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厘米 第19章 旋涡

七月的北京闷热难耐，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林晚照站在法庭外，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刚刚结束的庭审异常激烈，对方律师几乎是在进行人身攻击。

“林律师，您没事吧？”助理担忧地问。

“没事。”她摆摆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走到休息区，她拿出手机，看到沈知言发来的消息：“庭审顺利吗？”

他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仿佛有心电感应。她回复：“还好。有点累。”

几乎立刻，他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在。”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而坚定，“深呼吸，记得吗？像那天在咖啡馆那样。”

林晚照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指引深呼吸，紧张的情绪慢慢缓解。

“谢谢你。”她轻声说，“你怎么知道...”

“姐姐告诉我的。”他停顿了一下，“她说对方律师很难缠。”

他们聊了一会儿，直到林晚照的情绪完全平复。挂断电话前，沈知言轻声说：“晚照，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这句话让她眼眶微热。

回到律所，林晚照发现陈朗等在接待区。

“听说今天的庭审不太顺利。”他站起身，关切地说，“想请你吃个饭，放松一下。”

林晚照婉拒：“谢谢，但我还有工作。”

“就一顿晚饭。”陈朗坚持，“我在法学院的课题组需要你的专业意见，就当是学术交流。”

这个理由让人难以拒绝。林晚照最终同意了。

晚餐订在一家高级餐厅。陈朗确实准备了一些学术问题，但话题很快转向了私人领域。

“我一直很欣赏你，林律师。”陈朗注视着她，“不仅因为你的专业能力，更因为你的为人。”

林晚照礼貌地笑了笑：“过奖了。”

“我是认真的。”陈朗向前倾身，“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如果你愿意的话。”

就在这时，林晚照的手机响起。是沈知言发来的视频邀请。她犹豫了一下，对陈朗说了声抱歉，走到安静处接起电话。

视频里，沈知言站在加州的夕阳下，背景是金门大桥的剪影。

“想给你看看这里的日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比北京的好看吗？”

林晚照看着屏幕里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柔软：“各有各的美。”

他们简短地聊了几句。挂断视频后，林晚照发现陈朗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

“是男朋友？”他问。

林晚照没有直接回答：“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陈朗点点头，没再追问。但晚餐的气氛已经变了味。

回到家，林晚照收到沈知遥的消息：“陈朗向我打听你是否有男朋友。”

她叹了口气，回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但他显然不这么想。”沈知遥回复，“你要处理好这些关系，晚照。知言那边...”

林晚照知道沈知遥的未尽之言。远在加州的沈知言如果知道这些，会怎么想？

她给沈知言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还在实验室。怎么了？”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提起今晚的事。最终，她只写道：“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晚安。”

“晚安，晚照。做个好梦。”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照刻意与陈朗保持距离。但他似乎并不放弃，时不时以学术讨论的名义约她见面。

周五下午，陈朗直接来到律所。

“有个紧急的案子想请教你。”他拿出文件，“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林晚照只好请他到会议室。讨论过程中，陈朗的手机不时响起，但他都没有接。

“为什么不接电话？”林晚照忍不住问。

陈朗笑了笑：“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我告诉他们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这话中的暗示让林晚照感到不适。她迅速结束讨论，送走了陈朗。

当晚，林晚照和沈知言视频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发生什么事了？”他敏锐地问。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有个同事最近...比较热情。”

沈知言沉默了片刻：“你在为难该怎么拒绝他？”

“不完全是。”她轻声说，“我是在想，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视频里，沈知言的表情变得严肃。

“晚照，我...”

他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林晚照回头，惊讶地看见沈知遥带着醉意闯进她的房间。

“晚照！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沈知遥扑过来抱住她，完全没注意到正在视频通话，“我今天失恋了！那个混蛋居然劈腿！”

林晚照匆忙对沈知言说了声抱歉，挂断了视频。整个晚上，她都在安慰醉醺醺的沈知遥，听她哭诉感情的伤痛。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沈知遥哭着说，“晚照，你千万别轻易相信他们！”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林晚照的心里。

第二天清晨，沈知遥酒醒后，愧疚地向林晚照道歉。

“我昨天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林晚照摇摇头：“你说得对，感情确实需要谨慎。”

她想起沈知言未说完的话，想起他们之间尚未明确的關系，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一整天，她都没有联系沈知言。而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只发来一条简单的消息：“希望一切都好。”

这种刻意的保持距离，让林晚照感到心痛，却又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

晚上，陈朗再次约她见面，说是有重要的学术资料要交给她。林晚照本想拒绝，但想到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明确拒绝他的心意，便同意了。

咖啡馆里，陈朗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是我一直想和你分享的研究成果。”

林晚照打开文件夹，意外地发现里面不仅是学术资料，还有一封信。

“林晚照，”陈朗认真地说，“我知道这可能很突然，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真心欣赏你，也相信我们会是很合适的伴侣。”

林晚晓合上文件夹，推回给陈朗：“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因为那个在国外的人？”陈朗问。

林晚照没有回答。

“远距离的感情很难维持。”陈朗轻声说，“而且，我听说他比你小很多？这样的关系会面临很多压力。”

这些话击中了林晚照内心最深的恐惧。她站起身：“对不起，我先走了。”

走出咖啡馆，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林晚照感到一阵眩晕，靠在路边的树上深呼吸。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沈知言的视频邀请。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接听。

回到家，她看到沈知遥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

“陈朗给我打电话了。”沈知遥说，“他说你拒绝了他，因为知言。”

林晚照沉默地放下包。

“晚照，我们需要谈谈。”沈知遥拉她坐下，“你和知言...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们什么都没确定。”林晚照轻声说，“只是...互相有好感。”

“但他显然认真了。”沈知遥叹气，“妈妈昨天给我打电话，说知言最近变得很奇怪，经常一个人发呆，还问起你小时候的事。”

林晚照的心猛地一沉。

“晚照，我弟弟是个很单纯的人。”沈知遥握住她的手，“如果他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你确定你准备好接受这份感情了吗？准备好面对所有的困难和压力了吗？”

林晚照无法回答。她想起陈朗的话，想起沈知遥昨夜的哭诉，想起自己和沈知言之间所有的未知数。

那天晚上，她给沈知言发了条消息：“我们需要谈谈。”

“好。什么时候？”

“等你回来吧。”

“还有五个月。”

“我知道。”

这条消息发出后，沈知言很久没有回复。当他的回复终于来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我明白了。”

林晚晓看着这三个字，泪水终于落下。她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感情的旋涡将她卷入其中，让她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而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年轻人，是否也在经历同样的煎熬？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个闷热的夏夜，她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想要勇敢地去爱，一半害怕受伤和失去。

而最终，恐惧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