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跑回家的时候,刚刚过了十点。
门是继母开的,劈面就问:“怎么才回来?”
她见她睡衣外面披件棉衣,睡下的样子,抱歉说:“对不起,回来晚了。”
“再不回来,你爸就马路上等你去了。”
“下次不会,因为等车……”
“这么晚了,夜市也会开?” 她有点奇怪。
她走的时候说跟妮惠逛夜市,“会呢,下次您去逛逛,人可多呢。”
这种情况是真的,她以往去过。现在说这话的时候,心怦怦的乱跳。
她让她快洗洗睡罢,她到厨房来——洗漱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
脸盆里兑好热热的水,双手泡在里面的时候,感觉热乎乎的,她想用热毛巾盖上脸,把方才他留在她脸上的唾液和吻痕彻底的清洗一下。
当她捧起毛巾的时候,忽然心头又酸起来,泪水禁不住花花的往下流,她不忍心一把就把它抹去——她的初吻,梦幻过的爱的美丽。
她想留它一晚,让吻的余香多陪她一会儿。
尽管它带着残缺,那也是美丽的残缺。因为,她的初吻,截止到此刻,宣告完成。
她只用热毛巾揩了揩眼睛,便回房来睡觉。
她的床上放着两只枕头,那只又软又大的枕头是平日里看书时倚着用的,睡觉的时候她就把它扯出来扔在一旁。
今天,她躺下来的时候,她就把那只枕头抱在了怀里,整个脸埋在里面。
她用手心沾了沾脸颊,又放在鼻下嗅一嗅,似乎真有一些那个男人的气味,她刚刚熟悉了的气味,觉得他的脸依然贴在她的脸上慢慢滑动着替她沾泪。
他脸上的肌肤怎么会如此腻滑,丝缎一般的感觉,是她再想不到的。
以为那样一张男人的脸,还不得粗犷的沙子一般。当时只顾赌气了,为什么赌来也不明白,也不曾好好感受它。
现在,她躲在那里低低的对他说:“一鹏,请你不要怪我,我让你难堪了吗?我也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你喜欢我是真心的吗?不会是骗我?你不能骗我,一鹏。千万不能骗我,我不许你骗我。我,我是怎么了……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她念叨着,泪水就又流出来,她用枕头去粘它们,刚刚粘去,新的泪水又涌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才慢慢地睡去。
第二天晚上,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坐在桌子前开始给他写信。把心里一堆的话,疑惑、责难、幽怨宣泄到薄薄的纸上,让雁子衔去给那个男人知道。
那个男人很快来信了,小棠像盼了好久一样,上午看一回信箱,下午还要看一回。
这天下午一打开门口挂在墙上的小信箱,见一个白色的信封竖在里面。她一把抓过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急急忙忙跑回房,剪信封的时候,心便急促地跳起来。
一封信,另附了一首诗,诗很短。她便先来看那首诗。这样写道:
《音容笑貌一瞥》
月亮,
透过窗棂窥着我,
为什么
你那样苍白纤弱……?
容我大胆地猜问:
是不是心中缺少一团火?
又展开来看信,信上写着:
小棠:
你好。
我现在忽然觉得生活如此美好,感情如此充实,为了事业也为了朋友,我要努力奋斗,职考过后,我将以不懈的精神多写文章,并且准备搞几篇文学作品。现在,我似乎达到了以往曾经憧憬的一个人生阶段,因此勇气倍增,精力充沛,我将不负于时代,不负于朋友——而这一切是应该十分感谢你的。
她知道他没有生气。她把那样任性的话说给他听,他丝毫也没有怪她的意思,还给她寄来了感激她的信。并说“不要把我想的很坏,我们要建立人世间最纯洁的爱恋关系,当然,首先你要做我的‘思想情人’。
‘思想情人’是什么东西?她好迷茫,翻开词典来查,没有找到解释。读小说的时候,尤其外国小说,“情人”这个词时常出现,从来没有想这个词会跟自己有什么联系,一股暧昧的味道。‘思想情人’只是思想上谈情说爱吗?他要找精神寄托?她在想。意味着什么?纯洁吗?纯洁怎么表现?不可以接吻吗?当然可以,他已经做了。就是说‘思想情人’在思想上可以谈情说爱,也可以接吻、拥抱,跟‘情人’有区别吗?区别在哪儿?小棠懵懂了。
看着一鹏的来信,胡思乱想了一回,此时对她来讲,似乎这些也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倒是最简单的,那就是,我爱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他也很爱我。心里有爱真的好幸福。至于其他,这个男人能爱吗?值得爱吗?他是真心爱你吗?他能为爱付出什么?醉在爱里的女孩浪漫的哪里会去想,躲在情感的小楼里做着迷迷糊糊的春梦。
她又给他回信,一鹏的感染与她滞后的热情在小棠心里化作绵绵的柔情,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满腹的柔肠密语让一鹏感知,她把想到的以为最诱人的一句话写在信的结尾,说:“一鹏,我还没有吻过你呢。”
当这封信摆在一鹏桌子上的时候,一鹏的眼睛果真盯在那里,磁石吸住了一般。“她是解我的。”他这样想。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吻要等到什么时候,希望有了,引出无数遐想,想到青青的梅子,腮帮子也会酸一下,唾液出来的时候,谁说不能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