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得个人头张着唇齿冲他脚边滚来,李斯炽下意识低眉望去,一眼扎进对方黑色眸子里,无形恐惧刹那现身扣食李斯炽的头皮,他眼中倒影着对方被整个削掉的鼻头,黏连在人中处,大肉虫似的墨色舌头疯狂舔舐血肉,直至吞噬入口,快哉咀嚼,李斯炽被这两秒场景硬逼出一身疙瘩,忍住胃部翻滚上胀,一脚将其踢飞出去,再抬头,更是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哇!”
几秒前他紧贴的护卫不知何时被女孩瘦小的腿脚掐在腰部,那孱弱的手指伸进男人眼睛里,捏出眼球拔出血管,迅速蚕食入口咀嚼吞咽!男人发出急促而绝望的痛呼,引来身旁战友相助!前者看不清女孩位置,挥着剑胡乱砍着,女孩被削掉肩膀耳朵头皮但手指依旧紧扒在眼眶里扣出脑花送入口腹,后者提刀利索断了女孩双腿,丧尸在掉下食物前,单手抱脖挂在男人身上,一口咬上脸颊,耳边只听凄厉惨叫,男人平缓倒下去!
李斯炽愣在原地,人体拥有的同样器官莫名感同身受,令李斯炽肾上腺素狂野分泌,眼球刺痛,似乎看见自己的脑浆喷涌而出!一根手指闯进眼眶,倒影在黑白瞳孔里,李斯炽热血翻滚,眼睁睁这跟手指靠近,下一秒,他猛地将身后背着的男人前甩在地,腰部发麻,仿佛同样被丧尸缠绕!
“...李小儿,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熟悉的声线唤醒李斯炽的人性,他回过神拉起冯念玉,对方碎碎念地呼这疼那疼,就是不把眼睛撑开看一眼。
呼,是人,他没死。
将冯念玉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李斯炽警惕着四周,好在此处丧尸被清理了些,其他被男人的血气吸引刨开他肚子啃食他的五脏六腑,身下一条三米宽黑红血路,碎肉掉了一地,延伸至破碎的包围圈里,李斯炽轻声绕过尸堆疾跑两步忽然定下脚步,绝望着看向十米远外的李惟樾。
对方被身旁身旁忽然变异的护卫扑倒在地,漏口处也趁机转进几只丧尸,等尚未变异的护卫察觉不对劲急着转头救助,李斯炽已经看不清李惟樾一片衣摆...
他们失败了。
哪怕用十几位护卫铺路,他们还是失败了。
李惟樾,死了?
那我怎么办?我还活着!我不能死!对,自救!靠自己!活下去!
李斯炽望向四周,零碎散漫在这片草地上的成群丧尸,热血一热再热,直顶脑髓!
必须自救!
怎么跑?怎么做能活?
“艾,小朋友!吓尿了吧!来,到我这来,说好了我们一起,你要出尔反尔吗?”
不,不可能?!
明明...明明李惟樾被至少三个丧尸扑倒在地,他怎么会,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细细打量远处那人,李惟樾身上衣物无损,暴露在外的皮肤干净不沾一丝肮脏!
李惟樾清脆的叫喊,就那么离奇传入李斯炽耳中,轻轻触碰他三观!
对方手中持短刃,上面血滴顺势流淌,脚边堆落七七八八残肢碎肉,大块大块的,像课本一样堆叠成山,足有半人高,李惟樾肉堆和站在尚未变异的护卫中心,冲李斯炽招手:“你若是吓傻了不愿过来,那便让你身后的尸人吃了吧!”
身后有风袭来,李斯炽迅速推开冯念玉,自己借力往身旁躲避,站定不及,滚了个跟头趴在地上。
脑子欲摆脱人体极限控制躯体爬起身,抬眼那刻既怕看见丧尸迎面而来,又怕丧尸追着冯念玉而去,对方状态不佳,自己尚有活路可退,可冯念玉只有死路一条。
谁知——“小儿,你果然弱爆了!”
冯念玉笔直站好,缓步朝他走来,竟然完好无损!被他摔那两下,把背上的伤摔好了?
再打眼四顾,哪有丧尸!可李惟樾不似哄骗人,李斯炽也确实感受到身后有丧尸吼叫!
冯念玉抽动嘴角一脸鄙夷:“你莫不是在找尸人?”望着李斯炽坚定的眼神,冯念玉轻飘飘一句,“被我踹飞了?你瞧那,对便是胳膊断了那个,就他!”
顺着他的指尖,极远处,却有一个断臂尸跟随尸群疯狂朝他们跑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还没用全力呢,狗日的长得不男不女还莫名其妙抽我鞭子,疼死我了!”
李惟樾隔空笑骂:“小道士,我还没死呢,骂我能不能背点人啊,下次让我听见,我可得剐了你,一半喂鱼,一半炼丹。”
背对李惟樾的冯念玉身子僵硬嘴更硬,不出声但回怼:“就骂,老子怕你?!”
