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楚渊说了那番话，却几日没有动静。反到是楚正，话摊明白了之后，破罐子破摔，日日在雨生面前闹腾，暗示。

雨生不明白，这个不久前还说要分开他两的人，为何会倒戈的如此之快。

面对这个问题，楚正毫不掩饰。“你成为我的皇嫂，我就可以日日看到你啦。”

雨生明确回答他：“这个问题，你想多了。”

楚正不听，叽叽喳喳地问她为什么不喜欢皇兄。

雨生：“你不如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不喜欢我。”

两人终是不欢而散。

楚正不来烦她，她也乐得清闲。除了每日需教给他的功课，雨生皆闭门不出。如此过了三五天。

徐公公有一日传旨说，皇上在青来书院摆宴叙旧，请她同去。

雨生问都有些什么人。

徐公公迷糊的说了些人的名字，无外乎楚萧锦，慕风之，纳兰绝几人。此外，还有她师傅。

几年未见师傅，雨生十分想念，也想看看他老人家身子骨是否还硬朗。所以，即使知道这个饭局可能是冲她来的，雨生还是接下了。其实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皇上派人来请她，她敢说不去吗？她向来没有说“不”的权利，在这一群人中，身似浮萍。就像当年，喜欢一个人。却连主动告知他的权利都没有，被人家硬生生拿在明面上来羞辱。

她恨沈云月吗？其实是恨的。她从没有想过去争，只是将这份感情写下来，聊表慰藉。即使她再卑微，但也有自己的骄傲。沈云月凭什么替她擅作主张，将这件事捅了出来。就因为她想和楚渊在一起吗？就因为她的一个怀疑。可在太子当差的最后几天，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太子府的众人。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朋友们异样的眼光。

她们都觉得她不配，觉得她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雨生自己从未说过自己要吃那天鹅肉，谁说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情到浓事，方知悔恨。雨生从不后悔她在宁庙后山矮桃树上写下的那几个字，但她恨揭露这个密秘的人。

马车到了青来书院，当年青来书院的几人难得聚的这么齐。几位都默契的没提雨生当年的事。见雨生一进来，便选了个离楚渊远远的位置，心下都明了。猜测雨生已经是放下了，也不粘着楚渊了。楚渊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办什么任务她都跟着，像个跟屁虫一样。

雨生刚进来，楚渊便看见了她。见雨生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楚渊默然。这不怪她，当年，自己确实贬了她。很多年前，他出使凉国。对沈云月一见钟情，也曾死缠烂打一段时间。但沈云月不喜欢他，他不死心，将令牌给了她。并承诺，若有需求，自己一定会见她。

后来，沈云月拿着令牌上门。他很高兴，以为人回心转意了。但得知她只是为喜欢的人委曲求全，甘愿与他在一起，只求他能对她心上人施以援手之时。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第一次认清她。

他的爱，就这般不值钱么？自己就这般低贱，甘愿让人践踏么？当然不，他是楚国太子，他有自己的骄傲。其实他给过沈云月机会，他从很早起，就知道，沈云月是为梁裕丰来的。

沈云月的一次次相邀，他都答应了，包括宁庙。他就是想看看，他本人的心意，在沈云月心中占多少份量。然而，并没有。沈云月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那那一人。他也曾深爱过一人，又如何看不懂那目光。

后来，他拒绝了沈云月的请求，但还是会帮梁裕丰。沈云月质问他为什么，他让她自己想。沈云月说，她来，并不完全是因为梁裕丰，她心中也是有他的。她言辞恳切，哭得梨花带雨。只可惜，他已经并不相信了。这话，相信她自己心中也是不相信的。

沈云月转而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身边的小宫女，然后，他看见了雨生惊慌失措的脸庞。

顾雨生竟然喜欢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起初，他只知道楚萧锦身边来了个厨艺很好的小宫女，楚萧锦很喜欢她。他并未在意但楚萧锦却是越来越上心。甚至为了不让她去边疆受苦，将她托付给他，并嘱咐他要照顾好她。

而他也没辜负楚萧锦所托，让她学医术，教她习字。做什么任务也会带着她，一次次救她。雨生去边疆前，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心腹了。嘴很紧，答应别人保密的事，打死也不会说。

