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西奥多就派人过来请卡什去用早餐。
卡什那会儿才洗漱完,本打算今天一直陪着余谨,谁知道西奥多人过来了,他纠结了片刻,还是过去了,走前还伏在余谨耳边说:“宝贝,我今天一定早点回来陪你。”
他亲了一口余谨的唇角,起身离开。
查普曼早就等着他了,同样还有米洛丝,她坐在查普曼身侧,俩人看上去仿佛是亲生父女。
见到米洛丝的那一刻,卡什挑了一下眉,但他没露出怀疑的表情,笑着在俩人对面坐下。
“这是?”卡什看了眼米洛丝,对此很是稀奇。
查普曼解释道:“莫纳尔一死,她已经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我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在部落没有可依靠的人,便让她来西奥多。”
卡什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全,自从你回来后也没给你找个好去处。”
米洛丝低头道:“不劳首领牵挂,家主对我很好,我已经知足了。”
卡什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名其妙把她留在西奥多必定是想更好地利用她。
算了,看她一脸满不在乎甚至还深受其中的模样,莫纳尔一死她也是了无牵挂,投向谁对她而言也不重要了,谁对她好她就投向谁。
卡什竟然有些可惜,不过他本来就要杀米洛丝,逼死莫纳尔后米洛丝不可能再完全对他忠心。
杀了莫纳尔后不久再让米洛丝死于忧郁是他原本的计划,但是没想到西奥多这么快就下了手,将米洛丝收入囊中为其所用,这下要杀她可是有些难了。
二人的关系已经摆在明面上,就算毒是米洛丝亲手下的,看在西奥多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对米洛丝下重刑。
早知道当时就该赶尽杀绝,连她也一并处置了,拖到今日还让局势更加被动,甚至还让他平白受了苦。
“首领在想什么?”查普曼见卡什盯着棋盘,迟迟不落子,便知他早就走神了,至于他在想什么,查普曼也猜到了一丁点。
米洛丝投靠他,恐怕已经让他心中大乱了。
卡什笑了笑,随便下了个子,“棋艺不精,当然是在想怎么能赢你。”
查普曼看他棋落的位置,淡笑道:“首领年轻有为,棋下不好又如何呢。”
他故意让了一步,卡什就是真不精棋术也看出来了,意味深长地笑了。
但他并没有戳破,而是装作全然不懂棋局,继续按照刚刚的路数下,查普曼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么明显的让棋他居然也没看出来?
“唉,输了。”卡什颠着手里的棋子,脸色僵冷。
查普曼忽然有些困惑了,但他赶紧说:“今天首领状态不太好啊,那就不下棋了。”
他对艾德文使了个眼色,对方点了一点头,默默退下。
“我看首领嘴已经有些干了,不如喝点茶吧。”查普曼说,“今天的茶是用晨露泡的,口味应该比用雪水泡的更加清香。”
卡什没有应答,拿起一旁的图画书看了起来,查普曼低声说,“小心倒茶,别惊扰首领。”
桑提斯微微点头答应,弯着身子过去,跪在茶桌边,慢条斯理地取出杯子倒茶。
卡什看书本就不专心,看到他过来了,注意力更是立马被他白皙纤细的手吸引过去,越看越觉得熟悉,卡什一把抓住他的手,桑提斯心里一惊,连忙将茶壶放下,低着头故作矜持地不敢望他。
卡什轻浮地笑道:“美人,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脸。”
塞拉斯背着手,一直盯着首领。
首领这是……
昨晚不是才重燃旧情,怎么今天就又移情别恋了,真是没眼看。
但等到那人抬起脸,塞拉斯和卡什都惊到了,卡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塞拉斯更是毫不掩饰地张大了嘴,满脸不信。
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俩人。
卡什有一瞬间恍惚,差点真把他认错了,但仔细一想,眼前的人和那位还是很大不同,眉眼精明,和他屋里那人比起来,差远了。
不过倒也是难为查普曼,大费周章找了个拙劣的替身给他。
想明白后,卡什竟然还觉得有些恶心,但为了不让查普曼起疑心,他只能装作真的稀罕他的模样,摸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桑提斯。”
“好……桑提斯,真好,起来吧。”卡什摸着他的脸蛋,真是原生的脸,原来他还以为是缝了一张画皮上去,没想到他居然是真长这样。
有几分像他,倒也是他走运。查普曼想必因为这张脸这几日待他不亏。
又是收拢米洛丝,又是给那人下毒,又是找替身,这个查普曼到底要做什么,别现在费尽心思,到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卡什将人捞在怀里,掐揉着他的腰,桑提斯脸色微红地伏在他肩上,俩人你侬我侬,俨然眼里已没有旁人。
塞拉斯看不得首领这番绝情,中午没到他就走了,卡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回去正好,正好看看那人醒没醒,一夜过后身体有没有好些。
“首领在想什么呢?”桑提斯问。
卡什看也没看他,盯着面前的汤说,“没什么。”
“喂我喝汤吧。”
桑提斯听话地答应,又问:“首领想吃些什么菜?”
