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知秋 第2章 第二章

雨生在账房里找到了兰宾。阳光从窗台的缝隙里钻进来账房一片明亮。

兰宾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雨生。

“什么事。”

雨生走进房。“您知道我房里的那本书么？”

兰宾：“知道，我不小心落那了，闲来无用，便赠你吧。”

如果兰宾没看错的话，他看见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被收敛了起来，是个隐藏情绪的好手。

雨生试探性的开口。“您会写字，对吧？”

兰宾：“嗯。”

雨生眼睛里有掩藏不住了的光芒，像是追逐一件极其渴望的事。“您能在空闲时间，教我习字么？”

兰宾四十有二，尚未娶妻，无子无女。望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十六岁小姑娘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能给我什么呢？”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下定决心。“我……我把所有俸禄都给你。”

兰宾开怀大笑，小姑娘的举动真是让他出乎意料。“所有俸禄都给我，你用什么？”

小姑娘回答。“我在这院子里，不用花什么钱。”

兰宾费力止住笑。“姑娘家还是留些盘缠在身上的好。我从小便陪着公子，公子比你大一岁，一般大的年纪。老喜欢溜出书院买好吃的。往后少不了带你出去，到时候可别看着眼馋。”

雨生眼睛瞪着大大的，似乎不太置信。嘴角渐渐变成一个圆弧形，看得出来对外出这件事十分期待。

兰宾忍俊不禁。“俸禄自己拿好，为自己留条后路。每日申时来找我，我教你习字。”

雨生眼睛里几乎要放光，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但是她还是不敢太放肆。只规规矩矩的说：“谢谢您。”

兰宾笑着看向她。“都说了不必如此拘束。”

雨生仰头问：“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先生吗？”

兰宾：“可，我便叫你雨生了，雨生，雨生，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不错的名字。”

雨生开心的笑了。“谢谢先生夸奖。”

兰宾：“不必，先回去吧，下午再来找我。”

雨生：“好，先生再见。”

雨生转身出了门，兰宾站在门边目送她。片刻之后，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呼吸像是被抑住了一样，十分困难。约摸半分钟过后，他无力的倚着门框。

他活的少年老成，自幼身体不好。大夫断定他活不过四十岁。可他凭借将军府连续不断的金贵药吊着，硬生生活到了四十二岁。可身体却不断衰老，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苍老的像快五十岁一样。当年金榜题名时也未曾想过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是奢求，他不敢去想婚丧嫁娶之事，怕耽误了一位女子。他这一生，无子无女，如今有一个小姑娘愿意陪他，倒也挺好。

五月的天气有些闷热，日近中午，雨生把蒸好的凉糕放凉。把水灵的大萝卜洗净切成块，炖一蛊汤，又做了一道红烧鱼。诚然不能用葱姜蒜，雨生只好用八角和桂皮去腥。所幸效果不错。雨生烧了一道素菜解油。雨生做了四份的量，把菜分成四份给各个房间送过去。

却听见外面传来两种声音。慕风之说：“特地来看看你着厨子菜做的怎么样。结果还不错啊，刚进院就闻到香味了。”

楚萧锦：“你这鼻子可真灵。”

慕风之：“承让，承让。”

雨生默默停下了手中分菜的筷子。今天还是吃膳房的菜吧！雨生把饭菜送进房里。

慕风之大老远问：“不知我是否有幸蹭一顿饭呢？”

雨生：“慕公子说笑了。”

慕风之：“我并未说笑，姑娘不愿意，我自不会碰。”

雨生觉得这是往她脸上贴金。“自然可以。”

慕风之温文尔雅。“你是顾雨生么？”

雨生：“是。”

慕风之：“以后不必太过拘束。”

雨生：“好。”

慕风之拉着楚萧锦一起去用膳了。雨生才发现四位公子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便是少年的放浪形骸吗？竟不甚在意尊卑之别。

去膳房领了伙食，与师傅寒暄了几句。顺道翻出了她去年酿的青梅酒。回到院子已是未时，两位公子还没去上课。反而看上了她手中的酒。

楚萧锦问：“什么酒？”

雨生：“青梅酒。”

慕风之：“未曾听说过，雨生家乡是哪里人？”

雨生：“扬州。”

慕风之：“扬州离此地甚远，难怪风俗如此不同。”

楚萧锦：“可否给我尝尝？”

雨生有些难过。“她只酿六瓶，送给师傅两瓶，如今再折去两瓶，确实有些痛心。”

慕风之见她面露不舍。出言道：“放心，我们并不是白喝，一百两银子一壶，如何？”