百米内丧尸已被清除差不多,零星几个由护卫近处解决,李斯炽注意到,这些护卫裸露在外部位无非大腿,胳膊,脖子以上即脑袋,此时个个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咬痕,溢出的血液红绸鲜艳,暂时没有变异倾向。还有一点,虽是护卫清理丧尸,可明眼人定能看出,丧尸并非奔着哪位护卫而来,他们目标只放在李斯炽,冯念玉与李惟樾身上,忠心的护卫挡在丧尸前面,先一步砍下他们的头颅。
有问题,丧尸似乎不会抓咬那些有待异化的人...
远处姜涞急速行来,他浑身泥泞,但不沾血腥,脚步极快,转眼至跟前:“郎君,援兵到了。”印证话意,身后传来乌糟动静,贱起尘土纷纷,有待观貌。
李惟樾拉扯李斯炽,嘴角上扬,“好啊,那我们便退场吧,姜涞,你去交涉,清点剩余人数,再去传信调配人手过来。我与这位郎君先走一步,城中侯你。”
用仅有的力气挣了挣,没挣开,李斯炽也没强求,跟着前人踉跄几米,气弱音短:“等等,还有一件事。”
李惟樾步调不停:“我们说好找个安全地界,慢慢说,不急在此刻。”
“现在还不能走!被咬伤的人不久会发病成为尸人...”
他两人急行数米,骤然数声惊呼自身后炮轰而来,李斯炽心道不好,转身便见头顶抛来个粗布黑影,这人四肢修长宛若蜘蛛,身影巨大盖住光影,肢体张合间将李斯炽与李惟樾一同抱在怀中,三人落地之后擦出数米堪堪停下。
受伤的右臂与身旁之人相撞,再逼出一股精血,背部更是火辣辣酸爽,激得李斯炽无声骂了句什么,李惟樾没听清,身上尸人肮脏无比,涩臭腥咸,令他不由自主皱眉嫌弃,他欲抬手,这才知滑擦于地时的动作令短刃深陷于地里拔不出来,耳边姜涞声音远不可及,显然也是遇到袭击了。
就在丧尸凑近李惟樾打算享用美味之时,李斯炽迅速抬起手臂,只听一“噗!”声刺入尸人脖颈捅破血管,血液瀑布一泻千里,冲刷两人惊慌未歇的脸颊!恶臭浓稠万倍!
尸人不死心顾涌数下,李斯炽力道不够,没能一击毙命,他凄惨一张隽秀脸死死瞪着尸人,手指发白彰显无力,而那红血妖冶如红绸,在细心为他添妆!
李惟樾握住柄棒,为李斯炽,增上最后的赤色头巾!尸人之血!浸染二人之世界!
先一步松手的,是李斯炽。
死了...死了!
晕过去之前,他的脑神经高度亢奋跳的头快裂了,李斯炽想,若非失血太多,他定强撑着把眼前杂事经历贯透,他怕自己被扔在这任由丧尸啃食,怕再也睁不开眼睛。
......
眼落百花,竹叶翻飞,流水穿过耳空,床幔拂过眼眸,李斯炽数次眨眼,确定自己尚且活于人世,而非飘入天境。只道酸痛无比,细究不知部位,李斯炽抬眼打量床下半屋风尘,与躺在榻上喝茶之人撞了视线。
李惟樾修整妥帖,一袭红袍,笑眯眯瞧他:“你可是睡了好一场,劳累我守着你浪费一天好光景!”日落西山,已近黄昏。
李斯炽看他,眼中困顿。怎得到了这陌生地方?丧尸呢?被控制住了吗?冯念玉呢?他莫非被扔下了?
对面的人说完抬酒一杯,明显不打算为李斯炽解除疑惑。
李斯炽也没指望李惟樾为自己解惑,转到床边半坐,知道伤口上了膏药。先看自身,身上衣着不变,橘色内衬腥血纵横,挂在皮肉上,没扣扣子,外套冲锋衣亦是松松垮垮搭着,看来给他上药的古人不会穿现代的衣服,他默默拢好衣物,再看高个男,他躺在榻上不动,桉上放有瓜果甜点另有美女捶腿捏肩,自己一双眼睛半睁不睁落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兴趣浓浓。
呲笑着:“怎的个二十多岁男子,比春楼里的花妓白比书苑里的童子瘦,你莫不是妖物吧?”
自己身上迷幻色彩颇多,要在这古代过活,需得有正经身份,李斯炽略一斟酌,郑重其事:“我乃玉山之上修习道士,这趟与我师弟下山游历路过此地,换衣改发乃是我师门绝技,奈何我道行不够现了原型,一点小把戏,让郎君受惊了。”
拱手致歉时想起对方之前叫冯念玉小道士来着,如此说,应该合理吧?还有,你们古人软肉塌肩腰肥腿粗的不注重体态,还怪他瘦?你不更瘦?
李惟樾挥退女子,眼睛钩子似的弯弯发亮,下了塌朝李斯炽走来:“还是个道士?稀奇稀奇!怪不得形态与凡人有异!可否变个戏法与我瞧瞧?你身上衣着可携带余闲?我重金收购。”
他信了,李斯炽暗暗松口气,站起身和气否决:“师门独技不可外露!还有,我出来得急,只这一身!不能卖与旁人!”
