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瑟琳娜死在了秋天 第2章 骑士雷蒙德

然而回到家之后，瑟琳娜却有些犯了难。

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去乔治家做客。毕竟商人西比尔先生的太太，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现过。

思考了许久，瑟琳娜也没有得出答案，不过好在还有三天的时间，她暂时不想再去理会此事，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明天是星期二，她要去采摘马鞭草，为铁匠可怜的儿子治疗刀伤。

那晚，有关马鞭草的故事入了瑟琳娜的梦。

古埃及的孕育女神伊西斯的丈夫奥里西斯，被自己的亲弟弟沙漠之神赛特设计杀害，并将他的尸身沉入了尼罗河。伊西斯得知丈夫的死讯后悲痛欲绝，她的泪水化作了世间千千万万的马鞭草，于是马鞭草有了一个动人的名字，“伊西斯之泪”。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瑟琳娜就起了床，她要在清晨的露水未干时将马鞭草采摘下来。

干脆弄些种子自己来种些马鞭草，瑟琳娜心里一边想着，手上一边收拾着粗布制成的药袋和割草用的镰刀。

马鞭草喜欢阳光充足的环境，瑟琳娜需要穿过密林去荒野寻找并采摘，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她也许能在前行的时候，在林中空地或者密林的边缘找到那么几颗——不过那概率并不高，瑟琳娜索性选择直接穿过密林，到荒野去寻找。

然而当她来到荒野时，眼前的景象却令她有些失望。这片荒地上平时都有密密麻麻的马鞭草，今天却只有零星几颗。瑟琳娜近日没有来过附近，猜想大约是被什么其他人采走了。她只好用刀割下了这零零星星的几颗，转身走回密林，去林中空地碰碰运气。

瑟琳娜以瑟琳娜·西比尔的身份已在附近居住了二十余年，因此十分熟悉密林中的情况。这片密林中有三片空地可以大面积接收到阳光，离荒地比较近的两片面积稍微小一些。瑟琳娜先后去了两片空地寻找，却都没见到大面积的马鞭草。

只能去那片偏远的空地看看了，瑟琳娜心想。

担心天气热起来之后叶片会干枯，瑟琳娜加快了脚步向着大片的空地前进。好在她总算在晨露还未干时已经抵达了空地。

瑟琳娜顾不上擦额头的汗水，四处张望着——很快，她在空地的一侧看到了一大片马鞭草。

瑟琳娜欣喜若狂，向着马鞭草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也顾不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跑到附近，她赶忙蹲了下来，解开绑在腰间的药袋，用镰刀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株株马鞭草放入袋中。很快，药袋就被装的鼓鼓囊囊的。

这下子，下周二也不用来采摘了，瑟琳娜心想，并且还能留出一部分拨出种子来种植。

瑟琳娜一边盘算着要在哪里开辟出一片地来种植魔法药草，一边将药袋系在腰上，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走到刚刚过来的方向时，她险些又一次被绊倒，腰间的药袋还未完全系上，差点被甩飞出去，瑟琳娜眼疾手快抓住了它。

现在瑟琳娜有些恼火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连续绊了自己两次。

“最好不要让我发现是什么可以用来炼药的东西，”瑟琳娜蹲下来，一边扒着四周的野草一边骂骂咧咧，“不然我一定会给你丢进坩埚，把你们统统熬成草药！”

然而，扒开周围的野草之后，瑟琳娜却傻眼了——那是一双穿着皮靴的腿。

瑟琳娜并不害怕尸体，从她作为神谕者西比尔时起，直到现在来做巫医，生死之类的场景，她早已见惯不怪，她只希望不要看到什么非常令人不适的东西，比如蛆虫什么的。

手忙脚乱地将附近的杂草全部扒开，瑟琳娜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是个身负重伤的男人。瑟琳娜伸手去探了探，还好，人还有气息，只是昏迷了过去。

男人的腹部有一片血迹。瑟琳娜仔细看了了看，衣服上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处却还在往出渗着鲜血。瑟琳娜轻轻去揭开覆盖在伤口上的衣服布片，看了看伤口，伤口边缘整齐，似乎是剑伤或者刀伤。而在瑟琳娜从粘连的血肉上揭开布片时，男人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发出了轻微的哼声。

瑟琳娜赶忙拿出了随身带的草药包，翻出装满葡萄酒的小瓶子，用葡萄酒清洗干净了伤口，又找出蜂蜜将伤口暂时封住。伤口都处理完之后，瑟琳娜用粗麻布暂时帮他包扎了住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的瑟琳娜感到有些头晕，打算先站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而她刚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却感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瑟琳娜转头一看，受伤的男人醒了过来，正在看着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很明显是刚刚瑟琳娜为他处理伤口时忍受了不少疼痛。

“谢……谢谢……你……”男人有些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没什么，”瑟琳娜稍微向着男人头部的方向移了移，“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够走动吗？”

“有些困难。”男人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使力使自己坐起来，然而由于腹部受伤，他使不上力，还因为差点牵动了伤口，吃痛哼了一声。

