害人。我们需要她配合调查,她的证词也是我们定刑的重要条件。”
宫侑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去看着坐在沙发上歪头疑惑的盐屋礼,似乎有些理解了她为何而应激——“成为了被害人”。
警察也循着宫侑的视线向房间里看,果然看到了盐屋礼。正想进去,却被宫侑再次阻止:“抱歉,盐屋现在失忆了,并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如果刺激她想起来,会让她的精神受损。”
“但是……”
宫侑拿出放在门边鞋柜上的检查报告,“这是医院的诊断结果。”
警察把检查报告拍照发给了同僚,然后又对宫侑说:“我很抱歉,但是还请您允许我们对盐屋女士进行审问,我们会尽量以不伤害她为前提进行。”
自己想要保护盐屋礼,宫侑很清楚。但是他也知道,盐屋礼是一个独立的人,某件事情接受与否,应该由她自己决定。他对警察说:“好吧,但是接不接受审问,我需要问过她的意见才能给你们答复,请稍等。”
宫侑关上门,退回客厅。
怎么了?盐屋礼问。
“是警察,他们想要问你关于前几天经历的刑事案件。”
只是听到“警察”两个字,盐屋礼就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恐惧从她的眼中凝成泪水流下,看得宫侑心一紧。
“你有权拒绝。”
但是我想,我应该接受。
可以陪我一起吗,侑?
“好。”
-
宫治驱车到达宫侑家的时候,审问还没结束。宫治坐在餐桌前,客厅里的警察坐在榻榻米上,盐屋礼则在宫侑的陪同下陷在他们对面的沙发里。盐屋礼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泪痕依旧淌在脸上。她用手腕紧紧地摁着额头,试图缓解强行回忆带来的疼痛。
警察依然在提问。
“你在公司的小仓库里被嫌疑人用刀追杀,当时为什么不离开仓库呢?”
盐屋礼想了很久,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门被锁上了。
“……”警察面面相觑,“是从里面被嫌疑人锁上的吗?”
不是,是在外面,被反锁了。
“但是嫌疑人说是他在里面锁上了门,你来不及打开。”
他的妻子,在外面向我道歉,我有听到。
……
宫治做了饭团,警察走后,三人才好好吃上一顿饭。盐屋礼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抱着饭团小口小口的咬。她蔫蔫的,像是随时会昏过去的样子。宫侑便坐在她旁边照顾她。
坐在他们对面的宫治觉得有些恶心。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对待一个人。”
“可是盐屋现在需要照顾。”
抱歉。不想写字的盐屋礼便用嘴型说了出来。她在审问时强忍巨痛回忆了案件的许多细节。在宫侑的陪伴下,她虽然在精神方面有所缓解,但是依然没能恢复语言功能。
盐屋礼的道歉反而让宫治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我想这不是你的问题。怎么想都是侑的问题!”
“你说什么!”
两个人再也不像高中时那样会打架,现在就连吵架的次数也变少了,只是依然会时不时拌嘴。他们互相指责了两句之后,再看盐屋礼,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她今天很累,上午和她去医院看过,下午警察就上门了。”宫侑看着盐屋礼,抬手捋了捋挡在她眼前的头发,“她克服病痛接受审问,很不容易。”
似乎也是在看完医生后,了解了情况的盐屋礼开始冷静地审视自己的处境,理智的她逐渐回来了。那么她告白的时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呢?宫侑忍不住想。
“你现在的眼神肉麻得让我想吐。”宫治用看恋爱脑的眼神看他。
“别逼我现在骂你。”
两人剑拔弩张了十秒,又恢复平静。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照顾着盐屋吧,其他的,等她恢复了再说。”
“其他的是指什么?”
“结婚……之类的。”
“我现在真想骂你。”
“这只是一种幽默。”
8-
盐屋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宫侑打理好一切,正准备去俱乐部。见盐屋礼撑着胳膊起身,宫侑便坐到床前:“早上好。”
说着,宫侑低下头去亲了口盐屋礼的脸。
“昨天治做的饭团在冰箱里,白天饿了可以热来吃,晚餐等我回来做给你。”
“嗯。”盐屋礼应了声。
宫侑愣住,“你可以说话了?”
盐屋礼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又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吐字清晰:“我梦到自己可以说话了,起来就试了试,真的可以了。”
“太好了!”
兴奋的宫侑又亲了口盐屋礼的脸。
盐屋礼拉住想要离开的宫侑,仰起头,嘴唇贴上他的唇。
“我想和你说,谢谢你,还有,我喜欢你。”
宫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得要蹦出自己的身体了,他掩不住笑容,“我也喜欢你。”
“——但是我要去上班了,其他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宫侑走到家门口,又忍不住倒回来,“要等我回来哦!”
“好。”
盐屋礼朝他笑了笑,宫侑这才出门。
今天天气很是晴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