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西部传来消息,说,食兽族已经被全部宰杀,疑似与食兽族勾结的莫纳尔部下,厄琉斯他们不敢随意处置,想等首领安排。”传报的人说。
卡什看着调制毒药的图解书,心不在焉道:“不敢处置就把那些人都带回来。”
“那西部留谁驻守?”
卡什翻了下一页,眉头一皱:“伊桑。”
“是。”
卡什把这本看完,烦躁地将书一合,正帮他调墨汁的塞拉斯气都不敢喘。
自从昨天那个俘虏倔强、一点脸面也不留地离开,首领的心情就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一天不到已经对好几个人发火了,稍微一点小事他都无法忍受。
这种情况换做那个俘虏还没出现,甚至还在身边时,是万万不会出现的。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讨厌我了?”卡什看向塞拉斯,“我对他不好吗?”
塞拉斯尴尬地笑了笑:“首领对他不比别人差。”
卡什:“……”
他重重往后一靠,若有所思,“那他昨天为什么对我露出那副表情。”
卡什用笔尾在额角戳了戳,他其实猜到在那段时间那人可能是见到了什么人,或者谁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如此生气,但是他见了谁才会变成那样,甚至气到宁愿破釜沉舟地杀他,从他身边离开。
到底是谁?
卡什放下笔,“你去把昨天中午在首领屋外看守的侍从都叫过来。”
人到齐,卡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昨天中午我去旧居拿东西到我回来的这段时间,首领屋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两侍从对视一眼,左边那位说:“是有一位。”
“谁。”
“那位我们不认得,但是他长得与您屋里那位别无二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自己走出又进去了,还……还以为是他的什么兄弟来看他了……”
卡什两手按住桌子,起身俯视这二位侍从,刹那间,他抓起手边一个空荡荡的瓷制墨盒朝他俩头上砸去,面无表情道:“滚出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俩人跪在地上,声音抖得让人听不清:“是……”
话落间,净神屋的门被反复推开,桑提斯和那位刚被斥责过的侍从擦肩而过,俨然不知这俩侍从被骂是与他有关。
那位俘虏得罪了首领,拖着惨败不堪的身子要走,这件事早已传遍部落,从他离开到现在桑提斯也接替了他在首领心中的位置,所以他一直是得意洋洋的模样。
卡什见到他这幅嘴脸就觉得恶心,但现在还得逢场作戏,他收拾着桌上有关制毒与解毒的书,看也不看他。
桑提斯也不生气,走到他身边,温声说:“这些碎事首领交给我做就好了。”
卡什笑而不语,他看着桑提斯细白的手,一下子恍惚,想到他握住时脸颊发红的羞怯模样,想到他抓着他的手和胳膊求情时的样子,心里一下子有些难过,看向桑提斯的眼神便更凌厉了。
“你昨天是不是见了那个人。”卡什问。
桑提斯摇摇头:“……不清楚首领说的是谁。”
卡什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什么也没说。
“去帮我再拿些这类书来。”卡什坐回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这张脸我真的喜欢。”
桑提斯嘴角动了动,笑不出来。
他站在原地没动,问:“首领怎么喜欢看这种书了,这些书……”
卡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倾身笑着问:“你想死啊?”
桑提斯不想死,倒是被这句话吓得要死了,他立马跪了下来,所跪的位置是之前余谨跪过的,卡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说:“你好好在这跪着吧,学人精,你不是想要替代他吗,那你也经历一遍他经历过的好了,腿没有跪烂之前不许起身。”
桑提斯脸都吓白了,他赶紧上前抓住卡什的衣服,求饶道:“首领,求首领放过我,我怎么可能学他,我从来没有想要顶替他,首领也一定不要像对待他那样残忍地对待我,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啊首领!”
卡什无动于衷,他看着桑提斯委屈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心疼,看到他跪着,他心里倒是痛快许多,想到可能是他逼死了那人,他就恨。现在所做的一切远不能解气!
