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楚渊自那日以后，便时不时送些小玩意给她。有时是一只成色好看的鸟，有时是未曾见过的香料，有时是庸脂俗粉。

总之，每隔几天便要来烦她一次。雨生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之期还有多久。不幸的是，还有十天。

楚渊也知道一月之期快到，来烦她的次数更多了些。听说，还特地为她在宫中请了个戏班子。前两天已经在搭戏台，宫女们都争香去看热闹。

雨生提不起劲，一点也不关心这些。她只想快点出宫，但楚正会来磨她。与其被他折磨，还不如乖乖地去。

楚正这个叛徒，不知道他皇兄和他说了什么。倒戈的彻底，直接化身间谍。将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哥。

雨生因为他的那一点犹豫现在也没了，有他皇兄在，他一定也不会被欺负，她纯粹在瞎操心。

看戏那日，楚正将雨生半拉半哄地拉到戏台底下。戏台下面有很多位置，但来的人却只有楚，慕，纳兰三人。

雨生与他们笑着打过招呼，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大胆的宫女。

她们见主子未曾责罚，便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坐下。发现真的无人责怪她们，就放心大胆的坐下了。有些呼朋引伴，拉来了更多看客。等戏看场时，戏台下已坐满了人，后面还站着一排。

楚正在雨生的左手边，当有人问雨生右手边的位置有没有人时。楚正死活不让别人坐，非说这个位置有人。

后来的人不知道，于是一直有人问，楚正不厌其烦的拒绝。

等到楚渊姗姗来迟的时候，雨生才知道。他说的这个位置有人，是指的谁。

当时有一个圆脸长相可爱的宫女问雨生:“姐姐，这个位置我可以坐吗？”

雨生还没回答，楚正已经想拒绝。但他话说到一半，被一道好听的声音打断了。

雨生抬头，看见楚渊微笑的脸。“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小宫女红着脸道歉，飞快的跑了，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她似的 。

还是楚渊的一句话才把雨生惊讶她怎么可以跑的这么快的目光拉回来。

楚渊看着她，温和道:“我可以坐这吗？”

雨生虽然不想和他坐一起，但这个凳子不是她搬来的，功劳也理因不是她的。雨生抚平裙角，“这位置不是我的，请便。”

楚渊勾起嘴角，坦然坐下。

楚渊坐下之后便不曾说话，双眸只看像戏台。

戏台人员将四周烛火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戏台上亮着营造朦胧氛围的光。

这出戏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戏子们演的很入神，雨生的思绪跟着主角们的爱恨情仇一路走。沉浸在哀伤凄惨的故事中，加上灯光被熄灭。他们互相看不到彼此的脸，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即使楚渊在旁边，雨生也忽视了那些轻微的不适感，专注的看自己的戏。

雨生忽略了楚渊，但楚渊却一直在看雨生。楚渊用手撑住下巴，静静地看着雨生为台上主角担忧而露出的不安。

不知楚渊看了多久，雨生察觉自己被人盯着时。抬眸却恰好和一双似星辰般的眼眸对视。

见雨生看他，楚渊并未移开目光。反而是朝雨生露出一个微笑，继而盯的更紧。偷窥的人没害羞，雨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偏向一边，假装自己没发现。

雨生想不管他，看自己的戏。但没过三分钟，这道目光太尖锐。像是要把她看穿，雨生无可奈何，直说道:“皇上，你究竟想干什么？”

楚渊无辜道:“我没干什么啊，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雨生:“我有什么好看的。”

楚渊斩钉截铁道:“好看。”

雨生:“……”

雨生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两人相安无事，一场戏落幕。祝英台化蝶与梁山伯相伴，化蝶时，天边下起了花瓣雨。芍药花瓣从空中盘旋而落，众人头上都粘了些许。

戏已完，雨生起身想走。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雨生回头，果然是楚渊。楚渊眼中十分真诚，道:“我为你准备了礼物，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同我去看一下礼物吧。”

楚正这时从一旁饶到前面，抓住雨生的另一只手。“雨生姐姐，皇兄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们去看一眼嘛。”

被左右夹击，雨生最后还是跟他们去了。楚渊所说的礼物，在一座摘星楼里。摘星楼是先皇为博宠妃一笑，建造的皇宫最高的宫殿。因它是最高，所以得名摘星楼。上下楼梯有十层，属实难爬。

凉爽的天，雨生愣是爬出一身薄汗。楚渊将雨生带到露台，从摘星楼往下看，云层深不见底。雨生有些恐高，找了一个远离围栏的地方蹲着。

而楚正，早不知道溜哪里去了，看不到人影。雨生抬头看楚渊在做什么，却看见他嘴里在默念些什么。看口型，似乎是:“一，二，三。”三数完之后，楚渊对雨生说了一句:“抬头看!”

