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吧!”
温砚舟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他被拽着衣领,拖到历千帆面前。
“够?怎么可能够!”历千帆手指修长,擒着他的下巴,“你欠我的,永远还不完!”
“是……”温砚舟咬着牙说,呼吸有些困难,“那你继续吧!我会奉陪你,直到你尽兴。”
他好像不在乎自己了,怎么着都成。
他这样的窝囊,让历千帆兴奋,也让他气愤。
好想打死他啊!要了他的命,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样的侮辱,都无法激起他的反抗**。
这让历千帆时时记着,他就是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历千帆眉头皱起,一时气急,捏住他下颌的手反手变成两个巴掌,甩到他脸上。
“不要!”
没想到他会动手打脸。
明明说好了的。
温砚舟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他立马用手捂住。
“怎么?”历千帆并睥睨着他。
“别……别打脸。”温砚舟的声音几乎微弱的听不见。
“脸!”历千帆突然疯了,猛的一推他,将他推到地上,“你好意思和我提脸!”
“你倒是整得人模狗样!”他大声吼,他站起来,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踹在胸口上,胃痛的几乎要吐出血来。
“还敢跟我提脸?”他走到温砚舟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大声吼,“要不是你那个破美容院,我妈怎么可能会死?!”
温砚舟被他的声音,惊得振聋发聩。
是的!
他妈妈死了,因为爱美心,因为一场整形手术。
半年前,历千帆的妈妈选择在爱美心医院做鼻综合手术,因手术操作不当,导致病人颅内感染。
最后病人进了icu还是没有救回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爆出了爱美心整形机构幕后惊天的秘密。
原本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那一天,竟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妈死了才半年,法院才刚刚结案,你就不认了?你就想翻篇?”历千帆双目猩红,揪住他,大声朝他吼。
“没……没有。”温砚舟说,“对不起。”
他赶紧解释:“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怎么对我都可以,这是我应得的。可是……可是……”
可是不能打脸。
这是为了他好。
身上的伤还可以用衣服遮一遮,可是脸上。
又鉴于温砚舟家里发生的特殊的事,如果他脸上有伤,被人看到,肯定会引起别人不必要的猜测。
也会给历千帆带来麻烦。
明明,早就说好了。
他怎么又冲动?
“千帆,千帆!冷静点!”路南堂过来了,赶紧一把拉住历千帆,“冷静点千帆,冷静点!”
不停劝说。
历千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满脸怒火,死死揪住温砚舟的衣领。
温砚舟抬眼看他,眼眸又黑又亮,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很久,历千帆才放手。
温砚舟脱力的跌倒地上。
“南堂,我们走!”
终于结束了。
历千帆领头,大踏步的离开,一群人跟上。
只是路南堂没有跟上。
“你没事吧!”
历千帆的发小路南堂,他长得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
他蹲下来,伸出手,手指纤长,他想搀他一把。
温砚舟抬手躲开。
“路南堂!你到底走不走?”后面传来历千帆严厉的声音。
路南堂扭头看历千帆一眼,又偏过头,对温砚舟说:“下手前,帆哥都交代过了。你应该不会伤的太重。”
其实是自欺欺人而已。
历千帆原话说的是,只要不打死打残就行。
说完,路南堂伸手进口袋里,竟然从里面掏出来几张钞票。
“你去看看你的伤吧!”
他迅速将钱塞进温砚舟手里。
温砚舟手没有动,那几张钱掉到地上,散了一地。
历千帆瞥了眼地面,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做完这些,路南堂也起身赶忙跟上,追了出去。
门一开一关,光线一亮一暗。
留温砚舟一个人在房间里。
残局。
*
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已经深夜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灯也关了。
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照明灯,温砚舟坐在床头。
或许,今天该庆幸的是,脸没有受伤。
温砚舟擦掉脸上的泪水,望向窗外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
……
星期一的上午。
刚过九点。
温砚舟的手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看,心脏漏跳了半拍。
班主任。
他很想按掉电话,忍了又忍,等了半分多钟。
电话无人接听自己挂断了。
可接着第二秒,第二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接着是第三个。
坚持不懈。
第三个电话了,还不接……太没礼貌了。
自责的情愫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按下接听键。
“温砚舟!胆子挺大啊你!迟到一个多小时?”电话一接通,肖老师洪亮的声音就穿了出来,“什么情况啊你!路上堵车了?不会早点出发?到教室记得给我写检讨啊我告诉你!”
“老师。”温砚舟沉默了几秒,道,“不是迟到!”
“那你什么情况?”
“我是没来……”温砚舟道,“我上周已经和您讲过了。”
“嘿?!”肖老师急了,直拍桌子,“居然真的不来上学!你请假也得我同意啊!”
“不是请假,老师——”
“你在哪里?”肖老师打断,“赶紧过来上课听到没有!要不我去接你!”
“老师,对不起。”温砚舟说,“不,你别来!”