总不能在此事上死磕,再问下去该露馅了!这家伙明显不是好惹的,得多变态的人才动不动杀这个砍那个的,明明白白疯子一个,李斯炽得离他远点!
他现在满头雾水,急需冯念玉与他说道说道!李小儿是坪村人,其他的呢?谁家孩子?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还有,他俩到底怎么碰上眼前这个神经病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我可是好心救了你的命唉,还是旁人吗?衣服而已,送我怎么了?我还你百身,还有你这头发,忒丑,我知道长安有几家做得义髻颇具盛名,我送你百顶,可好?”
李惟樾离得太紧,李斯炽稍稍后仰脑袋,紧张道:“算...算了吧。”
要那么多假发干嘛?他只有一个脑袋!还有,长安?长安!加上这里人衣着来看...莫非是大唐?!
愣了没一会,也是怪他自己,忘了眼前之人没有品德,下颌被李惟樾捏在手里攥得生疼,对方眼中不耐时,李斯炽连忙回神道:“师门严苛,衣服不可买卖!”
一再遭拒,李惟樾煞气难忍,笑意荡然无存:“我不是在与你商量!你若是不肯卖,又没有多余的,我可以杀了你取衣,或者留你一条性命,扒光了你后直接仍在外面!”
他掏出一件物什,抵在李斯炽脖子一点红痕处,冷言威胁着:“用你带来的兵器杀了你好不好?”
玛德螺丝钉落他手里了!兵器?螺丝钉成兵器了?本是离开406宿舍前往609宿舍时保身之用,没想到随着他穿越到了这,好歹派上用场了,不过,用这个囊死我吗?为什么又是脖子?
冷静啊哥们,非要这衣服干嘛?!你要为冲锋衣和格子衬衫代言吗?
“我...我可以给你!身上衣服都给你!”李斯炽心一横,暂且不顾后话是否回得去现代,得把眼前这疯子糊弄过去,“你得放我和冯念玉平安离开!”
“又讲条件啊!”李惟樾有点失望地松开手,像个失了玩具的边牧犬,眼色暗淡,一下又狠厉,“来人!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妖物扒了衣服,关在那道士房里,等夜深拖去城外埋了。”
什么?!
什么!!
眼见门外有光影晃动,李斯炽差点给他跪了,“...不提条件了,衣服给你,我还有关于尸人的事情没告诉你呢!”
李惟樾不为所动,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声线低沉,语怀关切,暗藏笑意,气势沉稳:
“怎么了,谁惹李司马生气了?”
以样貌见,年龄应长李惟樾几岁。
单此一人,再无旁人进入,甚至门都是眼前之人自开自关的。
看来,暂时没人守着这里,对了,他的人该不会都死山上了吧?
想起昏倒前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应该听到了吧?身边护卫连同侍女皆被咬到,这会怎么样了?变成丧尸了?还是暂且活着?
李斯炽松了一口气!李惟樾给他用的药膏应该是极好的,这会子一点疼痛不觉,手上也敢用些力道,撑着床铺下了床,双脚磨进运动鞋里,好家伙!你猜怎么着,瞒屋子里他最矮!
李惟樾对来人发不出牢骚,只是一把拦住即将夺门而逃的李斯炽拦回来扔在床上,坐在床边堵住他的生路:“你竟然平安回来了?”
“你都把姜涞派去接我了,我要是不回来,如何报你恩情!”来人宽厚温和,语气带笑,“这个是?”
“山脚捡的小道士,在我眼前刷戏码,觉得有趣,带回来玩玩。”李惟樾挡住他身影,瞧他身后门外,“姜涞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你的那些护卫...已经发病了,姜涞去处理了。惟樾,你没事吧?我下山时瞧见地上尸体,啧,血流漂橹,这得损失多少人才能知道置敌死地之法,你可有受伤?”见李惟樾干摇摇头,他又道,“听衙门里的人说这疫病是从坪村爆发的,咱们也是巧了,刚好离得近碰上了,如今赵州城门已锁,挡住了疫病的扩散,可不知,城外的百姓该如何活呢!”
他连连叹息,好像这赵州是他的城池被疫病祸害的是他的子民般,唉声载道得,让李惟樾心中生恼,不跌阴阳上两句,姜涞可算闯了进来,神态急躁,气喘连连。
“郎君,出事了,城中有食了黑血死鸡的,眼睛发黑癫狂如尸人!已有近百人遭到波及!”
李惟樾觉得李斯炽刚刚那句暴露了隐瞒他很多东西的事实。他知晓田枂话中关切含几分真心,至少杀死尸人割头刺心之法从何而来便是他的试探,李惟樾莫名不想被他知晓这法子出自谁口。
谁知,如今好不容易逃离虎口,没一会又生事端,姜涞现在的话便应证了李斯炽对尸人的确有隐瞒!很多隐瞒!
转过身向床榻之上的人儿探去,李惟樾一愣,无声笑了:“豁,你看,就这戏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