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好吃饱喝足后便从办公室拿回了朗诵比赛的具体事项通知单以及人员名单确认表。
比赛分为初赛及决赛两轮,初赛是通过录视频的方式上传到规定网页进行校内选拔,决赛是通过线下的方式前往校外的专业场地进行选拔。
她拿着薄薄的名单,指尖顺着名单下滑,目光在“江郝然”和“乔好”上微微一顿。
内心所念的两个名字紧紧相邻,轻捻纸张,触感微凉,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丝暖意。
按首字母排列名字紧紧相邻,像是一句无字的诗,更像又一个独属于她的秘密。
下午放学,她又一次坐在了国旗台下,目光下意识飘向大堂阶梯,除了那几只蜷在夕阳里打盹的猫咪,并没有她期望中的那个身影。
她抿了抿唇,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
正准备起身返回教室,一段悠扬的琴声似一缕清凉的泉水从不远处的紫花楹林流淌过来。
脚步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她想明白之前,已经改变了方向,朝学校西侧紫花楹林的方向走去。
盛夏的风裹挟着草木蒸腾的热意拂过,紫花楹的绿叶在枝头交织成一片浓荫。
在这片静谧的绿意下,她在树下安静地听着,轻轻弯起嘴角,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她知道,他会在这里。
这琴声很像他,清冽,带着适当距离感的气质。
翌日的清晨,金色的阳光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进教室的玻璃窗里,形成浅浅的光影。
乔好拿着语文书走在过道里,带着同学朗读,她的声音已不像最初那样紧绷,而是多了几分从容。
兴许是这几天收发作业的缘故,她跟班里的同学熟络了不少。
经过靠窗位置时,她的脚步不着痕迹地放缓。
他的声音从身旁传入她的耳畔,字正腔圆,像昨天的琴声,也像此刻窗外的晨光,明亮而又干净。
她没有转头,只是让那个声音在耳畔多停留几秒,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唇角含着一个无人察觉的浅浅的笑意。
课间,同学们挤在一体机前如往常点开视频浏览。
天气播报的声音在教室里散开,“今日最高气温三十二度,最低二十六度,局部有阵雨。”
另一边,乔好召集了朗诵比赛的成员在教室后排开小会。
“去他家录视频吧。”顾以在目光锁定身旁的人,语气理所当然。
乔好微微一怔,“这不太好吧?”
宋知夏点头附和,“太打扰他了。”
“一点也不打扰!”顾以在笑嘻嘻地扭头,“是吧?”
话音落下,在场的四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始终沉默的少年。
江郝然的长指正无意识地转着笔,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乔好身上。
“随时欢迎。”
夜色初凝,晚风裹挟着商业街的灯火,将天际染成一片朦胧的紫粉色。
结束完每周四一次的数学考试,教室渐渐空了下来。
苏久久拍拍乔好的肩,“姐妹先走,等你好消息!”未等乔好回话,便像只灵巧的雀鸟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最终只剩下零星几人。
虽然说是周五的值日,但为了第二天不用起这么早,班里统一晚上进行扫地拖地。
江郝然提着一桶清水走进教室,水面晃动着细碎的灯影。
他挽起的袖口下,小臂因常年练琴勾勒出清瘦而有力的线条。
乔好将拖把递过去,没有言语,两人默契走向教室两端。
水声轻响,拖把在地面留下湿润的痕迹,他们隔着大半个教室,像共同完成一首无声的协奏。
尾声终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郝然提着浑浊的水离开教室,乔好则在杂物间整理着清洁工具。
很快,江郝然提着空荡荡的水桶回到杂物间,未曾想一股穿堂风掠过,“砰”地一声,杂物间的门被重重关上。
乔好下意识去拧那门把,但门把纹丝不动。
这是一款老式的旋钮门把。
“门好像锁了?”她又试了几次,旋钮只是空转,发出无力的咔哒声。
眼见门锁了,江郝然示意乔好后退,自己则侧身用肩膀抵住门,试探性发力。
门板发出呻吟,却依旧紧闭。
他又抬脚踹向门锁,几声钝响在狭小空间里回荡,门框簌簌落灰,但门依然未开。
杂物间只有一个高窗,透露些许微光,微弱的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那扇窗外,是教学楼的另一面,因此他们不能通过爬窗的方式离开。
此刻,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车流声。
杂物间摆放着两张旧桌子,漆面斑驳,仔细看能瞧出些许风霜的痕迹
他们各自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江郝然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短暂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他朝乔好晃了晃手机,“别担心,还有这个。”
乔好也不意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被手机微光照亮的侧颜上,轮廓分明。
“乔同学。”
“嗯?”
