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极其不光彩,眼猩红,面惨白,衣不蔽体,雪肤血裳相映衬,于冷风萧瑟中,一跌一撞,胜过地狱来者。
但相比这,手腕处被欲引系落的棕丸,更吸引嵇慈注意。
嵇慈轻放落鹿杏晗,心脏因激动狂跳不止,只因这棕丸不是别的,正是如今,心心念念,迫不及待的药丸。药丸摇摇晃晃,似乎牵引着他的神经,跌宕起伏,他忽就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你怎么拿到的?”嵇慈迎上前,身弯,手欲碰药丸,却在快碰到时,落了空。
身子被重重压住,解简征直倒在嵇慈怀中,头靠肩头,好似无一丝生气般,“吃了它!”解简恶狠狠道,手腕却抬高,好将药丸递过嵇慈。
嵇慈扶稳解简,单手取下药丸,喜道:“不行,鹿杏晗要是没有这个,她就死了!谢谢你,师弟!”说着的功夫,嵇慈小心推开解简,见他身子安稳些,才跑向鹿杏晗。
“你他妈是傻子吗!没看到极溶玉被古一下毒了?!我糙你妈,不吃,死得就是你!”解简咬牙切齿喊出,却呕哑无力,他摇摇晃晃站着,眼睁睁看着两人郎情妾意,愈发刺眼。嵇慈即将跑到鹿杏晗那,又听得嵇慈一句,“就算是死,又不愿意看见我爱的人比我先死。”
嵇慈不在乎自己命了,四年生死与共,两人早情同手足,更何况是真心实意,相互对待的呢?鹿杏晗泪满面,笑望他,这眼神正如千万蝼蚁啃噬着他身,师兄这两字的担当愈发沉重。
也不知解简那来的力,放出欲引绑住嵇慈,在嵇慈将药丸快递在鹿杏晗唇边时,他应声倒地,药丸散落于地,嵇慈傻了眼,不可置信看着解简,但更多的是愤怒不解。
在嵇慈的眼神中,解简一步步走在两人面前,他瞥了眼鹿杏晗,眼里露出得是从未有的冷漠,平静,却在看向嵇慈时成了严厉,他的动作在嵇慈眼中放慢,嵇慈便这么看着解简拾起沾土的药丸,用指尖硬生生塞在他嘴里。
哪怕他咬紧牙关,不愿接受,解简便跪倒于地,单手钳住上颚,使力令他牙关大开。他将药丸塞在他的喉咙深处,用手捂住,自至他吞下了……
泪水“啪嗒——”融入黄土,心也随之而去,嵇慈与鹿杏晗视线交融,静静地,静静地,鹿杏晗眸眼暗淡无光,胸腔不在起伏,唇角依旧淡笑,好似无怨无悔,随幸福走了。
嵇慈也静静地接受了,就像接受那次父母死亡般,他轻声唤解简给他松了绑,默默起身背起了轻轻的鹿杏晗,可,明明昨天还是重的呢。
待上官仪回来,就见得嵇慈一言不发,背着鹿杏晗离解简十米远。解简不堪坐在地上,闭目中。
上官仪大概猜出了结果,叹口气先到嵇慈那道:“花吉退了,就剩吴畏峰了,没药了……”
他无奈安慰着,又在看向鹿杏晗的尸体时,顿住“你要想带她离开,只能打败其他人,留到最后,画卷轴自然就没了。否则……”
他顿住了,自是因说不出口,你连她的遗体都拿不回去这句。但嵇慈怎会不懂他什么意思
“药丸被我吃了,解师弟拿到了。”嵇慈淡道,他语气如潭死水,无一丝波澜。
上官仪错愕,“你吃了?!”
