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家族的决斗场在初建时就被首领要求必须做公用,即使当时的西奥多家主再怎么强烈请求,首领依旧不改变,最后只能如首领所愿。
决斗场建立以来,西奥多家族世世代代人在此以不断的竞争决斗快速提升战力,部落中若有需处决的犯了死罪的人也会被带到这里,和现任首领所养的任意一只大型兽宠厮杀,能活下来算他有实力、命大,活不下来就成为兽宠的盘中餐,死了也不丢人。
但是——
这是带有侮辱性质的惩罚,在食人族看来,被野兽吃掉,死无全尸,是对人最大的侮辱。而在斗兽场上被人围观和野兽决斗,更是对那位罪犯极致的欺凌。
此刻决斗场的观看席上差不多要坐满了人,决斗场很宽阔,莫纳尔站在中央显得十分渺小。
他看着漆黑的铁门,知道在这扇门后是首领座下最凶猛残暴的那只裂口狮,它已经饿了好几天,本就凶残无比的它此刻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莫纳尔环顾了一圈看台,隔得远,他看不清看台上人的表情,耳边吵吵闹闹,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找他的妹妹。
他没有看到米洛丝,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这种场面怎么能让她看到呢。
“首领——”
米洛丝的声音突然传来,莫纳尔想也没想地就回头去看,果然在位于看台入口处的卡什身边看到了匆忙赶来的米洛丝,她跪在那,拽着卡什的衣摆,显然是在替他求情。
莫纳尔酸涩又心疼地笑了声,不等他多想,野兽已经快要被放出。
野兽的低吼声响彻决斗场,那一刻,米洛丝的眼泪也汹涌出来。
“首领,求首领放过哥哥,哥哥即使罪该万死也不该受此侮辱,请首领网开一面,让哥哥死得体面一点!”
米洛丝跪趴在地上,已经把面前的地哭湿了,她如此真诚,但首领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也不拧一下,米洛丝听到其他人担忧的喝声,心也被拧紧。
即使首领无情,但她也不会死心。
“首领,首领……以往首此刑的罪人在执行前几日都会吃好喝好,但哥哥已经许久未曾饮食喝水,身体已然到了极限,请首领能稍微宽恕哥哥,让他先修养几日再处刑……求首领……”
她说着,看到卡什依旧不为所动的表情,深知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完全是低估了首领的绝情,在他眼里,哥哥的生死就像玩笑。
“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何就如此恨哥哥……”米洛丝惨笑地跪坐在地上。
一旁跟在首领身后的人都担心地望着她,亚梅拉索斯始终观察分析着决斗场局势,等莫纳尔位于上风了她就立即对米洛丝说:“妹妹,莫纳尔不一定会死,你快起来看看。”
“什么?”听到这一句,米洛丝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站起来,靠到护墙上,看到哥哥已经骑在那头野兽身上,并且开始用力捶打它的头颅,米洛丝这才稍微平静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央看,拳头暗暗握紧为哥哥加油鼓劲,直到那头兽宠真的被哥哥打死,米洛丝激动高兴到差点昏死过去。
哥哥赢了,哥哥可以活下去了!
兽宠彻底倒下,莫纳尔也从它身上跳下来,抚摸着这只比他庞大无数倍的兽宠,虽然是兽宠,但经过驯兽师专业的训练,战斗力比在野外厮杀的野兽还要强上许多,人和它打必死无疑,莫纳尔也没料到自己会赢。
只觉得战斗中,浑身似乎多了一股无穷的力量,怎么也用不完似的,他觉得这股力量是妹妹借给他的,所以他必须赢,不能辜负妹妹。
他骄傲地回头看向米洛丝,看到她在欢呼招手甚至在雀跃,莫纳尔也跟着高兴。
他活下来了,首领总没理由再把他杀了吧。
决斗场有个规则,即使战斗结束也必须要等看台上的人散场,活下来的罪犯才可以离开。
按理说,野兽或人确认死亡的那一刻,前来围观的人就可以离开了,但这一次,过了很久,他们依旧没有要走的迹象。
看台上的人也不明白,战斗都结束了怎么首领还要他们留在这,是还有什么最终结果没发生吗?