“你一直盯着我看,”他的视线仍落在手机屏幕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我有些害羞。”
一句话,像颗投入静湖的石子。
乔好只觉得耳根子“唰”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猛地别过脸,假装去看储物柜上摆放的书籍,声音细若蚊,“我没有……”
“班长,你找了谁来解救我们?”乔好转移话题。
“顾以在。”
嗯,老师已经下班回家了。
乔好点点头,没有回应,空气再次凝滞。
半晌,江郝然熄灭手机屏幕,狭小的空间被昏暗笼罩。
他冷不丁地开口,话题跳脱,“刚刚最后一道单选题,你选了什么?”
“B。”
“早上吃的什么?”
“豆浆和油条。”
“周一的演讲去不去?”
“去。”
乔好微怔,再次将目光投向身旁模糊的轮廓,“演讲?什么意思?”
“下周一国旗台下的演讲,”江郝然对上她的视线,“我跟宋老师举荐了你。”
乔好垂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膝盖,仿佛在寻找某种依托。
“我不行。”
“你可以。”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记得你拦住那个同学,让他把书捡起来的时候么?”
乔好倏然抬头。
黑暗中,少年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中透着认真,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
“那时的你比谁都坚定。”
“站在国旗台下,你也一样可以。”
话音落下,狭小的空间陷入一片寂静。
江郝然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热意爬上自己的耳廓,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乔好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连同那片刻的寂静和羞涩,都清晰地听在耳中。
一股温热的,澎湃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撞在她的心口上,趋使她抬起头。
黑暗中,她望向他的方向,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江郝然。”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话音落下,杂物间锁孔恰好从外面传来转动声。
这句话似流星坠入无边的夜。
而星光熄灭后的第二个清晨,真实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进了校园。
早读铃声响起,淡金色的阳光漫过窗棂。
乔好从朗读声中抬起头,正看见江郝然抱着一叠试卷从走廊经过。
晨光在他的肩头上跳跃,他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扭头朝教室窗口望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昨夜黑暗中未尽的对话,突然有了真实的温度。
“好好!”
苏久久的声音打断了此刻道不清的暧昧。
她收回目光,将视线转移到桌上摆放的书面上,轻声开口道,“我觉得,我跟他的距离好像拉近了。”
苏久久听到对方这么说,努力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太棒了!不愧我昨晚忍心抛下你!”
乔好扭头看向旁边叽叽喳喳的女孩,心头不由得一软。
昨夜的门一打开,苏久久冲上来就将她紧紧抱住,“我在宿舍等了你好久,担心你就来找你了!”
早读下课铃打断了乔好的思绪,她被苏久久拉着一起去上厕所。
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杂物间门前蹲着一个修门师傅。
“早该换了。”坐在前面的同学随口解释道,“那锁芯都锈好几年了。”
“听说昨晚还有人被困在里面了。”
闻言,乔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靠窗边,少年正安静地吃着早餐。
定睛一看,她发现他好像在吃……
豆浆和油条。
……
周末的午后,阳光炙热而又灿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图书馆里,冷气与书香交织在一起。
周六上午放学,图书馆是她第一个目的地。
女孩身着蓝白色校服,安安静静地坐在灯下,暖黄色的灯光将她柔和地包裹住。
她点开手机屏幕,下午两点,她已经在这里度过将近五个小时。
一阵倦意袭来,她索性趴在桌面上,小憩片刻。
迷迷糊糊间,对面传来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响。
她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了江郝然视线。
他似乎也刚看清她的脸,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用眼神递出无声的询问。
她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头。
图书馆内安静得只剩下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她过于清晰的心跳声。
她垂头,努力全身心投入学习当中,但余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对方翻动书页的手指上。
她不由得想起苏久久的话 — — — “缘分光靠等,是会从指缝溜走的。”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强烈的心虚在她的心头交织。
她撕下一张便签纸,指尖微颤地写下:
“谢谢你昨晚的信任,我今天去找他要稿子了。——— 乔”
刚将纸条推过去,乔好立刻就后悔了。
这会不会太刻意?
他会不会觉得被打扰?
然而,没过多久,纸条被他推了回来。
在她娟秀的字迹下,多了一行他清俊的字:
“这很像你。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庆祝你又迈出了一步。”
看着这行字,乔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要大到充斥整个图书馆。
她紧紧抿着唇,却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在那行邀请下,缓缓地,郑重地写下:
“好。”
馄饨店内的玻璃橱窗后,老师傅正熟练地用一根木条刮起肉馅,手腕一旋,指尖轻捏,便将圆滚滚的馄饨落入碗中。
旁边的大锅骨汤翻滚,蒸腾出浓郁的白气。
靠窗的角落里,江郝然和乔好相对而坐,店员拿着菜单前来询问。
“一碗玉米鲜肉,一碗冬菇鲜肉不放葱。”乔好对着菜单念道。
店员记录好便前去备餐。
江郝然抬眸看着她,窗外的光在他眼中微微闪动,“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