“嗯,解师弟神通广大,一眼便知道极溶玉被古一师姑下了毒。为此,药,我吃了。”
这话一出,上官仪先是不可置信,他怎么样不相信嵇慈会不救鹿杏晗,而后才盯着他腰间系的极溶玉,那玉相比平时,散着浓绿墨色,不过一释放就立马散了。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上官仪细想一番,若说真要下毒,古一还真有一毒,叫三省。
即省贪,省嗔,省痴。贪很好理解,贪欲,**云云。
嗔则指愤怒、怨恨,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心生不满。
痴则为愚痴、无明,看不清事物的真相,容易被表象迷惑,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这毒有个致命点,只需你人在过往至今,沾上其中一样,便会在数小时内积毒,于一定量后毒发身亡,无一人中毒能避免。
但上官仪很少,或者说是几乎没见过古一下过此毒,这毒太恶了,是将人往死里逼的。所以在见到这毒时,还是恍惚几秒,没认出来。
不对,他应该见过一次!五年前,除邪院与伏邪司正式对抗过一次,两方受南诏国邀请,齐聚一堂,那时有一少年郎,覆面主动挑战除邪院五位长老,但那时陈意念依旧因游历,所以并未参与。
于是少年持剑,以“温迎”长剑挑来全胜,挑出近年唯一天才剑修的称呼。但没人知道这少年叫什么,包括伏邪司内部人员……当然在挑战长老前,需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于是古一,上官仪作为谷老名下天赋异禀的余下徒弟,出战了。
那少年一来便是叫两人一齐上,两人不以为然,只是先让古一上去试试水。结果,少年不过三招,便将古一打落于地。上官仪这才一齐上阵,三人打得难舍难分,却依旧是少年占了上风,古一于这时,怒火攻心,偷下了三省在少年身上。
这行为只有谷老,上官仪注意到了。上官仪便不知所措望向谷老,谷老波澜不惊,只是轻微摇头。上官仪看不懂,但良心过不去,自己下了台连同将古一一起拽了下去。
两人老老实实站在谷老两旁,却未等到谷老的责备。
或许是因为这下毒卑鄙无耻?又因这毒是谷老亲自教古一下的?如果现在告知,并救少年会被人嘘落得个恶毒心肠?误人子弟?
上官仪不懂,但还是担忧着看着绿墨光入了他身……结果他都与四位长老切磋完,都毫发无损。
他依稀记得古一与师父不解又故作淡定的神情,但渐渐在眼前模糊,再模糊……
到现在,他才确认这毒正是古一的三毒。
上官仪不忍头疼,他取下极溶玉,无奈对嵇慈道:“古一确实下毒了,不过至少解了。我事后会和陈意念说的,等他去处理。”
嵇慈平静接受着,哪怕真有毒在身上,一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只差百文,南无喜了——”
“师叔,你看好鹿杏晗。我来。”嵇慈打断上官仪的话,动作轻轻地,将背上的鹿杏晗抱在怀中,再准备交给上官仪。
但上官仪小孩模样,怎么抱得动呢?于是他叫来叶子淇,抱好鹿杏晗,自己跳上福宝飞走了。
风嚣张跋扈打在嵇慈脸上,嵇慈一言不发,目光呆滞扫视剑下那方寸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堪堪看到与妖战斗的百文,南无喜。
南无喜感受到了异样,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气势汹汹的剑,与嵇慈。
她手中剑一顿,飞身扯着百文向后撤。妖也不打了,冷冷俯瞰嵇慈,自至剑落于两人面前。
几乎是瞬间的事,福宝待嵇慈一下,便冲向二人。二人有所防备,躲了几招。
可任凭他们有再厉害,在绝对实力面前,不过于苦苦挣扎,不需要出手,福宝已将两人压制住。
“百文,南无喜,自行退出比赛吧,与我争,你们无一丝胜算。”
这话一出,两人愣神,面面相觑后,南无喜恶驳道:“退不退,不是你一句话决定的,不如看剑!”
剑在她手中翻腾,如鱼得水,流畅极了。她刺过来时,风也被刺出败音来。
嵇慈承认,她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但是,可惜她的对手是陈意念,一招扬天下,一剑行江湖,再无敌手的陈意念。
半晌,南无喜,百文皆连败下阵来,在离开时,百文看着福宝,眸色复杂望着嵇慈,似乎难言……
除妖赛,结束了。
炫光间,几人被传送至画卷轴前,迎接几人的是无止境的欢呼,在一声更赛一声高中,谷峰弟子们皆起立,齐声叫嚣着胜利属于他们,他们是多么欢乐呀……
有人欢喜有人愁,善仁峰弟子们耷拉头,任凭无声静默生根发芽,开遍此地,他们惨败就算了,就……就连师姐的尸首都没带回来,任谁也笑不出来。
至是也有虽败犹荣,不以为耻的,吴畏峰愤愤不平,却又趾高气昂。好像他们并未见江遮月亲手杀死了同门师妹,而是杀死了个无关紧要之人。他们气愤,为何福宝这个超标的武器能进来,替谷峰出征、他们气愤,为何胜利不是自己的……
嵇慈静静扫视一圈,光射入他眼眸,他敛容,主动走到身旁叶子淇边,背着鹿杏晗尸体,望向谷峰方向。
陈意念也正看他,但还未细看,谷老下了玉杌,以掌声相迎,缓步入几人面前。同时各位长老皆传入谷老身侧。
谷老大声宣布着谷峰胜利,身后长老们便笑容满面,附和着,嵇慈听不下去,也看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目光死死跟随被传上来的师父。
至到视线真真正正对视上,嵇慈这才笑着对向陈意念,唇轻轻吐着,“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微不足道,偏偏还无力,但这也是他全部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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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除妖赛(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