“那我限你半小时之内到达教室!哦还有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老师。”温砚舟下意识说,然后愣了一秒。
“那就好!”肖老师说,“那下午的数学课,喊你上台给同学讲题!”
“肖老师!”温砚舟也闭了闭眼睛,打断。
“老师,我不来了!”温砚舟说,“我上周已经跟您说过了,我是认真的。”
况且,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怎么还好意思回到教室。
他不想面对同学的指指点点。
“嘿,合着你那是通知我,不是征求我的意见是吧!”
“对不起老师,不是——”
说到一半,温砚舟心道,不是什么?
这不就是事实吗?
他沉吟了下来。
“这么不尊重老师?你的教养呢?我平常是这样教你们的?我就没教过你这样的学生!”肖老师说。
“抱歉老师!”温砚舟垂下眸,咬了咬牙。
他还是无法狠下心来,肖老师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好,我来!”
“老师,我下午来上课!”温砚舟说。
听到这个,对面的肖老师也愣住了。
明显没想到。
“你……明天也能来吗?”
明天的事……其实,温砚舟明天也不想来的。
可他不想面对老师的攻势。
他稳住他,道:“明天也来。”
“好。”对面声音变轻了,很轻,很温柔。
“那我今天上午,就准你放半天假!”
“下午两点半,准时到达班级,没问题吧!”
温砚舟沉默片刻:“没问题。”
“好,小舟,你到时候到学校再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师说,“还有你生活上、学习上,或者其他方面有任何问题……”
又来了。
其实今年的秋天很暖,可温砚舟看着这秋天的街景,只觉得无尽的苍凉。
行车道两旁的大树,树叶簌簌簌的掉,又被风卷起。
落叶,像舞倦了的蝴蝶,生命将熄。
第一次啊!
除了生病和有其他原因之外的请假。
居然有些无所事事和手足无措,学习的时候除了学习之外,他居然不知道该干嘛了。
这一上午加一个中午的时间,去哪里?该去干什么?
“诶,体育馆那边这几天有学生在那边打比赛诶,下午没事要不要去那儿看看?我昨天就去看了一下午,可有意思了。那些学生,一个个的,长得可帅了,个子都高高的,一米九的好多”
“啊,真的啊?那肯定要去啊!比赛?是什么比赛啊?篮球还是羽毛球?哪个学校的?”
“是排球!不是一个学校,是十几个学校联合的比赛来着,老八所,还有新四大名校都有学生参加!”
“哦?那很了得啊!大比赛吧!诶,我听说你儿子也在老八所吧!几年级了?”
“……”
温砚舟站在马路边,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从温砚舟的身边走过去。
聊天的内容便不小心灌入了温砚舟耳朵里。
“排球?”温砚舟低下头忖思。
他莫名其妙想到一个人,自己他的那两句:
“去年的全市中学生排球联赛,我带领咱们学校打入全市四强,一举夺得亚军。一时轰动整个永惜市。”
“看来现在在二中,老子的威名远播,已经无人不知了啊!”
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巧,他刚好也在那里。
应该在的。
排球,老八所,都符合条件。
不过体育馆那么大,人山人海的,不一定遇得到,或者应该说,他不一定注意得到自己。
……温砚舟突然想,想去那里看看。
“诶?那学生也很帅啊!”待那两个人走远了,其中一个拽了拽另一个的袖子。
“就刚刚我们走过去的那个,你注意到没有?注意到没有?”
“注意到了注意到了!”眼睛直向后瞥。
“是不是很帅!”
“是是是!确实很帅!”那女人喜嘻嘻的,直点头,“你没看到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语气都变温柔了吗?夹出来的……”
“……”
【第十五届青少年排球联赛】
市体育馆门口,横幅上大大的写着这几个字。
“果然有。”他想。
走到门口,温砚舟将背包放到安检机的传送带上,打开双手准备进门接受安检。
“诶诶诶,票拿出来检一下。”后面的保安叫住了他。
“票?”
“对啊!检票!”
保安的手上拿着一个扫描仪样式的检票机子。
说着,后面来的客人递了张票给他。
保安大叔接过,扫描仪在那张纸上快速滴了一下,又还给他。
“看到了没有?”
“抱歉!”温砚舟下意识摸遍全身,掩饰尴尬。
“去取了票再过来!”保安眼皮都没抬。
“不好意思,请问票哪里买?”温砚舟说。
“那边的机子。”保安指了指不远处自动售票厅的位置,“你去看看那上面还有没有。一般都要提前预约的。不要钱,所以买的人很多。”
原来是免费门票,要在手机上提前预约。
“哦哦,好的谢谢!”温砚舟赶紧道歉,然后反身,朝售票厅的方向走去。
“机子上余票显示零,打印不出来就是卖完了!我们这里的票都是按位置的,没座位了就是没票了。”
保安大叔大着嗓门,在后面补充道。
温砚舟回过头,下意识双手微微合十,又道了一声谢。
取票机前,温砚舟站在原地,稍微茫然了几秒。
果然没有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