卡什疲倦道:“随便夹几样吧。”
“好。”
“首领就这样一直留在西奥多,什么事他都不管了?”梅尔特诺惊呼道,“他……”
塞拉斯还是没将桑提斯那件事说出来,呆板道:“那我现在去把下毒的事告诉首领,再让首领命令厨房多做些清淡的菜来。”
“快去吧。”奥尔德里奇先说,赶在梅尔特诺发火前。
塞拉斯也不迟疑纠结,立马就走了,他赶到西奥多,才知首领已经歇下了,他在门外徘徊,那两个在房门外看守的西奥多人就是不让他进去。
“让开,我要见首领谁敢拦!”塞拉斯正要硬闯,卡什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如果是塞拉斯要见我,就让他进来。”
塞拉斯舒了口气,他就知道首领会帮他的。
他推门进去,朝里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那个神似余谨的男人半身**地依偎在卡什怀里,卡什支撑着手臂,侧躺着,衣衫凌乱。
塞拉斯心里不适地望着这一幕,想到此刻首领屋那人如此艰难又惊心动魄地躲过投毒,一群人等着首领主持公道,结果首领竟然在此和别人莺莺燕燕,恩爱纠缠,更关键的是,那人与他的长相别无二致,这可真是……
塞拉斯行了个礼,难以启齿地说:“没想到首领正忙,看来我不该进来打扰,这么急要见您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就是……”
“您回去看看吧,他……他快没饭吃了。”说完这一句塞拉斯就走了。
什么叫没饭吃……是饭里下了毒被发现,厨房又不重新做饭给他?
卡什目光骤然变冷,已经是片刻不想在这待下去,塞拉斯这么情急来此找自己,真正的情况估计比他说的还要紧迫。
“首领,他说的是谁啊?”桑提斯有心问道。
卡什冷冷地朝他看去,“你配问吗。”
桑提斯心一下跌入谷底,他赶紧爬起来跪在床尾,求饶道:“对不起首领!我不是有意过问的!更不是想要惹您生气……”
卡什不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使唤道:“把我衣服拿来。”
桑提斯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委屈道:“首领……首领要走了吗?”
卡什没说,眼里无情地看向他。
桑提斯愤恨地抓紧床褥,不甘地咽下这口气,起身怀恨地服侍他穿衣。
卡什一走,消息就传到了查普曼耳朵里,他看着面前的棋盘,丝毫不慌道:“回去便回去了,你又在伤心什么。”
桑提斯没有说话。
“你以为卡什真的会喜欢你吗,没有这张脸,你全身上下包括你原本的性格都是他厌恶的类型,你还指望真靠自己首领能喜欢你?”
查普曼看他一眼,桑提斯这张脸确实难得,但难得只难得在他和那人有七八分相像。
“好了,起来吧。”查普曼说,“你有在这哭和恨的功夫,倒不如跟过去看看。”
桑提斯迷茫地问:“我,我可以跟过去吗?”
“你偷偷跟着,没人发现不就好了。”查普曼嫌弃地望着他,“你真是又懒又笨,难怪一门心思想走捷径。”
被说了后,桑提斯还不满,但也只能说:“多谢家主提示。”
一旁的艾德文也对他嫌弃的不行,在他走后问查普曼:“家主,真要用他吗?”
