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环回深水埗的红顶小巴在柏油路上横冲直撞。
车窗半开,灌进来的风里夹着维多利亚港的咸腥,还有九龙特有的发霉的潮气。
霖星然坐在最后一排,低头扯了扯裤脚。车刚停稳,她跳下来。抬头就是密密麻麻的霓虹招牌——“陈记烧腊”、“跌打正骨”、“麻将天九”。灯牌滋滋啦啦地闪着,把积水的地面映得一片光怪陆离。
“星仔?”
这声唤软糯得很,像是陈记刚出炉的糯米糍。
霖星然一回头,就见林眉提着两个塑料袋站在路灯下。她穿着件碎花的确良衬衫,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白净的脖颈边。在这个脏乱差的街头,她干净得像株刚淋过雨的茉莉。
看到霖星然,林眉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愣神。她下意识比划了一下高度,眼底全是错愕:“星仔……你怎么……一日不见,高了这么多?”
以前两人差不多平视,现在她得仰着头才能对上霖星然的眼。那种陌生的压迫感,让她心跳莫名快了两拍。
“大概是陈叔的药劲大,二次发育了。” 霖星然随口扯了个谎,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全是街市快收摊时打折的蔫叶菜。
指尖相触。林眉的手背一热,像是被烫到了,慌乱地缩回去,耳根子瞬间红透了。
“乱讲,哪有一晚上窜这么高的……”她小声嘟囔,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偷偷用余光瞄着面前的人。肩膀宽了,背也挺了。旧衬衫下隐约透出的肌肉线条,不再是以前那种单薄的书卷气,反而多了股让人脸红心跳的劲儿。
现在的星仔,真俊。
“走吧眉姐,饿了。” 霖星然没注意到少女那点旖旎心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家看看那个傻女人——她那苦了一辈子的妈。
“嗯,我买了猪骨,回去给你煲……”
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撕裂了夜色。
“咣当——!!”
紧接着是男人粗粝的咆哮,夹杂着女人压抑的哭腔。
“柳慧!别给脸不要脸!这片谁话事你不知啊?你那个短命鬼儿子看病的钱,利滚利该清数了!” “没钱?没钱就把铺子抵了!我看你也风韵犹存,不如陪阿哥去饮几杯?”
霖星然的脚步猛地顿住。声音是从自家杂货铺传来的。
林眉脸色煞白,一把抓住霖星然的手臂,声音都在抖:“是丧彪那帮收数的!星仔别去,他们带刀的!快,我们去找我爸……”
她抓了个空。
霖星然原本挂着淡笑的脸,此刻像是覆了层霜。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笑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让人骨头缝发冷的戾气。
“找你爸来不及了。”
声音很轻,却冷得掉渣。
她把手里的菜袋子稳稳放在路边台阶上,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扣子,将衬衫袖子一点点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
“眉姐,站着别动。”
“星仔!!”
没理会身后的惊呼,霖星然转身。她没跑,而是一步步朝风暴中心走去。步子迈得很大,带着一股要把这夜色撕碎的狠劲。
……
杂货铺门口一片狼藉。货架翻了,洗洁精和酱油流了一地,混成脏兮兮的黑水。
柳慧,那个平日里最要强、连衣服都要熨得平平整整的女人,此刻正被两个染着黄毛的古惑仔推搡着。她死死护着怀里的铁皮钱盒,头发散乱,眼眶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是我儿子下个月的生活费……不能给!钱我会还的,求求各位大佬宽限几天……”
“宽限?老子宽限你,社团谁宽限老子?”
为首的丧彪满脸横肉,手里甩着把弹簧刀,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米袋。白花花的大米撒进脏水里,触目惊心。
“装什么贞洁烈女?”丧彪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在柳慧身上转了一圈,□□着伸手,“既然没钱,那就肉偿咯!”
周围街坊躲在门缝里,没人敢出声。
柳慧气得浑身发抖,刚要拼命,那只肥腻的大手已经抓向了她的衣领——
“啪!”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凭空横插进来,稳稳扣住了丧彪的手腕。
世界安静了一秒。
丧彪一愣,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个高出他半个头的少年。白衬衫,黑裤子,明明是一身穷酸的学生仔打扮,可那双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眼睛,深得像两口古井,看他像看个死人。
“哪只手碰的她?”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磁性,好听得有些诡异。
“哟,这不是柳寡妇家的小白脸吗?”丧彪反应过来,狞笑,“不在家绣花,出来扮英雄?撒手!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他猛地往回抽手。纹丝不动。那只看似文弱的手,像铁钳一样焊在他的腕骨上。
霖星然面无表情。脑海里只有一道冰冷的指令:甜甜,兑换【初级威慑光环】,积分赊账。
系统:【光环开启。持续5分钟。】
下一秒,在大丧眼里,面前这个漂亮过头的少年突然变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根本不是学生,那是头被踩了领地的狼!