雨生迅速道：“我愿意。”

楚萧锦：“原来你是是个财迷。”

雨生：“启禀公子，我就是个财迷。”

慕风之：“哈哈，看来哪天雨生不愿意待在留枫院了，萧锦还得用银子哄回来”

楚萧锦：“我才不哄。”

雨生：“留枫院很好，我并不想走。”

慕风之：“看来雨生胆子是挺大的。”

楚萧锦：“我也发现了。”

雨生：“两位公子会生气吗？”

楚萧锦：“玩笑无事。”

慕风之：“无伤大雅。”

楚萧锦接过雨生手中的酒，抛了一枚玉石给她，与慕风之一起向书院走去。

雨生接住玉石，将饭菜端回房里。今天膳房有鸡腿，师傅特意给她多加了一个。菜色十分好看，膳房的伙食除了下人的送给个个院子的饭菜其实很好吃，只是这两位爷太挑了，执着于开小灶。

楚萧锦将白色瓷瓶的塞子拔开，一股酒香飘了出来，酸酸甜甜的。

慕风之喝了一口后脸上带了满足之意。“好

喝。”

楚萧锦：“这酒不错，只可惜太少了些。”

纳兰绝将他手中的酒抢过去。“什么好东西，给我喝一口。”

楚萧锦去抢。“不行，这酒没多少。”

纳兰没听他的，喝了一口。酣中带酸，别有风味。他把酒还给楚萧锦。“哪里买的？我也去买。”

楚萧锦：“没有了。”

三人向书院走去，身上还隐隐约约有些酒味。苏文长一席青衣，端坐在桌前，手中折扇轻扇。“你们三个，小心夫子训人。”

纳兰绝凑近苏文长。“一点酒味而已，夫子闻不出来。只是这酒不错，公子尝尝？”

慕风之将酒给苏文长。苏文长抿了一口，然后又喝了第二口。“这是什么酒？”

纳兰绝：“青梅酒，楚萧锦家的小厨子酿的，我来时与他们撞到了。”

苏文长：“晚上让她来揽云院。”

楚萧锦：“好。”

夜晚，月明星稀。雨生提了一壶酒来揽云院。她两次来揽云院的印象都不太好。

日暮的揽云院格外幽深僻静。一片翠竹前，青衣公子在小湖旁垂钓。

雨生行了礼。“奴婢来送酒。”

青衣公子未转身而是问：“你怕我？”

雨生早早地被叮嘱过，这位公子是惹不得的。但是说不怕也太假了些，她怕适得其反。只得说了真话。“尚可。”

苏文长并未在意，起身收了钓竿。吩咐道：“带上酒，去厨房烧条鱼。”

雨生：“是。”

雨生拿了酒和装有鱼的木桶，跟在公子后面。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位青衣公子的模样，很俊朗，风度翩翩，有玉树临风之感。

只是这鱼是楚公子跟他说的吗？自己还真是个当厨子的命，整天于伙房奔波。不过像她这样的穷苦女子出身，能当个厨子已是不错，比起大多数女子，她还算幸运。

不知这位公子口位味，雨生做了一条清蒸的，放了很多葱去腥。所谓“葱花鱼。”雨生还做了一道烧茄子。吃饭还是荤素搭配的好。

做完饭雨生送进青衣公子房中。苏文长看到她来放下了手中的书。

雨生把饭菜摆上桌后。苏文长身边的小厮带雨生去领酒钱，整整两百两。雨生拿到银子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回到留枫院后楚萧锦笑她。“得了银子就这么高兴？”

雨生：“自然高兴。”

楚萧锦笑。“带上你的钱袋子，明天出去玩。”

雨生：“明天不用上夫子的课吗？”

楚萧锦：“明天十五，是休沐日，本公子仁厚，带你出去长见识。”

雨生情不自禁的嘴角翘了起来。“谢谢楚兄。”

楚萧锦：“谁准你唤我楚兄的。”

雨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紧张的说：“对不起……”

楚萧锦笑了起来，似乎是自己诡计得逞。“无事，无事。吓吓你罢了，本公子还没有这么容易生气。”

雨生试探的喊：“萧锦？”

楚萧锦：“真的没事，我不介意这些，只是不要这样唤其他公子。”

雨生：“好。”

本公子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有趣，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雨生：“我不觉得我有趣，很多人说我很闷。”

楚萧锦：“她们没发现而已。”

雨生没接话。

楚萧锦：“罢了罢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需早起。”

雨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