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时,胥时谦以为是医生,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推这扇门前会敲三下的,定不会是宴空山。
“醒了?时谦。”
宴浦捧着大束黄玫瑰,花蝴蝶似的闯入胥时谦眼帘。
算起来,这是自己救命恩人,直接赶出去,实属不妥。
胥时谦勉强支起上半身,“宴总,您怎么来了。”
宴浦熟络地把花放到窗边,那抹黄映着窗台的白,让人有种冬日阳光的错觉。
他转身,眼里带着一丝玩笑:“怎么?我不能来?”
“啊?哪儿的话,当然可以,”胥时谦说:“我的命都是您救的,入院也是您办理的……我感激还来不及。”
宴浦见胥时谦坐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跨到床边要去扶人。
后者已经挣扎着支棱起来了。
“不客气。”宴浦含笑道。
胥时谦再次道谢:“谢谢。”
“有人照顾你吗?”宴浦盯着床头柜上那一套明显是情侣杯问,语气随意,眼神却没有离开。
“有,我的一个同事。”胥时谦回。
宴浦坐下,看着胥时谦:“哦,同事……会不会不方便,需要帮你请个护工吗?”
“方便,很熟的同事。”胥时谦再次表示感谢,“等这儿伤好了,我一定登门表达谢意。”
宴浦歪着头是笑非笑:“好啊,我等你。”
*
宴空山终于说服楼下的同事们先回去,关炎的电话打了进来。
两人聊了几句,关炎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俩如何了?”
说到这儿,宴空山来了点兴致,他放慢脚步,“也就那样吧。”
关炎:“那样是哪样?亲嘴了?”
“嗯…”宴空山支支吾吾,“差不多。”
“靠,靠靠靠,空山,可以啊,要不要叫上巢佐,哥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嫂子去?他是男的可以叫嫂子吗……”
关炎好像很激动,“他知道那天是你救的他吗?”
宴空山耸肩:“这个不重要。”
“你说奇怪了,那天宴浦哥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关炎问。
宴空山:“我现在没空管他,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
“……”这语气和男嫂子学的吧?!
关炎:“但是,把人从后备箱里救出来,确实是宴浦哥带着保镖……”
“关炎,我突然想回梦华了。”
如果,自己和宴浦一样,有钱有势,就不会让胥时谦受这么苦。
还有这个破b班,他想上才上。
宴空山突然发现,自己虽是宴家少爷,脱离宴家,啥也不是。
电话里的人叹了口气:“你确实该回了。”
关炎现在对他们的进展非常关心,关心地舍不得挂电话,又叭叭地说了一大堆。
看了看时间,宴空山打断他,表示以后会男嫂子给他现场表演恋综,这才彻底挂断电话。
医院门口有个卖糖炒板栗和烤红薯的小摊,宴空山没见过这个,只是被三个大大的“烤地瓜”吸引。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门被推开,寒风吹进,带动窗台上那抹黄色晃了一下。
“有人来过?”宴空山走向床头柜,将仔细剥好的红薯放进碗里。
“嗯。”胥时谦盯着他手上那团暖融融的红薯上,有些出神。
宴空山拿过消毒纸巾,把手心手背都搽了个遍,这才取出勺子,笨拙地挖了一勺薯心,送到胥时谦嘴边。
“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宴空山像喂孩子似的,“啊…”
胥时谦眼神飘忽不定,不自在的说:“放这儿,我自己来。”
若是以前,宴空山会听话的把碗递给他,但此刻,那种想要好好保护胥时谦的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这意味着,他必须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王国,重掌权柄。
“我来,你的伤还没好。”
宴空山神情专注,表情大方,动作自然,倒显得胥时谦有些无所适从。
烤红薯带来的软糯香甜在空气中升腾,人在冬天,是忍不住往温暖的地方靠。胥时谦是真的饿了,他低头吃下那一勺,熟悉的滋味在口中融化,是童年的那段香甜记忆。
鼻尖一酸,胥行长觉得自己又要丢脸了。
宴空山见状,转移话题,“刚才是谁来了?”
“宴浦——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他救了我。”
握碗的手力倏地收紧,宴空山用意力控制着气息,“他来做什么?”
“来看看我吧。”胥时谦说:“等伤好了,我也要上门去答谢下。”
宴空山又喂了口红薯,“我看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你见过?”
胥时谦指了指旁边水杯,喂红薯也是喂,喂水也是喂。
宴空山拿过水杯,就着胥时谦的吸管,自己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胥时谦:“……”
他故意发出“咕咚”的吞咽声,“见过一次,那次你喝醉了,可记得?”
顿了一会儿,宴空山低声补充道:“我是在他车里找到你的!”
