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雨生走出御膳房的大门。

她来时并未用早膳，肚中本就有些饥饿。加之王管事一直不停说那些美食，但她却不能吃所以有些气极。她知道王管事是想通过她巴结徐公公，为了不给徐公公添乱。

“不吃，坚决不吃。”

只是当她走出大门，蹲在大门口茫然无措时，才想起，徐公公说让她乖乖在里面呆着等他回来的。

……

她出门时王管事没拦着她，现在也没叫她回去，回去是不能回去了，不然太丢脸了。她看了一眼御膳房的大门，也不能走远，她就待在门口角落等吧。

正是早膳时间，御膳房门口人来人往。雨生虽然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但还是在大门口显得尤为亮眼。还好大多人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细究。

雨生有些无聊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人还不来，正有些不耐烦时，突然她的眼前一亮。

她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皮肤雪白，脸颊肉嘟嘟的，大概只有五六岁。他像是哪个宫里偷跑出来的，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躲躲闪闪。偏偏他藏的极为不好，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因此有些搞笑，还有些可爱。

他是来御膳房偷东西吃的？但是这孩子衣着华贵，不像被苛待过的样子。应当不至于落魄到来偷东西吃，而且御膳房有谁敢偷偷给东西给别人呢。如果没有内应，他一个小孩子，偷摸跑来御膳房做什么。雨生百思不得其解，便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只见小孩绕到御膳房后厨的一方窗台上，他不够高，够不上窗户。于是他贴着墙壁小声的唤了句:“七七。”极为小声，只有在窗台边的人才能听清。

有人听见“七七”就开了窗门，是一个长相明媚的女子。从她的视角处看只有她能看到小孩，其他人都她被挡住了，没看到这边的动静。他们明显是旧相识，见到小孩，七七微笑着小声问道:“四殿下又来了，今天想吃些什么？”

四殿下?先皇只有三位皇子，哪里来的四殿下?难道是楚渊的孩子?但是这小孩看起来最少也有五岁，楚渊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孩子，还是老四。

小孩蹦起来看了窗户里面一眼，看到一叠刚做好的花生酥。于是他指了指不跳起来根本看不到的花生酥，“我要这个?”

名唤七七的小宫女问:“哪个？”

小孩:“花，花生酥。”

七七笑着拿了一块花生酥，不动声色的将剩下的花生酥复归原归。将偷取的那一块在窗台上准确无误的扔到了小孩怀里。

扔完，七七道:“四殿下快些走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雨生还沉浸在为何是四殿下的疑惑中，那小孩已经将一块两个手指大的花生酥掰开，边走边吃，不一会儿一块花生酥就被吃完了。

吃完后他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甜味，拍拍肚子，心满意足的走了。只是没走多久，他的身子开始晃荡。

电石火光间，雨生却看见，小孩手臂原本雪白的皮肤上，出现了点点红疹。

这是——过敏!

小孩几乎是刹那间，倒地痛哭，不断抓挠手臂上的红疹。

雨生三步并两步立刻冲了上去，将小孩一把抱起。

哭声惊动了御膳房的人，一屋子的人全跑出来看，将门口堵住了，雨生一把推开，让他们别堵在门口。

“快，拿冰块来。马上派人去请太医，告诉太医患者是花生过敏!”

雨生扔下这句话，将人抱进了御膳房。所幸御膳房有冰块，起红疹的地方只有两只胳膊。雨生取了冰块敷在小孩两只胳膊上。

小孩似乎缓解了一些，哭声降低了一点。但还是不断抓挠，雨生本来将他放在椅子上。想起身找一些可以缓解他症状的药材，却被小孩紧紧抓住衣袖，不肯松手。

小孩一边抓挠，一边哭喊着:“我好难受，好痒，好痒，呜呜呜呜，你不要走。”

雨生将人抱在怀里，慢慢的拍抚他的背。温柔道:“不哭，不哭，马上就好了。”

小孩抱着她的手臂，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雨生脱不了身，只能催王管家让御医快点来。