他藏的太隐蔽，所以他未曾发现，她喜欢他。沈云月指出来时，他也不曾尽信。直到她看见雨生与沈云月对峙时发颤的双腿，他才相信。

彼时他已经被沈云月气得焦头烂额，没有但是精力去思考她的事。他清楚，自己不能放一个对自己有心思的婢女在身边。于是让徐公公给她另寻一个去处，不再是他的贴身婢女。楚萧锦回来，他便将人塞回了楚府。

她随楚萧锦一起去边疆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彼时他正在书房里写字，墨水糊了字他才回过神来。他想象不到，那样一个小姑娘，要如何在边疆凶险之地度过三年。

不曾想，她不仅安然无恙，而且更加出色。

楚正是他最小的弟弟，父皇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并不喜欢他。但楚正怕生，惧怕所有人，唯独不怕他。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他是太子的时候，楚正冲过来抱着他的大腿。说:“漂亮哥哥，我饿了。我好久没有吃饭，那上面有一碟核桃酥。太高了，我拿不到。你可以帮我拿吗？”

他说话奶声奶气的，明明已有五岁。看着却比一般孩子孱弱，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楚渊帮他拿了核桃酥，他拿到手便狼吞虎咽的吃。边吃边笑着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塞着东西，还要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漂亮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像神仙一样。”

楚渊看着一碟核桃酥就能心满意足的小孩，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然而，下一秒。楚正确跌倒在地，浑身抽搐。那是他第一次慌不择路，什么矜贵风度全没了，他抱着怀里没几斤肉的小孩往太医院的方向狂奔。那天，他抛下所有琐事，在太医院守了一天。等到天黑，太医院的人告诉他。人救回来了，他攥紧的手指才微微松开。

太医和他说，楚正从小受了很多苦。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身体虚不受补。一盘核桃酥，就让他的肠胃受不住了。更何况他吃了那么多，营养太丰盛的东西他不能多吃。楚渊成为皇帝后下了一道圣旨，昭月宫中的饮食都不能太油腻荤腥，只能清谈为主。昭月宫中的人谁也不准偷偷给四殿下塞吃的，违者重罚。

昭月宫中是没有人敢塞东西给楚正了，但谁也没想到他会偷偷溜去御膳房，而且不止一次。他得到楚正花生过敏的消息时，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慌，去太医院的步子也迈得比平时快。一向良好的帝王气度让他见到楚正安然无恙之后，没人看出他的异样。

但他却见到一个意外的人——顾雨生。他知道顾雨生回京了，楚萧锦当时就在他后面。但他不知道顾雨为什么在皇宫，后面徐公公解释，他才想起来。她的卖身契确实还在他这里，楚萧锦亲手交给他的。楚萧锦将人接走了，卖身契却未曾带走。

他对昭月宫人的玩忽职守感到愤怒，他知道先帝在时，就轻视他这个最小的儿子。把他当个玩物。开心时就逗一逗，不开心时就扔一边。他底下的人，也跟着先帝的态度一样。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皇子无甚尊重，却不想忽略至此。人溜出去几次都不知道，还推三阻四。

他将人换了一批，楚正醒了之后吵着要他的救命恩人。楚正在这宫里，原本是谁都不信的，没有几个喜欢的人，他算一个。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他也动了将人留下来的心思。只可惜，她不愿意。但他想要的，无论是人，还是事。都会费十分的心思，想方设法地得到。除非他将那东西视如珍宝，甘愿放弃。很显然，雨生达不到那个地步。

在那天宴会上，他故意让雨生看见群臣对楚正批判的样子却未置一词。谁能看见一个五岁的娃娃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愤怒呢？这个孩子并没有错，被留在农家不是他本愿。他反而因此少享受了五年的富贵时光。吃尽苦头，母亲未曾见过。父亲都承认了的事，被一群无聊的大人怀疑身份，还被群起而攻之。

雨生当然忍不了，所以她留下来了。虽只有一个月，但在这一个月里，她会尽己所能的教他安身立命之法。她觉得谁都靠不住，包括他。所以她让楚正学会不要依赖他，能靠得住的永远只有自己。这是他对她的第一次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