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增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明朗嘹亮的,阳光慵懒。低声说话的时候又苏得撩人。
是那种能让女生充满幻想的音色。
曾增好像生怕自己跑了,连喊了好几声,跑了过来。
“诶,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他微微喘气,在温砚舟面前站立,“刚打比赛的时候我就一直往后看觉得是你。”
“小李子不是说你有事不来了吗?”
“哦,这……”站在过道里有点挡人家的道,温砚舟稍稍避开,不间断的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嗯。”温砚舟从善如流的答,“事情忙完,就过来了。”
“那好啊!”曾增说,“小李子还以为你没来呢!”
“今天的比赛结束了!”温砚舟假装的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他不知道,温砚舟也不想要他现在就知道,他来了。
“诶诶诶,等等等等,你不跟小李子说一声呐!”曾增赶紧拉住他。
温砚舟一愣,看了一眼自己被攥着的手。
曾增立马想到了那一次贺李说:温砚舟也许有点儿洁癖,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况且他一个体育生,一身臭汗的,
曾增悻悻的放开。
温砚舟并没有介意,也没有洁癖。
只是他的确要走了,只是不想当场被抓包。
“没事不用。”温砚舟说,“我确实有事要赶紧走了。”
顿了顿又说:“我来过这事,不用跟贺李说。”尽管他知道这是无效交代。
他转身就要告辞。
“欸,你怎么事情刚忙完又有事?”曾增奇怪,说:“可是我都和他发信息了,他说他这就来。”
他已经知道了?温砚舟一愣。
“温砚舟!”
此时,温砚舟背着身子,站在楼梯上方,往外出口的方向。
身后熟悉的,另一个声音响起,好像隔着点距离。
这一回,是贺李的声音。
……
“诶,你给我送钱来了?”
贺李笑着三两步跑上温砚舟跟前,他总是笑的。笑意直达眼底,眉目清朗,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并没有问其他,“你怎么来了?”之类的,而是说这个。
“你给我送钱来了?”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送钱来了?”曾增先说。
温砚舟也是同样的想法。
贺李狡黠的看了一眼温砚舟说:“门票儿。”
曾增摸不着头脑,温砚舟却是放松一笑:“哦,你说那个啊!”
两人像是在猜哑谜,曾增又挤进来问了一句,“啥子?什么那个啊?”
......
“比赛期间不能乱吃东西,不要到处乱跑,晚上早点睡觉,好好休息,绝对不能熬夜!”
教练又把他们叫走了,在休息室里,全队集合。
温砚舟是第一次进他们的休息室,一排排的储物柜,温砚舟看到了贺李的名字。
他走近,朝着那柜子,看来一眼,转过身,靠在上面。
“明天决赛,打起精神来,再强调一遍,这场比赛很重要,赢了能经过省队选拔,去打全国比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努力了这么久......”
温砚舟歪头,看见教练站在队伍前三令五申。
他太久没关注过除自身以外的其他事了,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比赛,没想到这比赛对于贺李而言还挺重要。
他差点忘了,市队的联合比赛,就个人而言,就不能被称为小比赛。
“不过大家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对手是虎狼之师,我们也不是吃素的......道路千万条,走不通换一条......”
教练在说完一堆车轱辘话后最后强调,“明天早上八点半集合到体育馆做尿检,绝对不能迟到,大家可以坐校车过来,再强调一遍,不要乱吃东西。”
“知道了教练!”回答声响亮且参差不齐。
“我今天球打的怎样?”解散后,贺李径直朝温砚舟走来,笑眯眯的。
“嗯。很好。”温砚舟实话实说。
确实不错。
温砚舟尽管不懂排球,也能看出来,他水平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在他的比赛上感受到了,热血沸腾。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贺李站在他的身边,他的眉眼总是弯弯的,让人感觉到笑意,他盯着他。
温砚舟在迷惑两秒后侧身让开,把储物柜让给他。
贺李近身一步,伸手,打开柜子。
里面的东西很简单,就一个包,一身衣服,两瓶水。
他随手递了瓶水给他就开始换衣服。
温砚舟本想说不用却下意识接过了,然后他看到了贺李在他面前,利落的脱掉了上衣。
温砚舟眼神一怔,他就在他面前将上衣脱了个精光。
他的身材精瘦而结实,手长脚长,身材挺拔,肩膀挺阔结实,腹肌块块分明。
每一块肌肉都如同紧绷的弓弦,充满了力量感。
让温砚舟很意外,他藏在衣服下的部分竟比露出来的要白很多,大概是太阳晒多了,两个颜色。
温砚舟有点猝不及防的吃惊,不知为何的移开了视线。
其他人也在换衣服,一时之间,休息室里全是光膀子。
温砚舟的视线,却没有落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
就连贺李。他也只是刚开头看了那两秒,然后就把视线避开了。
他不感兴趣其他人,也......不敢看他。
窸窸簌簌的,只是,温砚舟的感官敏锐,他能感知到,贺李现在正在,换裤子。
“好了!”换好衣服后,贺李在温砚舟耳边打了个响指,“走吧,我们去吃什么?”