“………那是人家准备送我回来……”胥时谦慌了一下,倒不是别的,主要他想到了那晚梦里的吻。
“嗯,你喝多了,像只兔子似的,躺在那里,人家送送你,合理解释。”宴空山说。
胥时谦越听越不对劲,但他现在气势全无,像是小声反驳:“我干嘛要向你解释。”
宴空山继续:“第二次,就是前天,我在…和警察,在松平镇遇到过他。”
“喔,原来那里叫松平镇,”胥时谦平静的说:“他在那里救了我…”
宴空山眼底划过阴霾,“是啊,我还以为是他绑了你。”
“水…”胥时谦咳了下,“你对他有偏见。”
宴空山拿勺的手青筋暴起,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和方案,但又不想胥时谦和那人走得太近。
眼神从胥时谦五彩缤纷的伤口上扫过。
唉,玛德,也不能用强的。
忍。
“没有偏见,我只是会看人。”
宴空山走近窗台,提着黄玫瑰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粗鲁地丢进垃圾桶,这才转身把水杯递给胥时谦。
胥时谦:“……”
胥行喝了水,试探的问:“你是不是……有仇富心理?”
“没有,我只是有仇傻B心理。”宴空山把红薯皮往黄玫瑰花上一扣,“这个颜色很丑。”
胥时谦恢复点精力,不管怎么样,占了人家几次便宜,也得有点回馈不是,“我和你聊个天呗?”
宴空山见胥时谦挺严肃的,以为他喜欢那花,随后嬉皮笑脸道:“胥行长是想和我聊聊感情吗?”
胥时谦:“最近,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主要是你。”宴空山又把把装红薯的塑料袋套垃圾桶上,直到看不见一丁点黄:“呵呵,我对黄色过敏。”
胥时谦看着他身上黄色卫衣,一整个无语。
“……我指的是工作,换了岗位以来,你觉得工作上,需要什么帮助吗?”
宴空山拉了拉卫衣帽子,坐得离胥时谦更近些,这么大块头,一个人占了病床的四分之三。
“工作上没有,个人有。”宴空山笑着说。
胥时谦挑眉,牵动压着右眼的伤口,眼睛不自觉眨了眨。
“胥哥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宴空山夸张的抖了抖肩,“我想流鼻血了。”
胥时谦:“……”
怪自己多嘴,但又忍不住问了句,“和同事间相处如何?”
宴空山咂摸着,把每个人的家庭情况,性格特征,职业特长,包括背后吐槽,甚至他们的小群聊天记录,一一向胥时谦打小报告。
最后总结一句:“除了李文外,其他人只要不涉及利益,都比较简单。”
胥时谦点头表示赞同,“你做同事不行,却很有做领导潜力。”
“?做同事为啥不行?”
胥时谦看着他,“在领导面前打别的同事小报告。”
宴空山没再说话,也看着胥时谦,在口中将领导二字反复咀嚼。
空气突然安静,那种暧昧轰然炸开,随后不停地发酵,丝丝缕缕透过两人毛孔,钻进肺腑,搅得人心跳失序。
宴空山张了张嘴,准备放大招……
“三号床,三号床,查床了!!!”
几个医护人员鱼贯而入,不解风情打断所有旎旖,药味替代一切甜蜜情愫。
*
翌日,胥时谦就指使宴空山去行里拿了电脑。
接下来几天,宴空山在胥时谦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间横跳,每天医院、支行、分行、警察局几点一线。
直到出院那天,宴空山去宝马4s店取车,宴浦再次出现在医院。
胥时谦暼了眼窗台上香槟玫瑰,思绪复杂。
“哦,路过花店,助理下去买的,喜欢吗?”宴浦问。
胥时谦实话实说:“这花送给女孩应该更合适,送给我,有些浪费了。”
“好。”宴浦说完后,打了个电话,“你这是什么品味?胥先生不喜欢,去,把其他几个颜色的玫瑰都买了,除了香槟色。”
“……喜欢这个颜色。”胥时谦无语。
不是,哥们,今天就出院了,家里的垃圾桶真装不下。
宴浦笑得很得体,“这就对了。”
为什么这人身上和宴空山一样的邪性,而且两人都姓宴。。。
“我回来了…”
门口宴空山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年和屋内的宴浦隔空相望,却又如同触电般,一触即分。
两人脸上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不自然。
胥时谦:“你俩认识?”
宴空山:“不认识!”
宴浦:“认识…吗?”
他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胥时谦,才又慢悠悠开口,“不认识。”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胥时谦露出职责笑,“瞧我这记性,宴总,这个是我同事,他也姓宴,叫宴空山。”
宴浦:“嗯,见过两面。”
胥时谦:是哦,你们见过两面,那为什么踏马的说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