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宫门前。
苏麟被当众执行了宫刑,人几度昏厥,惨烈的叫声更是可以穿透云霄。
尽管百姓此前早就知晓太监是如何净身的,但亲眼所见后,都是十分震撼。
“陛下有令,今后凡奸污女子者一概从重处罚,皆执行宫刑后再流放!”
监刑太监尖着嗓子唱道。
太监眯着眼往天上看。
同时挺了挺一直弯着的腰。
他当年为了有口饭吃才进宫,那是迫不得已,和这种人可不一样。这种人那是可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犯贱,才会被被剁了命根子。
等日后他攒够了钱把那东西赎回来,百年以后葬在一起,他也能算是个完人了。
许翠芽与连荷叶乔装混在人群中。
在行刑手落刀的那一刻,连荷叶只觉这段时间堵在胸口的那股郁闷,刹那间倾泻而出。
行恶者就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陆玄珍从城楼上往下看,宫门前发生的一切被她悉数收入眼中。
苏文澜在她身侧,面色平静如水。
“可是伤心了?”
陆玄珍突然转过脸:“如今你生父已亡,兄长又变成这样子……”
陆玄珍觉得苏文澜还是伤心的。
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求她留苏麟一命。
虽然他们兄弟间没有多少情分。
虽然苏麟现在这样似乎还不如死了,可到底是还活着的。
苏文澜沉默低下头,久久不语。
其实他一点不伤心,甚至还挺高兴,他留苏麟一命不过是权宜之计,顺便让苏麟多受点折磨而已。
但他不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更不会让陛下以为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于是,苏文澜轻叹一口。
“到底是臣同父异母的兄长,若臣生父泉下有知,大抵也希望他的儿子能活着。”
陆玄珍眸底染上几分暖意。
“你还是太心善,苏麟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全都是他自作自受,你就不要再想了。”
“嗯,臣都听陛下的。”
苏文澜乖顺应着。
陆玄珍又道:“这次找回两位失踪学子,你功劳最大,又险些丧命,你想要什么恩赏,尽管和朕讲。”
苏文澜垂眸思索了会。
“臣觉得现在就很好,能日日见到陛下,又能替您分忧,实在想不出要些什么了。”
“不行,朕向来赏罚分明。”
陆玄珍盯着他侧脸,语气强硬。
许久,苏文澜斟酌开口。
“陛下,臣自己真没有什么想要的,若非要些恩赏,那臣想替人求一个可以吗?”
陆玄珍挑挑眉,眼神凌厉:“替谁求?”
“臣的生母。”苏文澜答。
“想要什么恩赏?”
陆玄珍语气稍缓,看他的眼神也温柔下来。
苏文澜:“臣的生母杜氏是罪臣之后,可她对臣有生育之恩,从前臣不知道她的处境也就算了,如今知晓了,也该尽到为人子的本分。”
“臣先前不提,是因为臣自知此事不合规矩,如今提,也是因为有了两全之法。”
“陛下,臣用所有功劳换臣生母一人的自由,想来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苏文澜知晓陆玄珍最喜欢他这样。
他也愿意一直这样,讨她欢心。
他话音一落,就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中,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要贴到一块。
温热呼吸同时落到苏文澜耳边。
陆玄珍低笑道:“这算什么恩赏?朕还没那么小气!”
“可是……”苏文澜抿唇想要反驳。
却被陆玄珍打断:“当年你生母并未牵扯进来,既然她在苏家过得不好,朕把人接走就是。”
陆玄珍说着,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心中某处开始变得柔软,一想到他差点被苏氏所害,便更加怜惜。
“既然你想不到要什么,那朕直接替你做主好了。功名利禄虽是身外之名,但你既行走于世,多些功名在身,也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朕打算封你为侯,在京城赐宅院,以后可脱离苏氏,自立门户。至于封号……”
陆玄珍摸着下巴细细思索了会。
自顾自说着:“封号便定为贤德吧,朕觉得这二字与你很是般配。”
苏文澜压抑着喜悦。
声音却因激动难免颤抖:“这般赏赐未免过高了,臣、臣担不起——”
他脚下往后撤了步就要跪地,却被陆玄珍一把给抓了起来。
于是他半蹲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陆玄珍一脸好笑看着他。
“这恩赏朕给你了就是你的,就代表你担得起。若有谁不服,你只管叫他们来找朕!”
“陛、陛下!”