霖星然五指骤然收紧。
“咔嚓。”
脆响。
“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划破长街。丧彪整个人直接跪了下去,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
旁边两个马仔看傻了,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扑街!弄死他!”
两根钢管带着风声砸下来。
“星然小心!!”柳慧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霖星然头都没回。松手,侧身,抬腿。
动作快得像道黑色的闪电。 180的身高优势加上系统强化的爆发力,那一记侧踢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第一个马仔的胸口。
“砰!”
那个一百四五十斤的壮汉像个破布娃娃,直接倒飞出去两米,重重砸在墙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滑了下去。
剩下的那个马仔,钢管举在半空,腿肚子开始转筋。他看着霖星然一步步走过来。
少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微乱的衣领,嘴角勾起一抹笑。在昏黄的路灯下,那笑意既优雅,又邪气逼人。
“还要打吗?”
“当啷。” 钢管落地。马仔扶起地上哀嚎的丧彪,屁滚尿流地往巷口窜,边跑边回头放狠话:“你……你等着!和胜和不会放过你的!”
巷子重归死寂。
霖星然站在满地狼藉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底的戾气瞬间散去,她转身,快步走到已经吓傻的柳慧面前,心疼地替母亲拍去衣角的米粒。
“妈,没事了。”
柳慧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又可靠的“儿子”。半晌,眼泪决堤。她颤抖着抓起霖星然的手,翻来覆去地看:“星然……有没有伤到手?啊?你的手是要写字的,是要拿笔的……怎么能打架呢……”
“我长大了,妈。以后没人能欺负我们。” 霖星然轻轻抱住瘦弱的母亲,下巴抵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轻声安抚。
视线却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脚边。
那里有一张刚才林眉买菜时、用来垫菜篮底的旧报纸。刚才那一阵混乱,报纸被打翻在地,浸了脏水,又被那丧彪狠狠踩了一脚,印着半个黑乎乎的鞋印。
但即使再脏,霖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报纸头版那个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男人。那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男人——霖文雄。
报纸是昨天的《香江日报》,标题醒目得刺眼:
【地产大亨霖文雄豪掷百万,半山豪宅设宴,贺爱女霖嘉仪十六岁 芳辰】
照片里,霖文雄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身边挽着一个穿着粉色高定礼服的少女。少女留着精致的卷发,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笑得天真烂漫,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稀世粉钻项链,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
那个少女叫霖嘉仪。只比霖星然小两岁。
旁边的小字写着:“霖生表示,幼女初长成,乃霖家最珍贵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
霖星然看着那四个字,又看了看满地混合着泥水的廉价大米,还有母亲因为常年替人缝补衣服而贴满胶布的手指。
同样流着霖家的血。一个在半山城堡里做公主,众星捧月。一个在深水埗的泥潭里做“假男人”,为了几百块的保护费被人指着鼻子骂。
多荒谬。
柳慧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张报纸。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像被烫到一般,慌乱地伸脚去踢那张报纸,想把它踢到角落里,声音都在抖: “看……看那个做什么……那种大人物的新闻,跟我们没关系的……星然,咱们回家,回家吃饭……”
母亲拙劣的掩饰,像把刀子扎在霖星然心口。
怎么会没关系呢?当年若不是这个男人为了攀附船王的女儿王艳萍,谎称单身,抛下怀孕的妻子,又怎会有今天这对在底层挣扎求生的母子?甚至为了躲避王家的眼线,柳慧不得不把女儿当儿子养,生怕被那边知道斩草除根。
“是啊,没关系。” 霖星然收回目光,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弯腰,捡起那张脏兮兮的报纸。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它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手里捏碎的不是纸,而是某些人的脖子。
“不过是个靠岳父上位的软饭男罢了。”
她随手将纸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那个笑容,让一直站在旁边没敢出声的林眉都觉得心惊肉跳。
霖嘉仪……十六岁生日是吗?霖文雄……地产大亨是吗?
等着。这一脚,只是个见面礼。我会踩着你们的脊梁骨,一步步爬上去。总有一天,我会把那条钻石项链扯下来,把你们引以为傲的“豪门体面”,在这深水埗的泥水里,碾得粉碎。
“星仔……”
巷口,林眉提着散落的蔬菜跑过来,气喘吁吁。她看着那个立在灯影下、护着母亲的修长背影,眼里的惊恐还没褪去,另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崇拜的炽热光芒,却已经在眼底烧了起来。
今晚的星仔,好野。
那是从未见过的锋芒,像一把刚出鞘的刀,既危险,又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
【系统积分账本】初始积分: 0
新手大礼包: 免费赠送(身高、魅力、K线图)。
初级威慑光环: 消费 100 积分。
目前处于状态(-100分)。
当前余额: -100 (系统甜甜正在催债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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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龙游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