“好啊,”卡什俯身凑近他,说,“你说你没有在学他,那你就带着面具见我。”
桑提斯说:“首领不是最喜欢这张脸吗,为何还要我戴着面具?”
“因为这张脸不属于你,我也从来不喜欢你,现在看着你这张脸,只会让我想到他,但又想到现在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无比恶心。”
桑提斯咬紧唇瓣,不甘心地说:“他已经死了!那个贱人他已经死了!”
啪——
桑提斯捂住自己瞬间肿起的右脸,他被打得鼻血都流出来了,脸颊内侧的肉紧贴着牙齿,他用舌尖将脸颊顶开,整张脸已经痛到麻木了,就连耳朵也被打疼,他听不清任何声音,只有一阵一阵的嗡鸣。
“你敢在我面前这么说他?”卡什掐住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那你昨天亲眼见到他时该说出多恶毒的话,才会让他那样发疯。”
桑提斯吐出一口血,笑道:“首领误会了,我什么也没和他说,他只是看见我这张脸就已经被气得怒火攻心了。”
他抓住卡什的手,神色动容,“您爱他,但您也只是肤浅地爱这张脸,我也有一模一样的脸,您为什么不能爱我?”
他仰头想要亲吻卡什,但却被他用力掐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困难,卡什一字一顿,“我亲口告诉你我不爱他了吗?”
桑提斯张嘴竭力挣扎着,他听到“爱”那个字眼,心已经痛到无法支撑他活下去。
卡什忽然松了手,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卡什厌恶地拧紧了眉,桑提斯看见他不满的表情,苦笑道:“我只是咳嗽您就这副表情,他的腿可是已经烂了!您还能忍着让他服侍您!”
桑提斯跪坐在地上,大笑:“您已经爱上他了,您竟然已经爱上他了!多可笑啊,您才见过他多久,您居然就已经爱上他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有哪里不一样?!”
卡什紧闭着眼,并不想理会他,他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跟他说再多都没用。
“您骗我,您其实在自欺欺人,对吗,”桑提斯趴在他腿上,楚楚可怜道,“首领,你怎么真的爱上他了,真的爱上他,您就根本不会把他逼死……”
桑提斯眼里浑是精明,他伏在卡什腿上,谄媚道:“您只是把他当宠物,他也只配做您的宠物。”
卡什看着跪伏在自己腿边的男人,总是情不自禁想到他依偎在自己身上、讨好自己的模样,想到他抓住他时,他突然惊恐的脸色,想到他虚弱无力只能依靠在自己身上,想到他雪白肌肤上的“梅花印”……
“你叫什么名字?”卡什问。
桑提斯心神一晃,小心地说:“桑……桑提斯。”
卡什摇着头,失望道:“你不会说话的,我忘记了。”
桑提斯霎时浑身冰冷。
不会说话的是那位俘虏,不是他。
“首领……”桑提斯可怜道,“首领是我,我不是他,您看仔细点,我不是他。”
卡什眼神怪异非常地看着他,问:“你说我逼死了他,你怎么说得出口,我如果逼死了他,你也活不到今日。”
桑提斯顿感不妙,随后便听见卡什命令道:“把那个俘虏找回来,就是已经尸首不全,也要把他找齐拼起来带给我。”
“至于你……”
卡什看向桑提斯,这个人还真是让他头疼,不留下他,他会怀念那张脸,无物可思,留下他,看到他顶着这张脸兴风作浪又一阵心烦意乱,直接把他的脸皮剥下来又不太现实,这样脸皮很快就会腐烂,最好的办法就是……
“把桑提斯拖下去,割了舌头,再把他腿和胳膊打断,随便关在哪个荒屋,”卡什揉着太阳穴,“记住一定要好好保护他这张脸,千万不能有损。”
桑提斯如遭雷劈,他抓住卡什的手臂,大喊道:“首领,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看在这张脸……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你至少要留我全身,怎么可以将我的手脚打断……”
他抽泣着,已经无能为力、绝望至极,卡什心意已决,他就是把嗓子喊哑,他也不会撤回命令。
“你好狠毒的心,你真的好狠毒的心,”桑提斯边被架走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以为你现在做这些就能挽回他吗,绝无可能!就算他真的没死,他也不会原谅你!他会恨你,会恨你一辈子,你就是为他付出生命,他也不会原谅你!”
