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文说着的功夫,花吉便接了话,“就是他,那覆面男剑术高超,实在令我印象深刻。尤其当解简与我对招时,即使无剑可使,但随手拾的枝干能抵我弯刀。他们的手法如出一辙。”
花吉没必要说谎,那覆面男名扬天下,嵇慈有所耳闻,只可惜当时他未在场,没法见识这天才般的存在。
“他或许是伏邪司派来的奸细呢?”江瑜白道,他说着顺手向嵇慈桌面放上礼品,颇是臻宝,珠光宝气类的物品。
嵇慈一愣,眉微蹙,手下意识推回,“别告诉我,你做这些是为了赎罪。小晗的死,与你无关。但江姑娘的事,是另一回事。我能原谅你,甚至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瑜白见目的被拆穿,脸一红,还是推了回来,找了其他借口,“算我的,鹿杏晗与我也算得上是好友,这拿去当鹿师妹的礼物吧。尽是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
嵇慈犯难,百文便一把推进他怀中,道:“江公子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嵇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人蒙在鼓里。解简此人深不可测,你务必多留个心眼,最好能想办法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说着,江瑜白见自己礼被收下,此行目的也算完成,便先行告退。他本就因愧疚,想减少罪恶感罢了。
房内余得三人,百文忽得脸色一沉,他近了嵇慈些,道:“方才在百裂谷,鹿杏晗被下的毒,我猜测是陈意念所为。”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你也需提防。”
提防?怎么可能提防呢?嵇慈心忖,养他十二年载,若一朝胡言磨了信任,岂不耻如白眼狼?但嵇慈口上应下,继续听着百文道。
“二狗,你还记得吗?死前我替他把脉,脉搏杂乱无章,时如滑脉,时又强悍。待他死后,我有刨腹看过,里已看不见骨,形如滩烂泥,且尽是白虫爬行,欲啃噬殆尽。”
二狗,与时雍一齐进得除邪院,拜在陈意念门下。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打开装鹿杏晗的棺材……那已有白虫破体而出了吧?为什么我定要猜测是陈意念,因那时我们六孩童被禁锢于逍遥舍修行,除陈意念外,接触的只有彼此,所学本领皆出于陈意念,谁会下如此毒呢?二狗事前常腰痛,死后便是从腰处开始生的虫……”
百文描黑陈意念似喝水般简单,不过尔尔间便说出一堆理由。嵇慈是越听火越大,哪有他说得蛇蝎心肠,不负责任,冷酷无情?又因与百文关系,不得不继续维持和善,良久,道:“你只是猜测,能拿出证据吗?”
百文一听,脸黑下来,但未及他回应,门又被敲响了。
“嵇师兄,醒了吗?”叶子淇声音隔着门传进屋内,他的声音闷闷不乐,还些许难过,嵇慈看眼花吉,百文两人,纠结是否需回应叶子淇。
百文默不作声,静看嵇慈,那眼神淡如水,似并不在意。嵇慈这才回道:“嗯,在床上躺着,叶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师父叫我来帮你们做事,这个点应该忙葬礼的事了,所以我过来了。”叶子淇老实回道,他说话间,嵇慈打开了门。
叶子淇脸色很差,在见到嵇慈时叹了口气,他无措的攥着衣角,视线向里探去。但很快,眼神落在里得两人时,瞪圆了眼,清澈无比,“这、这两人怎么来了?”
嵇慈瞥眼里的人,很自然的道:“他们都是小晗的同门,来这自然也是为处理小晗后事。”
“是吗?他们……真是有心,平时见不到来,倒是死后装情深义重?”解简声音冷不定传出,他抱臂从一旁闪过,阴郁眼神死死盯着里的两人。
花吉一听,不悦道:“哼,不知还以为我是来寻你的?与你何干?”
