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过完年，去青来书院告别师傅之后，雨生随楚萧锦去了边疆。她开始不习惯边疆常年不断的凛风，吹的人脸颊疼。后面，却也渐渐习惯了。

在边疆的第一年里，雨生跟随玄毕竟一起出诊。刚开始她只能旁观，后来玄毕竟也会让她诊治一些小病。雨生熟练了之后，稍微复杂些的雨生也会接手。

在边境的第二年，凉皇驾崩。边镜不稳，两国时有摩擦。那段时间楚萧锦很忙，早出晚归。雨生有时也会跟随梁裕丰一起上沙场。她不会武功，但她会医术。她和玄毕竟一起医治那些受伤的士兵。直到凉国大皇子梁裕丰即位，边境才逐渐变得安稳，他们才有时间休息。

同是在这一年里，二皇子倒台。支持二皇子的势力退出权力中心。纳兰绝，慕风之都相继升为正四品文官。楚萧锦护边疆有功，封为从三品武将。与此同时，皇帝病重，太子成为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在边境的第三年，这一年雨生虚岁二十，尚未过二十岁生辰。楚萧锦等人二十二岁，眼中已不见当年的少年气，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坚毅的，护国安邦的英雄气概。他们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一个久经风霜的青年。

在边境的第三年春，楚国皇帝驾崩，楚国太子楚渊继位，楚萧锦被紧急召回。和楚萧锦一起回去的，还有雨生一行人。

楚萧锦当初为稳固太子势力而来到边疆，成为太子在边疆的耳目。如今太子大权在握，边疆安定，他自然应该回京城，保护太子安危。

不管于公于私，作为太子殿下少年时的好友，楚萧锦也应该回京。至于往后，却不一定有机会来边疆了。

雨生在边疆待了两年多，见惯了边疆浩瀚景色。如今突然要走，居然有一点不习惯。但她的卖身契还在太子殿下手中，雨生也是后来才得知。楚萧锦竟然没有帮她要回来。新皇继位，是时候回京了。而且，她也要为自己赎身。

三年多的时间，她的医术已经可以出师。她想回到扬州，她的家乡，去开一家医馆，小小的就行。每日不需要赚多少银子，够买菜钱就行。

与三两好友为邻，清粥小菜。人生苦短，只要及时行乐，倒也不枉此生。

是夜，雨生收拾完东西，和楚萧锦一起。踏上了回程的旅途，她也学会了骑马，比坐马车要快。茫茫月色之下，只有几人踏马而行的身影。

到了城门之后，他们才换成马车行驶。

到了皇城之后，他们没有急着去见新皇。慕风之为楚萧锦设下了接风宴，只是雨生没想到。这宴席，也有她的一份。

慕风之点名邀请了她，雨生只能慷慨赴宴了。

久不曾回京，物是人非，有许多事要看顾。雨生没有住在将军府，她即将恢复自由身，自然不能再住在将军府了。雨生在京城的夕水巷租了一个小房子。将一切整顿后，同楚萧锦一起赴宴。

此时正是晌午，春光正好，树影婆娑。雨生在宴上扫视了几眼，那人并不在。也是，他现在是皇上，不能随便外出。但是她的卖身契，该怎么拿回。

慕风之和纳兰绝都褪去了几分青涩之气，成为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

纳兰绝变得愈加沉稳，身上的华贵之气溢出，早已掩盖不住，慕风之则更加风流倜傥，俨然一副潇洒公子的作派。

只是慕风之一开口，就暴露了其八卦本性。正常人见到故友的第一句话应当是:“好久不见。”

而慕风之见到雨生的第一句话是:“你和太子殿下三年中有联系吗？哦，不对，不是太子殿下了，应该叫皇帝陛下了。”

慕风之笑嘻嘻的看着雨生，问:“你们还有联系吗？”显然对当年他们之间的八卦没有听够。

雨生默默无语，她和太子殿下。哦，不，当今皇上，之间的故事很简单。甚至于根本没有什么故事，追根究底，不过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但这对慕风之说了他也不信，否则他就不会问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好在这次宴会的主题并不是这个，主题是兄弟之间叙旧，雨生只是顺带被稍过来的。

随便问几句其他的话，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纳兰绝问了她一句近来可好，雨生知道他只是客气一下，微笑着答了。

饭后，兰宾送雨生回去。楚萧锦几人则继续去逛街。雨生上马车前听到慕风之小声对纳兰绝说:“她怎么变冷漠了，你们说她还喜不喜欢太子?”