王管家也是十分焦急，回答快了快了，奴才已经派脚程最快的人去请了。实际上太医院离御膳房也有些距离。雨生正想着打算抱着小孩去太医院或许会更快些时。

徐公公回来了。

徐公公手里拿着一纸卖身契，在外面看到看到御膳房人仰马翻时，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他进门看清躺在椅子上的人时。手中的卖身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徐公公一个箭步冲上来查看小孩的安危，见小孩哭的很凶，两只手臂上的红疹显得尤为可怖。徐公公转身一双鹰眼锐利的扫视面前心思各异的众人，冷声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雨生扯了扯徐公公的袖子，道:“一言难尽，先别管这些。你来的正好，我们把他送去太医院更快一些。”

徐管家闻言马上点了几个精壮的手下，“你，你，你陪顾姑娘送四殿下去太医院。”

剩下的人——他冷哼一声。“封住御膳房，陛下到来之前，不准放出一只活物。”

说完，他挥袖而去。

雨生飞奔前去太医院，但是在中途遇到了王管家派去请太医的人。小厮拽着太医的手在皇宫狂奔，两对人马相遇。中途停下，直接在路边为小殿下诊治起来。

被请来的太医，因为提前知道是花生过敏，因此带的药物充足。敷上药，小孩很快没了抓挠的动作，慢慢的，呼吸逐渐平稳，最后趋于平静。许是刚才哭太久累了，小孩睡着了，只是抓住雨生衣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只要雨生尝试挣脱，他就会醒，两只眼圈红红的盯着雨生。委屈极了的模样，像一只被欺负的小兔子。

“……”雨生:“好吧，顶着这样的的目光，谁也没有办法弃他而去的。”

雨生觉得可能只是她在小孩最难受的时候救了他，这小孩刚在生死边缘走一遭，没有安全感，所以抓住她的衣袖不放。

情有可原，相信楚萧锦会谅解她的失约的。

徐公公没多久就赶来了，见小孩脱离危险，徐公公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雨生终于有时间问:“徐公公，为什么别人称这个孩子为四殿下?”

徐公公抹了把不存在的汗：“你在边疆快三年，有所不知。这是先皇临终前寻回的在民间失散多年的皇子，先皇驾崩前唯一的嘱托就是让皇上照顾好这个孩子。大皇子，二皇子都已封王。这个孩子年纪太小，才只有五岁。所以暂时未曾封王，和皇上一起住在皇宫里。”

“……”雨生:“居然这么戏剧性的么？”

徐公公 :“谁说不是，先皇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孩子给殿下养。这孩子名唤楚正，早年流落民间，也是命运多舛，哎。”

徐公公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皇上挺喜欢这个小孩的，也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了。幸好你今天救了他，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雨生明白徐公公的紧张从何而来了。

徐公公:“皇上等会儿就来，你在这儿坐会儿。”说完，他促狭的向雨生比眼势，“想必皇上会有重赏 。”

“……”雨生:“重赏就不必了，我的卖身契呢？”

“卖身契?”

徐公公一拍脑袋，“呀，掉御膳房忘带过来了。”

雨生：……

徐公公:“没事没事，我等下让人带过来。”

徐公公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颇为抱歉的说:“不过当时走的太急，有可能已经被不长眼的踩坏了。”

雨生:……

徐公公脸上挂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诚恳的说:“没关系，和皇上说明一下情况，相信他会允许补一张的。”

见雨生脸色铁青，徐公公安抚道:“皇上马上就来，你不要着急。皇上来了问题就能解决了。”徐公公坚定的说。

雨生却坐不住了，卖身契什么的，让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给她送过去吧。她要溜了，只是她刚起身想走，却已经晚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一片人群。恍惚中她只看见一道显眼明黄色的身影，后面跟着一个黑衣男子。以及跪了一殿的人，和如雷贯耳的声音。

“参见皇上!”

“……”雨生跪了下来，和众人一起高喊。她不敢抬头直视，依稀间却感觉那个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那人清润的声音说:“平身吧。”霎时，哗啦啦的起身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雨生起身时才偷瞄着看见那人的脸，许久不见，记忆中有些模糊的脸再重新见到的这一刻又变得清晰起来。

面若冠玉，眼如点漆，鼻梁高挺，明明气质恍如谪仙，却无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雨生偷看他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几秒，雨生率先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