“不然?”查普曼心烦道,“你再给我找一个长这模样的人来?”
“可,我看首领没多钟意桑提斯啊?”
“那是因为原来那位还没死,等他死了,首领只能看着桑提斯的脸来疏解郁闷,到那时你再看他怎么对桑提斯。”
艾德文不以为然。
“都被你说烦了,棋该怎么下都忘了。”查普曼将书放到棋盘上彻底将棋局打乱。
这个卡什,他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那位俘虏啊。
卡什一过来看到他依偎在梅尔特诺怀里,眼中闪过一丝酸意,走过来说:“我来扶着他。”
梅尔特诺把位置让给他,但他才一抱上余谨,余谨就有些心烦意乱、表情不满地要离开他,卡什故意用了点劲,让他挣不开,余谨挣扎不过,也认下了。
两位医师言简意赅地将今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卡什,听完后卡什脸色已然差到没眼再看,疑心查普曼今日一早叫他过去是为了方便下毒。
真是恶毒,明明他与部落纷争毫无关系,为何要将他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去,甚至不惜要害死他。
“首领还是先安排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给他吧,这几天他吃的都是些重口的,那些菜食人族都不是天天吃,更不要说他一个外族人了,我估计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应该是为了掩盖毒药气味。”奥尔德里奇说。
“我知道了,”卡什沉沉闭上眼,随便打发了个人去厨房安排,又对奥尔德里奇问:“解药能研制出来吗?”
奥尔德里奇找出昨晚研究出的临时解药,递上前说:“这药应该能救一时。”
“什么叫救一时?”卡什扬声问。
奥尔德里奇满头大汗道:“此毒他已经服用五日,毒素早已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甚至躯干末端,就算是要清毒也已经无法清干净,毒素早就融入他的血肉,他……已经救不好了。”
“不过万幸也只是服用了五日,此毒融合多种毒株相互牵制,有较长的潜伏期,如果服毒未到毒株并发的剂量,服毒之人就会一直处在潜伏期,他这次毒发也只是因为情绪过激,心中阴郁难解……”
奥尔德里奇胆战心惊地说:“请首领想开些,至少我们早就发现他被投毒,只要日后多加注意,让他保持愉悦不惹他高兴,我再多研制些为他续命的解药,这些都做到或许还能让他再多活几年。”
“首领,在动物毒素面前生命本就脆弱无比,更何况是像他这种身体虚弱的人,他能撑过五日,并且一次毒发后第二日还有坐起来吃饭的精力,已经证明他想活下去,就算治不好,也请首领给我机会让我再为他多续几年的命!”
梅尔特诺看不下去,也说:“其实说到底还是首领昨晚惹怒了他,引得他毒发。”
卡什冷不丁地看着他,“你是说错根本在我?”
梅尔特诺不答,真相自在人心。
“治不好……”卡什看向窝在自己怀里的余谨,他已无唇色,墨色的头发也被虚汗浸湿贴在额头和颊边,看上去虚弱又惹人怜爱,他轻拧了一下眉,说,“能续多久是多久,竭尽全力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是,那我们就先离开了,如果他有什么不适的情况,首领一定要及时叫我和梅尔特诺来。”
说完,俩人就退下了。
塞拉斯看此刻首领又对余谨情意浓浓,心中更加困惑,首领到底几个爱人之心,一会儿对别人青睐有加,一会儿又对他疼爱不已,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首领,”屋外有人敲门,“新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卡什:“端进来吧。”
塞拉斯看到首领还坐在床边,忍不住说:“首领,还是我来照顾他吃饭吧。”
卡什抬了下手,“你下去吧,我亲自喂他。”
塞拉斯:“……好。”
他一步三回头,越看首领越看不明白。
余谨盯着饭菜,连勺子送到嘴边了也没发现,卡什举在他嘴边等了等,也不凶他,轻声说:“宝贝,先喝口汤吧。”
余谨听见声音才张开嘴,卡什笑着把汤喂他喝下。
躲在镂空柜后的桑提斯脸色惨白地望着这一幕,手将柜子表面抓出深深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