雨生闻言抬头，耳边传来爆破声的同时只见满天的烟花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绽放在深邃的夜空中，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满城烟花，燃放了一刻钟之久。在最后一幕盛大而又绚烂的烟火结束后，楚渊在身后拿出了一个檀香盒。温柔而又神秘地对雨生说:“雨生，二十岁生辰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

他将盒子递到雨生面前，示意雨生打开。而雨生还沉浸在满天烟花中，见楚渊送了她一个盒子。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雨生没有接过来。而是问:“皇上是如何得知，今天是我的生辰?”

楚渊见雨生不收，并不意外，他面不改色道:“上次我们去看望师傅，我偷偷问师傅的。”

雨生后退几步，向楚渊行了一个大礼。抬眼看着楚渊，缓缓道:“殿下今天晚上想要我看的，都看完了吗？”

楚渊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间这般严肃，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好事。他皱了眉，心情颇为复杂道:“看完了。”

雨生:“那好，接下来，我也有话对皇上说。”

雨生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正好此处无人，我就直说了。”

“我不明白，皇上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楚渊:“很显然，我在追一个女孩子但是她不愿意。”

这话，就差指着雨生的鼻子说，我在追的人是你。面对这般蜜里调油的话，雨生的表情未有丝毫松懈，雨生直白道:“皇上，做的这一切，我都不喜欢。这个盒子，我也不会收。”

楚渊道:“为什么，你若觉得有负担。不要把我当成你的追求者，把我当成你的普通朋友就好了。旁的普通朋友送的东西，你会收的，对吧？”

雨生摇摇头，“皇上，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成为普通朋友。”

楚渊没说话，因为他想的，确实不止普通朋友。

雨生继续道:“皇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渊摇头。

雨生:“皇上，当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在睡梦里会念着你的名字，吃饭，写字的时候会想你想的出神。我曾经，十分喜欢你。”

雨生感叹道:“但是现在，我回不去了。我没办法在知道你心上有一个人之后，还要和你在一起。”

楚渊:“你说的是谁，沈云月吗？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雨生:“曾经那么喜欢，为她违抗皇命。如今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么？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变成她呢？”

楚渊:“不会。”

雨生:“皇上有这样的自信，我却没有。自古君恩薄情，皇上以后会有皇后，有嫔妃，但这些女子里面唯独不会有我。因为，我不会与人共事一夫。”

楚渊道:“这个你放心，我说过。我曾在母亲面前发过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负你。”

雨生:“皇上要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我这样的身份当不了皇后。”

楚渊:“你若不为皇后，我的后宫便只有你一人。”

雨生摇摇头:“皇上请回吧，这礼物，我是不会收的。皇上的话，我也不相信。我没有兴趣，也不喜欢和你在一起。还有十天，一个月之期一到，会自行离宫。还请皇上尽快将卖身契还给我。”

楚渊:“如果我说不呢？”

雨生冷冰冰的看着他:“皇上请便，没有卖身契，我也会走的。”

“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雨生推开眼前的楚渊。不看躲在角落里看戏的楚正和徐公公，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雨生决绝地离开，楚正和徐公公围住楚渊了解情况。却看见楚渊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样。他们在面前晃悠了半晌，楚渊才慢悠悠道:“她要走了。”

“谁？”楚正说完，回过神来。还能有谁，他的雨生姐姐不愿意留在皇宫。这段日子，他们什么方法都用了，明的暗的。不胜其烦的想办法让雨生留下，但她的心就像石头一样硬，怎么都没有办法打动。

今天是他们商量的最后的办法，还将皇兄的死党请过来。就是要让雨生姐姐怀旧，想起以前。然后给她惊喜，打动她。今晚的满城烟花，他们准备了好久。但是雨生姐姐，也就只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铁青的和皇兄讲话。

楚正都不知道选择和皇兄一个战队是对是错了，雨生姐姐现在也不待见她。如果她铁了心要走，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拦的。

但是现在，他们最后的花招都使出来了。还是不能打动她，楚正有些泄气。难道他注定留不住身边的人吗?

楚正抽动鼻子，眼眶泛起一阵酸楚。想起以后昭月宫就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眼泪夺眶而出。失魂落魄地一个人走回宫。

徐公公派人跟着楚正。

摘星楼只剩下他们二人，徐公公问道:“雨生姑娘铁了心要走？”

楚渊:“嗯。”

徐公公:“皇上，是真心喜欢她吗？”

楚渊:“是。”

徐公公:“那沈姑娘呢？”

楚渊凝眸看他，徐公公低下了头。“徐公公，以后不要提她。”

徐公公:“是是，在下失言。”

“只是皇上，雨生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呢？她要走，你不如让她走吧。”

楚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在檀香盒上，轻声道:“我再想想。”

徐公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