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那天‘啪’的一声挂断一鹏的电话,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她觉得她终于又一次按着自己的意愿高傲了一回,但接下来她的心绪好烦乱,惆怅的不知干些什么。
她情绪的阴霾实在走不出‘猜想’与‘又猜想’给她带来的叨扰。她不相信在她与一鹏的情感已走到缠绵悱恻的今天,又会风雷乍起。
怜香惜玉是她理解男人的包容,跟招蜂引蝶可不一样,后者,主动性的意味太强了。况且,璇子传过来的话,是说有一腿,什么是有一腿?她始终没太搞懂,去查过词典,没查到。听着就不是好词儿,到底做什么了?跟鲁菁菁就不会有一腿?
静下心来,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会那么无耻吧,凭她对他的了解。是不是她唐小棠太敏感了。是自己敏感吗?不过是一句传闻,不过是一张照片,你就这么武断,武断得要断送你们的情谊?你可以去问问一鹏啊,亲自去问。
怎么问?问,有人说你跟别的女人有染,可是此事?噢!上帝,他疯了还是你傻了?就算有,他会说?!还问什么?问,为什么典礼叫别的女人不叫我?她忽然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七岁孩子的问题也能问一鹏?
她记起她不久前写给他的诗来:“春心分几块,仅截一纯肠。全肠换半肠,总应感侬康。”想想人可是真矛盾,因为爱,什么都忍心说,昧着心的瞎说,你觉得他一心一意对你的时候,你敢说“春心分几块,仅截一纯肠”,可当你知道他真把春心分了几块,你仅取其一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如此这般的难过呢?你还是想要全部真心对不对?
当然,当然是这样。
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想要全部,全部的爱。要这个男人全部的爱,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因为我的爱全部给了他,我只想要对等的爱!
在她与他之间,夹着个叫老婆的女人,对她来说,已然是件痛苦得无法解脱的难题,但那是历史的无奈,也正是因为这种无奈,她追求爱情的脚步时常会滞在那里。
他们之间不能再有缝隙了,她痛苦的想呼喊:一鹏,你明不明白我的心,你还要把谁塞进来,有人进来我就出去。
有时候,当她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客观品评他的时候,实在没有那一样符合她曾经意念中的追求尺度。或许是才华?或许是怀才不遇的坎坷?还是真情打动了她?想想似乎又不是。
她有点搞不懂自己。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他。爱上这个风流处处的男人。是感觉吧,一种感觉,属于她唐小棠的一种感觉。当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可以选择这样一种解释。
上天造就了这个男人,比较契合她的男人,投到人世间来演绎她的一段情缘。
这也论证了一个问题,人类情感的复杂而玄妙,有时根本说不清楚。
她决定不去见一鹏,至少这一次不去。因为她的情绪一直好不起来。
但不知为什么,在12号的那天晚上,她挂掉一鹏电话的那一天,她在厨房里烧水,把护发素和干毛巾找出来,准备清洗头发。
继母见了,问:“你明天不和妮惠洗澡了?”她说:“头发太痒了,等不到明天了。”近来她总是跑到妮惠单位里新建的职工浴室里去蹭着洗澡。那里干净,花洒喷头又多。
她把洗好的头发包起来,倚在床上看书,一页一页翻着,也不知讲的是些什么。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去赴约的潜在打算,尽管心里不承认。
到了第二天早晨,她早早的起来,跟自己说:“小棠,你真的不去见他了?想去,还来得及。”
她犹犹疑疑的站在门口,决定让她紧张起来。
“你确定,你不去?”一个内心的声音似乎在空中盘旋。
“我确定,我……不去。”
当她勇敢地战胜自己,犹犹豫豫说不去的时候,她的内心仿佛突然硬起来。但,硬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双手捧着脸,眼角的热泪禁不住地滚落下来。
隔了几天,她收到一封一鹏的来信。拆开来见上面潦草的字迹这样写道:
小棠:
那天上午,我从7:30——10:30一动没动,站在箭门地铁站前,你也太狠心了!前一天给你要通电话,多不容易,竟然绝情的放下,以前找你,总难碰到,加上我太忙,让你造成一种错觉。
好了,现在我回局里了,忙也忙完了。你觉得你对,你就再也不用理我。
竹 5月
小棠看了,惊鄂得嘴张在那里,半天合不拢。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失去知觉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醒过来。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不用理我’‘再也不用理我’是不要我理他了?……绝交信吗?呵……绝交信?
当然,她也看到前面一句‘你觉得你对’你就再也不用理我。
逼人就范的架势,也就是说,我要想理你,必须先认错。我不说我有错的话,你就不理我,是这意思吧。
什么逻辑!她被他搞晕了,威胁我!□□民意的味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怎么错了?他也太狠了,还说我狠。她气鼓鼓地在想。
她的性格里,埋着一种颇为逆反的因子,倘若他信里只有前面的愤慨和指责,没有那句“你觉得你对,你就再也不用理我”这样的话,她有可能会为她那天的赌气行为抱歉、自责和后悔,她尤其想不到的是他那天会那么长时间等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为什么不告诉他,电话里告诉他:“你不必等我,我根本不想见你!”为什么不说呢?
让他以为你会去,傻傻等你,——现在他倒得理了,你成了错人。那天,那天或许就是不想说吧,潜意识里还有想去的打算,是不是?——所以没法儿说。
他是在跟我赌气?是赌气吧?——谁怕谁?逼我就范,我才不呢!我错了吗?是你处处留情,我还要认错,我凭什么认?不理就不理,看谁离不开谁?
他不会真不理我吧?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各奔东西?好啊好啊,这样很好。省去多少烦恼。
她这样想的时候内心仿佛又突然硬起来。
但不管多硬,那上面都横着一柄冰刀,一鹏刺过来的冰刀,又凉又痛,因为刺的有些深,疼至极度的时候反倒没了知觉。
故而,这一次,爱哭的小棠,只是咬咬牙,竟没有让泪流下来。
那天忿郁而暴怒的一鹏,回到驻地宾馆,气的饭也没吃,倒床便睡。
由于疲惫,倒沉沉睡去了。一觉醒来,已到下午。门口不远处有家小面馆,便过去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回房来。
他想修改清宫小说的提纲,提纲拟的好,写起来自然手顺。怎么还不得改个三五遍的。他手戳着腮,可思路就是入不进去。
他在想为什么呀?唐小棠,你到底为什么呀?莫名其妙发脾气,你倒是让我知道啊,电话说挂就挂,约会说不来就不来,你以为你谁呀,大小姐的狗脾气发我这儿来了,——看来也是自己给惯的,他恼恨地想。
以为我离不开你?死丫头片子,动不动的拿捏我,看看这回谁狠!跟我怄气?
治不了你我也白活了,想想这两年来吃这丫头的怄气真吃了不少呢。——那是自己让着她,不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了,亦或说是宠着她,她到来劲了,蹬鼻子上脸的,越来脾气越大。
他在想怎么才能治她,至少也要唬唬她,给她发个最后通牒,气气她。
因为他心里清楚她有多在乎他。先不搭理她,晾她几天再说。当他脑子里有了这样报复性地盘算时,心里倒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几天后,小棠便收到那封“你觉得你对,你就再也不用理我。”的爱情恐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