苏文澜顿时两眼泪汪汪。
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得人心都快要化了。
陆玄珍将人拥入怀中,轻轻啄了啄他唇角,眼底似乎染上一层雾。
“这段日子你先别出去了,朕叫人好好给你调养一下身子。”
苏文澜肩膀微颤,随后应了下来。
陆玄珍带着苏文澜从城楼上刚下来,就看到站在下面的沈统,看模样似乎等候多时了。
她皱了皱眉:“小统?”
沈统上前一步,恭敬汇报。
“陛下,您交代的事臣都办好了。先前那个姓冯的文官,臣已查过他,他的确没有强迫过一名女子。”
陆玄珍眉头皱得更深了,纳闷道:“那他害怕成那个样子?”
沈统:“因为他强迫的都是男子。”
“哦。”陆玄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沈统:“……这些年他一共强迫了八十六名男子,皆是良家民男,其中不乏有妇之夫。”
闻言,陆玄珍躯体一震,眼睛瞬间瞪大,简直是世风日下!
沈统再次肯定道:“是这样的。”
“……怪不得他在朝堂上那么激动,朕一说要查他就吓成那个样子。”
陆玄珍了然,同时又有些无语。
怎么强迫女的人是男的,强迫男的人还是男的。
沈统问:“陛下,该怎么处置他?”
陆玄珍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她牵着苏文澜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沈统。
“阉了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顺着寒风被吹到沈统的耳中,在场的两个男人第一次这么默契,同时感到身下一凉。
沈统顿了顿:“……是。”
陆玄珍郑重其事看着沈统。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受害者是男是女,犯案者的作案工具都须没收,同时还要昭告百姓,小统,你去将此事告知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
说罢,她带着苏文澜朝养心殿去。
-
养心殿前。
沈锐早就来了,待陆玄珍带着苏文澜回来,他才跟着进了殿。
“表兄,你给文澜看看,先前李太医并没有治好他,反倒是害了他啊。”
陆玄珍将来龙去脉说与沈锐。
沈锐眸子闪了闪,默默点了下头,上前先给苏文澜搭了个脉。
过了会,他收回手。
陆玄珍凑上来询问:“如何?”
沈锐面色严肃:“单看脉象,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都看不出虚弱。”
“不虚弱?”
陆玄珍怀疑看了眼苏文澜苍白的脸色。
沈锐神情更凝重了。
“苏大人身中剧毒,刚死里逃生,本应虚弱至极,可眼下他的脉象却一反常态,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听出其中深意,陆玄珍脸色一凛。
“表兄对这情蛊了解多少?”
沈锐回忆道:“臣先前在一本医书上似乎见过,情蛊可助男子重振雄风,同时又不伤及寿元。”
“有这种好事?就没有一点坏处?”
陆玄珍眼底写满了不信。
天上还真会掉馅饼了?民间怎么没听见一点风声?这么好的东西,应该会被疯抢吧?
沈锐:“自然不是一点坏处都没有,被种下情蛊的男子虽然可以重振雄风,金枪不倒,但也会被**所控制,若半个月不行房事就会遭到反噬,这是其一。”
“还有呢?”陆玄珍问。
沈锐继续道:“臣记得被种下情蛊的男子,很难再有子嗣了。”
“什么?”陆玄珍声音突然提高。
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巨大声响,木椅上的苏文澜一个不稳,摇摇晃晃摔到了地上。
陆玄珍赶快扶了他一把。
她还没说什么,就看到苏文澜已是泪流满面,抱着她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任她怎么问也不说话。
陆玄珍只好看向沈锐:“表兄,此蛊可有解吗?”
沈锐垂了垂眼,语气如常。
“臣不知,臣一会就去翻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陆玄珍安慰他。
“文澜,听到了吗?并不是没有救了,等表兄查完医书,也许就能帮你根除身上的蛊了。”
苏文澜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脸:“若是没有解决之法呢?臣是说万一呢……”
“那朕也不会不要你。”
陆玄珍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苏文澜的头发。
“真的吗?”苏文澜吸了吸鼻子。
陆玄珍认真看他:“当然是真的了。”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发丝,藏在长睫下的眼眸中暗光闪动。
眼下先稳住苏文澜情绪吧。
沈锐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素来平静的脸上似乎有了一道裂痕,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轻咳了声。
“陛下,那臣先下去了。”沈锐道。
陆玄珍抬眼看去,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待沈锐离开后。
陆玄珍轻轻捧起苏文澜的脸:“文澜,朕之前确实想过与你生一个孩子。”
闻言,苏文澜的心一下坠入谷底。
整个人遍体生寒,如坠冰窟,情蛊到底有没有解,他心里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