温砚舟一愣,回过头来,见贺李已经换上了清爽的T桖短裤。
“什么吃什么?”温砚舟说。
“不是说好了情我吃饭的吗?”贺李开玩笑说,“那个票卖了多少钱?够请我吃一碗砂锅饭吗?”
温砚舟诚恳的说:“我没卖!”
“那也得请我吃饭。”贺李耍无赖,“反正我票给你了,十多张票呢,那也值一百多块钱。”
他把换下来的球衣胡乱的塞进背包里,把背包甩到肩上。
“走吧走吧!带我去吃砂锅饭!”贺李拉他,说:“曾增他妈接他回家了,说是晚上还有辅导课,真 TM 拼啊!”
贺李感慨了一句,然后说:“所以就我们两个。”
温砚舟汗颜,没见过这么耍赖皮的。
他是不介意请他吃一顿饭的,只是他忽然想起了,刚刚他们教练说的事情。
“不行。”他说。
贺李一愣。
温砚舟说:“明天决赛,刚刚你们教练才说,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
他把他们教练说的又强调了一遍。
贺李想了想,也是哦!
看见他能来真是太高兴了,于是就想留他下来和自己一起吃个饭。
在外面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去抽烟喝酒。贺李又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没多大事。
“不要。”可温砚舟坚决拒绝,“你平常在哪儿吃的就在哪里吃吧!不要乱来!”
看温砚舟这么坚持,他有点遗憾,又想温砚舟说的对。
温砚舟看了眼他,微微叹气,又问:“你平常,除了食堂,还在哪里吃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温砚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缓缓升起的,那一点奉陪的希望。
“平常......”贺李说,“晚上回去就是吃我妈做的。”
那希望顷刻间湮灭了。
“欸?”贺李却眼睛里又绽放出光芒,“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不要!”温砚舟直截了断的拒绝。
那言辞坚决,好像混着手足无措,当头给他一盆冷水,贺李刚想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贺李一秒钟就读懂了。
他也能大概看出来,温砚舟是那种,绝对不会去别人家里的。
他好像能理解他这样,与这个世界,与所有人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警惕、防备,因为大概这个世界,伤害过他。
贺李没再坚持,又有些不甘,试探:“那明天可以吗?”
“什么?”温砚舟在犹豫的时候,总会假装不理解或没听清,用'什么'来回应。
“明天我决赛。”贺李绕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明天还来吗?”
温砚舟思考几秒,他也说不清这次是什么致使他点了头,他一向不喜欢承诺。
“太好了。”贺李一下又高兴起来,脸上露出夺目的笑,“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要是赢了,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这就说好了?这是什么逻辑?
又为什么要加这个限定:赢?
他在心里说:不用加赢。
他在心里说:你一定会赢的。
“是我请你!”温砚舟思考了几秒后纠正。
“一言为定!”贺李立马伸出了手要和他握手言定。
温砚舟愣了愣才回味过来这小小的心机。
“嗯。”温砚舟答应,他没有伸手握上那只等待他的手,这样的肢体接触,他感到抗拒和陌生。
“明天比赛结束后。”他认真的看着他,问,“你想吃什么?”
贺礼李收了手,挠挠头,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
两人出来的时候,体育馆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部队已经撤离,仍有人陆陆续续的从体育馆中出来。
贺李问他家住哪里?怎么回家,顺不顺路?
“哦,对了我家在......坐301路公交车。”
不是很顺路,其实有那么一段,他也可以和他一起走的。
只是没必要,不需要。
“不顺路。”温砚舟很直接的回答。
“哦。”贺李没遗憾多久,公交车就来了。
想到这个,温砚舟是一愣,为什么他会觉得,贺李的这种表情是:遗憾?
“那明天见?”公交站台旁,贺李朝温砚舟摇摇手。
当身处至暗的时候,任何一点光亮都会显得光芒万丈。
温砚舟看着他:何况,他本来就耀眼。
于是,这么耀眼的他,就成了这个夏末秋初还给他的,最热烈的太阳。
贺李裹挟着一身夕阳,钻进车厢里。那车厢也被阳光包裹,缓缓的向日落的方向驶去......
温砚舟看着那公交车远离的方向,说:“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