“妈妈,是不是还有二个野兽要上场?”
“瞎胡说,怎么可能呢。”
“怎么还不走啊,不是都打完了吗?”
“还不让我们走……是不是首领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啊。”
“妈妈,我好饿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吃饭呀。”
“叭叭,我有点害怕。”
“再不走都把吸血虫和食腐虫招过来了。”
“太阳都要出来了,我煲的汤都要被烧干了,怎么还不让我们走啊。”
“……”
看台上没一会儿就怨声载道,卡什身边的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那些观众都是首领安排的人在看着,首领不下命令那些人就走不了,眼下很明显首领不想让莫纳尔活。
米洛丝也看出来了,她噗通跪在首领身侧,仰头渴求他怜悯一般望着他,“首领,哥哥如此拼尽全力活下来,说不定是还想效忠于您,请首领看在哥哥实力如此强、日后能继续为您效力的份上,饶过哥哥。”
卡什无动于衷,他紧盯着决斗场上的人,莫纳尔也盯着他,心里又不安起来。
他看向看台下一层的中空层,在栅栏后有弓箭手埋伏,他注定走不出这个决斗场,但卡什不遣散观众说明是要他在死前再为他做一件事。
莫纳尔悲痛欲绝地看着地上的裂口狮的尸体,咬牙将它最尖的那颗牙齿掰下来,高举在手中,他最后看向卡什,看向米洛丝,眼泪一颗又一颗挤出他沧桑的眼睛。
他已然饱经风霜,生命也已经脆弱无比,无法再继续守护自己心爱的人,只能让自己的死也变成保护她们的一道屏障。
“英明伟大的卡什·埃索兰卡首领!我曾经是您最忠诚的下属,却被贪婪和私欲蒙蔽了双眼,我企图引诱你的女人,甚至教唆她背叛你,为了和她远走高飞,我甚至不惜去勾结与食人族有着百年血海深仇的种族!我!我罪该万死!也死不足惜!”
“您仁爱宽厚,以今日之刑惩罚我,给了我新的机会,但我罪孽深重,背叛您、背叛食人族,背叛了每一位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我已无脸面苟活下去,挣扎至此,是心里还有一位尚未成熟的妹妹放心不下,我恐怕我一死,米洛丝会受到前所未有且难以承受的苛责和歧视,我实在不忍心她承受这种结局!所以在死前恳请首领,照顾好妹妹,无论米洛丝做了什么都要原谅她,留她一命。”
米洛丝已经要被吓傻了,哥哥这是在说什么,她不要他以死来护她周全,他只要他活下去!
“哥!哥——不要,不要死!”米洛丝嚎啕大哭,甚至半个身体都要压出去,她伸手试图够远在天际的莫纳尔,声音嘶哑,“哥,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下去……”
一旁的亚梅拉索斯早已看不下去,她赶紧上前拉住妹妹,试图宽慰她,但米洛丝心已经死了,她知道再怎么说哥哥也不会放弃,他是铁了心的要死。
“不要……不要…”米洛丝抽泣道,“哥哥,我只有你了,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卡什看到他两手将尖牙高举在头顶,抬了一下手,示意弓箭手退下,既然他肯自己死,那他也不用耗费人力。
莫纳尔看到弓箭手散去,身子晃了一下,卡什果然留不得他。
“不要——”
米洛丝在看到莫纳尔自尽的那一刻就昏了过去。
看台上的人也心有余悸地散了场。
回去路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莫纳尔死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说给首领听以表忠心的吗。
“当然啦,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看未必,要是说给首领听的干嘛要让我们也留在那。”
“你的意思……是首领故意让他说这些话给我们听的。”
“去去去,这推断也太吓人吧,首领怎么可能这样恐吓我们。”
“怎么不能,你别把首领想的太善良,你忘了他是怎么当上首领的嘛,靠的就是残忍与冷血。”
“首领能当上首领不是因为他强吗,和他性格有什么关系,说到冷血,怎么不见那位…当上首领啊。”
“小声点,小心被他的人听见,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话说回来,你们知不知道中队前两天给首领送了个新人啊。”
“知道啊,有什么稀奇,这又不是中队第一次献人。”
“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据说首领很喜欢她呢!”