“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那天见他和他说了什么吗!”
卡什这才抬头看他,手一抬,让两个侍从放下他,他问:“说。”
桑提斯摸着自己的脸,笑道:“我告诉他,他能得到您的宠爱是因为这张脸。”
卡什眼睛一眯,满不在乎:“就这句?”
桑提斯也愣住了,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在卡什看来,他给那个俘虏的宠爱不足以让他认为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就这句。”
桑提斯认命地跟着处置他的侍从离开。
卡什回味那句话,这句话到底怎么激怒他了,他到底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生气。卡什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到底死没死,如果没死,他又会在哪,是已经走出总营了还是……被别人收留了?
如果可能,卡什希望是后者。
不过他那个样子,谁会收留他呢,他不被人欺负就算好了。
“饭做好了。”
奥菲娜端着饭菜进来,院内的药已经熬好了,她这句话本是对在前院玩耍的儿子说的,转头看到余谨醒了,也笑着说,“醒了就快过来吃饭吧。”
余谨看着眼前陌生但又温馨的一切,眨了眨眼,他是被人收留了?
他转头看向这户人家,热泪盈眶,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刚想下地走路,腿上的伤就让他不得不躺回去。
奥菲娜没等到他,一下子想到他腿上有伤不方便下地,她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记性怎么这么差了。”
“怎么了?”费兰多看到她在自责,便问。
“我忘了他两条腿都受伤了,不能走路,等我拿好凳子,我去扶他过来,治他腿伤的药我还没配呢。”
费兰多朝那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也在挣扎,他按着奥菲娜的肩说:“药等吃完饭再配,这种药比解毒药要好配的多,别自责了。你和孩子先吃饭,我去扶他过来。”
奥菲娜点点头,拉着孩子坐下。
费兰多看到他正试着挪腿下床,立马上前制止,“你的腿伤很严重,这段时间就不要随意下地了,我扶你过去吧。”
余谨眼睛湿润地点点头,一手搭上他的肩,被他搀扶着去了饭桌。
一个四方的桌子,孩子坐在妈妈身边,左手位置坐着费兰多,余谨坐在奥菲娜对面。
余谨看到菜里的肉片,犹豫了片刻,奥菲娜看出来,说:“里面没有人肉,放心吃吧。”
余谨感激地点了点头,费兰多看着他问:“你,是不能说话吗?”
余谨轻轻“嗯”了一声,摆了摆手,有些局促。
奥菲娜温和道:“不用拘谨,把这当自己家就好了。”
余谨继续点头,他看着碗里的饭,感激得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掉进饭里,他夹起被眼泪浸湿的饭,塞进嘴里,越吃眼睛越红肿,到最后连饭都吞咽不下去。
奥菲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
塞弗洛看到余谨哭了,跑到他身旁,晃着他的衣袖问:“哥哥哥哥,你怎么哭了呀,是我们家的饭不好吃吗?”
余谨放下筷子,抹去眼泪,用力摇头,塞弗洛也帮他擦去眼泪,“今天的饭是爸爸做的,我爸爸做饭特别好吃,你多吃一点。”
“嗯。”余谨用力点头。
“瑟诺,到妈妈这来,”奥菲娜冲他招了招手,但塞弗洛不回头,他仰头看着余谨,问,“哥哥,你是不是之前受过很大的委屈啊,是谁欺负你了吗?”
此话一出,奥菲娜脸色有些变僵,她看向丈夫,费兰多也怕孩子乱问问出个什么好歹来,赶紧把他拉到身边,含糊道:“哥哥怎么会被人欺负呢,倒是你一直在欺负哥哥,让他吃不了饭。”
“胡说胡说,我没有欺负哥哥!”
奥菲娜看了眼余谨,对塞弗洛说:“快吃饭啦,马上菜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