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念无言,点头算是默认了。
待谷老说完一系列客套话,终于落下明日午时,到谷峰珍品阁挑选,或定制武器这句。除妖赛也算是收尾了,这几位胜者可以下台歇息了。
但嵇慈不愿在座位席继续听,他交福宝于上官仪,说是替他转交给师父,又沉默不语,取下极溶玉交给解简,便径直向逍遥舍方向走。
一路上,一双腿,一双人,就这么走着,走着,随着时间淌呀,淌呀,至自半夜才回到逍遥谷。
嵇慈本以为大家都睡了,却未曾想,大厅被留了盏灯,灯旁是高耸背影,于朦胧光影下静静立着……那是师父。
师父竟然在等我们?想到这,嵇慈些许不自在。见他背着手,并未看到他们,他还是走了过去。
“师父……”嵇慈小心翼翼地发声。
“嗯。”陈意念听声,转过身,眸暗沉,声也沉,他看着嵇慈紧紧背着尸体,蹙眉道:“明天给小晗办个葬礼。你把她放下。”
嵇慈颔首低眉,默默将鹿杏晗放在大厅那属于她的椅子上。她在被放下的一瞬间,瘫软在桌上,嵇慈便摆正成舒适的姿势,后转身扑到陈意念怀中,双手紧握在他腰间。又因个子差不多,只得将头埋在肩上。
陈意念一僵,似乎没料到嵇慈会这样,却也没阻止。两人就这么静立着,过了良久,至到陈意念感受到肩上布料湿了一块。这才推开嵇慈,头疼道:“别哭了,人走了你又能怎么办?”
嵇慈泪流满面,苦笑又拉下脸,他感觉真的很复杂,他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泪水,而是因为极致的荒谬和自我厌恶。
“我为什么没拦住?我为什么这么没用?”这两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茫然与悔恨。
嵇慈用臂膀擦泪,颤抖道:“我救不了她,我太没用了!为什么一定是我们俩死一个,我宁愿是我去死!”
“偏偏我还怪不了任何人!除了江遮月,我现在特别厌恶我自己,我甚至想怪罪于解师弟,为什么要把我捆住,为什么一定把药留给我——”
“嵇温宥。”陈意念冷脸打断,“我没有教过你处理这方面的事吗?收起你的情绪来。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来。我们这行,经历这方面还算少吗?与其难过,不如早点接受。”
嵇慈被陈意念吼住,只得忍住眼泪,弱弱道:“师父,我知道……只不过每每想到在冗长岁月中,见不到她,难免哽咽……”
“收起你的情绪来,我不愿再讲第三遍。”陈意念并没有理嵇慈,只是见他懦弱样,脸愈发冷峻,“她房里,我放了口棺材,等下将她放进去,这件事就别再想了。”
陈意念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厅。
嵇慈呆愣,还是重新抱起鹿杏晗,摸着黑去了她房间。一开门,便是口方方正正的棺材,棺材上放着一把伞,正是月灵。
嵇慈打开棺材,不舍得将鹿杏晗放进后,取下月灵,擦了擦,揣进了兜。
他扫视了圈鹿杏晗的屋子,屋子不大,但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唉……嵇慈转身离去,他这次走得决绝,就像陈意念说的那般,收起情绪。以至于他并未回次头,直接回了屋。
屋里冷清的很,嵇慈点好灯,卸下衣物,便沐浴了番。
等到身子血渍洗得干干净净,人才起身穿上亵衣,倒在床上,却横竖睡不着觉。
也不知几点了,屋门被“邦邦”敲响。
嵇慈疲惫起身,先是穿上衣,后才开了门。
入目便是两高一矮,两高为江瑜白,花吉,矮的是中间的百文。
“你想知道鹿杏晗是怎么死的吗?”百文开口道。他一说完,江瑜白,花吉便点头,看着跟两侍卫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嵇慈迟疑,鹿杏晗不就是被江遮月杀了吗?这除妖赛前的灵珠都不看的见吗?如今这么一说,又存何居心?莫不是为了帮江遮月推脱?