楚萧锦小声回答:“我看她在边境时清心寡欲的样子，应当是不喜欢了。”

慕风之:“怎么可能，她之前可是偷偷写木牌表白太子殿下的……”

雨生：……

雨生并不知道，当年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的震惊。当初沈云月说出木牌之事的时候，他们的关注点一下子从殿下拒绝沈云月转到了雨生喜欢太子殿下。他们一起看着成长的小姑娘居然喜欢他们中最冷漠，最不好说话的那个人，有一种被撬了墙角的荒缪感。

荒缪归荒缪，其中的惋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但凡雨生喜欢的人是另一个，哪怕是楚萧锦，都不至于如此绝望。只是，可惜了，太子殿下那样的人，注定不会为某一个人停留。

于身份而言，他是储君，不能只喜欢一个。于他自己而言，太子那副即将羽化成仙的模样，一个沈云月已经够让他们吃惊了。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太子殿下喜欢别人。

太子殿下喜欢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雨生有没有放下他。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边疆两年多，雨生对太子殿下这个人的印象已十分模糊了。没有画像，甚至他的长相，雨生也记不太清了。在边疆的生活很充实，她也不用担心说错话得罪了某位贵人而小命不保，不用费心费力。

如果不是因为卖身契，她几乎要忘了这个人存在。她早就不喜欢他了。雨生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要记得一个人，哪怕到死都会记得。她要忘记一个人，三两年就可以把人忘的干干净净。

所以他们忧心的问题，在雨生看来十分没有必要。她不在乎，她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个人了。他再也不会，也没有资格，影响雨生的情绪。

雨生翻身上马车，不再听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都不重要。你无法更改别人对你的看法，与其纠结别人喜不喜欢你，不如把注意力放在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马车回了夕水巷，雨生的住所是青砖白瓦搭筑成的房子。房子不大，她一个人住足够。

院中有一颗广玉兰，树冠高大 ，白花盛开，偶有几朵残花落下。

雨生坐在院中想，拿回卖身契，她现在缺少一个面圣的机会。楚渊是太子时，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现在楚渊是皇上，没有召见，雨生见不到他。

唯一的机会，只有三日后，楚萧锦面圣。楚渊一定会留楚萧锦在宫中详谈边疆之事。她作为楚萧锦身边的婢女，自然可以进宫。

只是一个小小的卖身契，只要她找到徐管家，就可以不用惊动其他人，轻松解决。

雨生耐心的等到了三日后。三日后，楚萧锦接她进宫。

楚萧锦要先去前朝开会。开完会楚渊会单独留下他，在楚萧锦离宫前，雨生有充分的时间去找徐管家拿回卖身契。曾经的徐管家，如今的徐公公。

雨生对皇宫还是不太熟悉，皇宫除了很奢华，还有另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很大。雨生虽然进过皇宫几次，但都是在宴会之类的地方，从来未深入过。

在一排排高墙之中，她险些迷了路。

还好她凭借多年做饭的经历，拥有惊人的嗅觉，找到了御膳房。

而此时又正好是早膳时间，她又恰巧碰见了徐公公那张熟悉的脸。

在偌大的皇宫转悠半天，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人，雨生差点两眼泪汪汪，冲上去抱住徐公公。

……事实上她也抱了，但是被人推开了。

徐公公看见雨生虽然也很意外，但是在皇宫里，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细细询问，得知她是丰楚萧锦之令，来取回三年前落在太子府中的卖身契时。

徐公公眯着眼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你的卖身契啊，是有点印象。”

“在哪里，在哪里？”雨生追问。

徐公公:“在我的住所，离御膳房挺远的。”

雨生:“没关系，我可以等。公公您快去快回。”

徐公公：“我是来取皇上的早膳，皇上下朝之后还等着用膳呢。”

雨生:“可我的卖身契……”

徐公公撇眉，“嗯……是有些麻烦，这样吧。你在这儿等，我去给皇上送早膳。我送完之后就回住所拿卖身契，给你送过来。”

雨生:“皇上会和楚大人一起用膳吗？”

徐公公:“会皇上确实说过要留楚大人用膳。”

雨生:“好，那您快去快回。”

徐公公点点头:“嗯。”然后他叫来了膳房的王管事。

王管事一脸谄媚，“徐公公唤小的有何事？”

徐公公指了指雨生，“她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你好好看着她。”

王管事大声应道:“哎，是。徐管家您的人放心，御膳房保证照顾的好好的。”

徐公公:“谁让你照顾她了，让你好好看着她。”

王管事:“是是是，看着她。”

徐公公放心的走了，走到门前。他突然回头看了雨生一眼，厉声道:“不准偷吃。”

雨生竖起三跟手指头保证不偷吃。

徐公公放心的走了。

徐公公走后一分钟。

王管事一脸笑，“顾姑娘，这水晶龙虾要不要来点儿？”

雨生不吭声。

两分钟后，王管事:“顾姑娘不用担心，谁不知道徐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打皇上是太子时就跟着他的，您是他的贵客。无需担心，顾姑娘还没用早膳吧，这道灌汤包子要不要来一个?”

雨生:……

王管事:“翡翠豆腐。”

“清蒸鲈鱼。”

“黄金蛋羹。”

雨生:……

雨生:“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