“自然有干,我才算是她同门,而你俩?”解简啧声,一脸不屑,他并未将后话说出,却颇有剑拔弩张之感。
眼见战火即将延伸到百文,嵇慈连忙打断,“别吵了,都进来吧。”
“不用,本是叫师兄你为鹿师妹超渡,后送她程也就算完了,我们问了陈老。一切从简,顺着她家乡的习俗,落叶归根,早下葬。”叶子淇摆手道,但眉紧蹙,愁被紧挤其中。
天才泛起晨光,一切却已被安排好,叶子淇觉得鹿师妹不应该遵从家乡习俗,她受其害,好不容易出来,如今又要回去。葬在那不被爱的地方……想到这,他便心疼。
“落叶归根?回笃行村?”嵇慈不解,他欲问时,百文与花吉先行告退,百文徐徐擦解简肩而过,却在快离时,手被解简一把把住。
解简用的力极大,肌肤间响出“啪——”的清脆声,刺激着众人纷纷侧身看去。
“有些事,还是不知为好,手伸太长,小心被宰。”解简眯眼浅笑,神色间像极了狐狸,只不过这只狐狸,颇有胁迫意味。
百文一愣,拉下脸,甩开解简手,略带嫌弃拍了拍,冷道:“与其说这些,不如担心下窗户纸何时被捅破吧。”
百文说完,直步离开。解简也未有其余动作,保持笑收回手,随后在望向嵇慈时,变回了平常模样。
“是,陈意老这么说的。这个点,应该去鹿师妹那了。”见几人折腾完,叶子淇这才回道。
嵇慈回过神,比起方才闹剧,他更在乎鹿杏晗为何需葬回家。葬回笃行村那个家。鹿杏晗在与他相处四内里,无数次说过,逍遥舍,才是她家。有师兄,师父在的地,才是家。
所以对于鹿杏晗葬回笃行村这事,嵇慈十分隔应,但又对解简产生恨意,于是只得问叶子淇,道:“我师父去吗?他现在在哪?”
叶子淇道:“自然,以及我师父,也一同去,只有我们几个。陈老现在应该在他屋内休息?”
挺好,如果只是我们几人的话,小晗虽然喜欢喧嚣,可内心只喜欢在熟人面前待。比起热闹的话,静些也挺好。但不知能否将埋葬地改成逍遥舍,嵇慈心忖,算了,待会和师父好好商量。
良久,嵇慈回道:“走吧。”
三人先是来到鹿杏晗屋内,欲抬棺至大厅,好操作超渡一事。不过到了地才发现,棺材没了,且不止棺材,屋内一切事物皆空,依然回到鹿杏晗没来前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嵇慈不可置信道,“为何全部都没了?”
他转身盯着叶子淇,叶子淇也不知,只得摇头。
几人面面相觑的功夫,来了个拿着扫帚的小弟子。这小弟子脑袋空空,目光呆滞,略过站着的几人,直接进了鹿杏晗的屋。他一进,便挥着手中扫帚清理地上碎屑。
几人投视线于小弟子身上,嵇慈看的面生,沉声问道:“这位弟子是?”
小弟子没理嵇慈,自顾自扫着地,嵇慈便再叫了声。小弟子这才停下动作,抬眸看了眼嵇慈,“怎么了,师兄们。”
“谁让你打扫这儿的?”
“陈老。”
“这儿东西呢?放哪了?”
“全都扔了,或者弟子喜欢的可以带走。陈老这么说的。”
师父这么说的?嵇慈不解,又理解。不解于师父明明对师妹有情有义,为何人死便没了情呢?理解又因为师父不喜他,觉得这行业就应淡情淡义。可这情绪抽离太快,任谁也接受不了。
“扔哪了?”
“这我不知道。”
“那棺材呢?放哪了?”
“大厅。”
这话一出,嵇慈便不说话了,见嵇慈欲言又止,久不回应,又低下头默默扫地了。既然在大厅,那就往大厅走吧。
三人又往大厅走,人才刚入大厅的栏门,比棺材先入目的是陈意念。他站在棺材前不知在干什么。嵇慈走向前,便见陈意念将棺钉钉在榫卯处,手中是木锤,于他手中威力无分。
棺钉明明符合榫卯,却依旧因大力穿裂了棺材。且陈意念啼笑皆非,手不断挥舞着,好似面对的不是相处四年的徒弟,而是仇人般。
“师父。”嵇慈站在他身后开了口,陈意念听见声,手间动作轻僵,随后恢复如初,继续着捶打,却没转身,道:“来了?”
“嗯。”嵇慈答道。
“小晗生前无冤无仇,无需多繁琐渡法,简单安魂即可。”陈意念道,恰好手中最后一颗棺钉钉好,陈意念这才将手中木锤扔于一旁,轻拍手,转身扫视身后三人。
三人除嵇慈在前,其余两人并列一排,各是复杂情感。不过陈意念并不关心,侧开身,便准备看嵇慈操作。
“师父,为什么要把鹿杏晗葬回家,不能葬这吗?”嵇慈没动作,满腹疑惑问道。以往那几个同门死了,都葬在逍遥舍,为何偏偏鹿杏晗不同。
陈意念一听,脸又沉下,“我自有安排,你无需多问!现在立刻动起来。”
嵇慈没办法,只要掏出符箓,准备开始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