见嵇慈没有想让他们进去的意思,百文垂眼道:“掉入百裂谷时,我们呆一起,她便中毒了,长期潜伏,若江遮月没杀她,她也活不过除妖赛。”
“此话怎讲?”嵇慈道。
“有人想杀她,借除妖赛之手。”
这话一出,震惊,不解,是嵇慈唯一的感受了,他侧身让道,邀了三人一齐进屋。
逍遥舍的屋统一不大,除一屏风分出内室,与侍客的外间地外,只剩下内室最里的浴室了。三人看了圈,坐在了凳子上,便直勾勾盯着嵇慈看。
嵇慈迎着目光走了过去,却有点不解,如果是有关鹿杏晗的事,百文,江瑜白来他能理解。毕竟两人同属吴畏峰,互帮互助很正常。
那,花吉来……是什么意思?
于是嵇慈目落花吉,疑道:“不知花师弟来此,又是为何?”
花吉似是没料到嵇慈会先问自己。他红眸瞥向百文,待百文点头,这才咳嗽声,不自在的开口,“我们知道鹿师妹死后,看了灵珠的记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所以呢?”
“这药丸是解简从我手中夺去的,这药丸是可以对半分的。我看了记录,他给你吃的是半块。”
“你的意思是,小晗本来可以活着?”
花吉点头,他脸上尽是说坏话的心虚,又有点逞英雄得意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不怕隔墙有耳吗?”嵇慈静望着花吉,心已麻木,道不出任何感觉,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但听到现在,是来挑拨离间的吗?而且,隔壁便是解简的房间,这隔音……足以令解简听得明明白白。
花吉摇头,手指向窗方位,道:“来这,我便早已下了结界。除了屋内的人能听见,其他人都听不见。”
“他想表达的是,解简绝对不只是盐商小儿子,那么简单。他有其他身份。”百文插了嘴,他手敲向桌,吸了目光,便从兜里掏出了卷纸。
那张纸上记录着光于解简的一切事物。甚至是与出生相关的,皆被撰写纸上。
“解简年23,生于嘉平28年,在嘉平38年便在伏邪司学习除妖,今年年初才回的家。他10岁开始,从出身至今,除今年家遭于变故外在家,其余时间皆在伏邪司。后便被陈老收入麾下。这么说可能很平常,无奇异之地。但……”
百文指向纸张上那“副总司使”,何为副总司使?这副总司使是伏邪司除总司使外,职责最大的职位。
伏邪司职位分四层。
第一层最高决策。
总司使为最高负责人,统筹多国除妖事务,制定全局除妖政策、资源调配规则如协调跨国妖患处理,审批重大案件如皇族相关、大规模妖灾,对接各国皇室与官方机构,对除邪司整体运营负责。
下面便是副总司使,按区域划分。主要协助总司使,分掌“东/南/西/北”或“某几国联合区域”的专项事务,监督区域内中层官员履职,审核区域妖情报告,临时指挥中等规模除妖行动,如单国重大妖案。
第二层,中层管理。
区域镇守使,按国家/大型区域设置。某一国家或大型区域的除邪司最高管理者,直接对接本国皇室与地方官府,管理下属基层除妖官,统筹区域内妖情排查、除妖行动,守护区域内关键据点,如盐田、城池。
专项执事,按专业领域划分。
有符箓执事,法器执事,妖情勘察执事,后勤执事。
第三层,基层执行层。
有除妖校尉,除妖协役这两岗位。主要负责抓捕,及辅助的功能。
第四层,后勤。
有司内文员,物资管理员,杂役或者学徒。
所以,当众人看到“副总司使”这四字时,皆是一惊。眼又向这四字前一瞟,那赫然写着年十五,也就是说,解简只花了五年时间,从学徒一路晋升为副总司使?
这简直不敢想!伏邪司不比除邪院。不是哪个长老喜欢你,愿意提拔你,便可以在相对峰内拥有权利,叱咤风云。
伏邪司,除妖界的绝对权威,其晋升法则冰冷而残酷——唯实力论。学徒需在一年内完成规定降妖任务,方得晋升资格,然名额寥寥,非佼佼者不能得。
司中学徒尽是各国士族精英,天赋与背景皆在伯仲之间,无人能凭关系走捷径。职位越高,责任越重,任务越诡谲。一步踏错便是降职,数次失利,则意味着与伏邪司彻底绝缘。
“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为什么解简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跑来当个小徒弟?重新开始?”江瑜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
“嗯,他一定带着目的而来,这个目的绝对不简单,便也是我们需要知晓的。”百文接道。
“记得五年前,除邪院与伏邪司的青锋试吗?当时你并未在场。有一人以剑挑全场,向五长老发起挑战?那人招式,剑法我们是见识过的,花吉事后提到解简与他对招时,以棍当剑,那行云流水间,与那覆面男竟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