“你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瑟琳娜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肩膀，“来，我帮你先坐起来。”

瑟琳娜弯下腰，用自己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对方的后背，用力一推，帮助男人坐了起来。那人的身子晃了晃，瑟琳娜稳住了对方的身躯，直到那人完全坐正，脸色渐趋平复。

缓了一会儿之后，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谢谢你，”男人的语气似乎比之前好了些，“我是雷蒙德，雷蒙德·里弗克罗斯。”

“瑟琳娜·西比尔。”

“你的伤口是什么造成的？”瑟琳娜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问雷蒙德。

“是剑伤，”雷蒙德回答道，“趁我不注意，有人从背后刺了我一剑。”

雷蒙德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瑟琳娜打断了。

“刚好，我采到了用来治疗剑伤的马鞭草，”瑟琳娜收拾好了东西，走过来伸手要拉雷蒙德一把，“先跟我走，我可以帮你处理你的伤口。”

看着瑟琳娜伸出的手，雷蒙德有些发愣，但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瑟琳娜的手。

他没有理由拒绝瑟琳娜，一方面因为她刚刚帮助他处理了伤口，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任由伤口溃烂，躺在这密林里自生自灭。

雷蒙德想要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阵撕扯到了伤口，发出了嘶的一声。瑟琳娜无可奈何，只能蹲下身来，将雷蒙德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让他的身体倚在自己身上，扶着雷蒙德站了起来。

“谢谢你。”雷蒙德充满感激地看着瑟琳娜。

“这话说了三遍了，”瑟琳娜的语气中却是有些不耐烦，“省点说话的力气，免得我要多扛着你走1英里路。”

雷蒙德倒是被瑟琳娜逗笑了，只是他一笑，腹部的伤口又开始疼。他索性闭上了嘴巴，跟着瑟琳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里穿行。

瑟琳娜住在村中的偏僻一角，平时少有人在附近走动，所以她扶着雷蒙德来到木屋前时，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村民。

瑟琳娜将雷蒙德扶进了房间，让他先躺了下来。雷蒙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瑟琳娜阻止了，叫他先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然后自己走出了房间。

雷蒙德由于失血，又在负伤的情况下走了这么一段路，体力早已透支，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瑟琳娜拿好装满马鞭草的草药包，匆匆走进了地下室，那里是她炼药的地方。

那一天，瑟琳娜不仅给铁匠的儿子熬制了草药，还多给雷蒙德熬出了一份。

雷蒙德醒来时，发现身上的粗麻布已被替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浸满药汁的布片敷在了伤口上。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不过声音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没等他判断出声音的来源，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瑟琳娜手里拎着一个皮革做的袋子，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你醒过来了？”瑟琳娜放下手中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草药包，“你的伤口还需要处理一下。”

草药包里似乎是什么植物碾成的碎片。

“是马鞭草，”瑟琳娜一边将碎叶撒在了伤口的边缘，一边向着雷蒙德解释，“马鞭草用来治疗刀剑伤最好不过了。”

“铁匠的儿子约瑟夫在学打铁时，不小心被刀片割伤了手，”瑟琳娜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去密林里就是为了找马鞭草帮他疗伤的。”

“所以你在密林里发现了中剑的我吗？”

“嗯。”瑟琳娜将所有的碎叶都撒在了伤口周围，小心翼翼地重新覆盖上了布片。

“你刚刚出门了？”雷蒙德又问道。

“给约瑟夫治疗。”

雷蒙德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话多，沉默了一会儿，试图找个不那么令人尴尬的话题。

“我叫雷蒙德，雷蒙德·里弗克罗斯，是个骑士”

“里弗克罗斯……真是个拗口的姓氏。”

“你可以叫我雷蒙德，西比尔小姐。”雷蒙德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瑟琳娜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西比尔小姐，你呢？”雷蒙德似乎想要从瑟琳娜口中多听到一些什么，然而瑟琳娜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瑟琳娜闭口不谈，但雷蒙德一直看着她。

“我是个女巫。”瑟琳娜最终败下阵来。

听到这话的雷蒙德吓了一大跳，险些要从床上弹起来。

他的反应都被瑟琳娜收入眼底。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默。

“你的伤口好了之后就尽快离开吧。”

瑟琳娜留下了这句话，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雷蒙德躺在床上，陷入了沉默。在他的观念里，女巫一向被称为亵渎神灵的邪恶存在。他一直以来对于女巫的态度都是恐惧和憎恨，认为女巫无恶不作。然而眼前这个自称女巫的人，却救了他的性命。

门外的瑟琳娜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她不是不知道，许许多多的人对女巫都持有敌意，认为她们与撒旦有所勾结，指控她们为异端，恨不得将她们杀之而后快。一时之间她也有些后悔救了这样一个人，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盘算着，如果真的不慎惹祸上身，就只好再次换个身份、换个地方生活。

这样想着，她也稍微宽心了些，迷迷糊糊地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