“保真?要是让风吹到首领耳朵里,我看你命也别保。”
“啧!我说的还能有假,保真的,都打探得好好的,特别宠爱!真是往心尖儿上宠!”
“能得首领这么喜欢,长的得多美。”
“未必哦,你看爱兰诺美不美,美吧,首领不就不宠爱她,我看是那人手段了得,才能在短短几日内牢牢抓住首领的心。”
“这么说来,莫纳尔那些话倒真像是说给我们听的,你说是不是。”
“我早就说了啊!现在谁要是敢招惹那位新宠,和莫纳尔一个下场。”
“胡言乱语,莫纳尔是因为勾结食兽族才被处此刑,你胡说八道啥呀!”
“诶!不是,你这人,我,我就说一下自己的观点,你怎么还急了!”
“你也听说那位新宠的事了?”
“嗯。”
“话说,有几个人见过那位新宠啊,首领那么宠爱她,她得长啥样啊。”
“据说是个男人。”
“什么?男人!?”
“哎呀你小声点!”
“什么,男人?”
“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谁?”
“诶,就那个梅赛德安,他什么事都和我说。”
“他怎么会见过?”
“那新宠腿受伤了,首领让他师傅去照顾呢。”
“什么呀,梅尔特诺我们平时都见不上,更不要说让他看病,没想到现在居然要去照顾他,他可是才来部落呢。”
“正受宠爱,得到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首领觉得没问题我们也不要多说什么了。”
“也是,今天弄这么一出,怪吓人的。”
“我觉得这也是首领在向我们警告,不要对他身边的人有想法吧,也不要企图背叛部落,现在有了新宠,首领其实也担心吧。”
“首领会担心什么?”
“……没什么。”
卡什和伊里斯最后才走,他望着决斗场上的两具尸体,微微一笑,“伊里斯,你觉得今日之后还有人敢觊觎我身边的人吗?”
伊里斯回道:“当然是没有人敢了。”
卡什看向她,按着她的肩:“你自作聪明,架着我让我将这俩兄妹逼至绝路,本来我是该怪罪你的。”
伊里斯脸色骤变,当即下跪:“求首领宽恕!”
“宽恕?”卡什望向天际,“我是该宽恕你,谁叫你送来的人我实在很稀罕,这几日被这些事烦心,头痛症又发作了,幸好他识趣,懂得讨我欢心,有他陪在身边倒也舒心。”
伊里斯松了口气:“首领喜欢他就好。”
“喜欢?”卡什眸色一凝,“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伊里斯再次胆颤,“是,首领不喜欢……”
“你起来吧,吓你没意思,只会嘴笨。”卡什扫了她一眼,抬脚朝外走。
一日之内,部落里都在揣测莫纳尔究竟的死因,到底是因为勾结食兽族,还是因为试图引诱首领的人。
勾结食兽族的有力证据还没公布于众,大家更倾向于——莫纳尔的死是首领在警示其他人,不要对他身边人有想法。
加之首领现在确有新宠在怀,第二种可能更加令人信服。
一时间,大家对那位新宠都有点谈之色变。
不过这样的变故远在首领屋的余谨并不知晓,看到卡什回来了,他失焦的眼睛也开始聚焦。
“美人,”卡什亲着他的唇瓣,“我一离开你身边就忍不住要想你,怎么办,你是不是早就将我的心偷走了。”
余谨嗔怪地剜了他一眼,手勾着他衣服上的穗子,又骄矜地他怀里靠了靠。他身上衣服薄,卡什掌心的体温传到他肌肤上,余谨原本温凉的身体很快被捂热了。
“今日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卡什吻着他,捏着他的腰,动情地说,“剩下的时间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