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的庭院,他浑然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哀求过;‘‘姑姑,那我怎么办,我在等你的祝福,不是你的无情宣判啊,不要啊,对轻初也是不公平的啊’’。
‘‘公平自在人心,你要的姑姑都会给,至于轻初,我只相信,她会照顾好进凯,别人我也不放心’’。
‘‘姑姑你到底怎么啦,生病了咱可以找医生,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轻初,轻初的幸福不重要吗?姑姑,我只要轻初,你这样擅自决定不仅残忍也武断啊’’。
‘‘我的身体我清楚,把轻初留给你姑父就是幸福,你了解轻初,她不会说这是残忍’’。
顾临羡只感觉一阵耳鸣眩晕,心亦死般的透凉,也没有看到,顾纭转过身后的泪如雨下。
顾纭一遍遍祈求侄子的原谅,一遍遍顿足捶胸,她宁愿承下被恨的万恶,仍狠下心以恩取义。
她看得通透,步轻初在哪顾临羡就会在哪,为了丈夫和女儿,她绑架了情感,留下步轻初,即便顾临羡痛得遍体鳞伤,仍会守护好傅家。
之所以她会很笃定的抉择,因为步轻初任何时都会接受她的选择,这也是她唯一能够留下顾临羡的选择。
步轻初却全然不知,心里想着,等顾临羡忙过这档期,自己就会主动拉着他的手走到顾纭和傅进凯身边。
然而,顾临羡拒绝回家,避而不露面的举措,让顾纭的愧疚愈发加深,慌措愈加发乱。
这些日子,她几乎是寝食难安,看着无辜善良的步轻初在眼前百般尽孝,她更是无法开口,甚至为自己偏离道德的行径感到可耻可恨。
看着对自己体贴入微的丈夫,她生有胆怯,亦有自私的不甘,自己应无权做主谁的人生。
人,一旦生了执念,明知不可为,却难以跳出心魔的诱惑。
顾纭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她骂过自己,恼过自己,可着了魔一样,一门心思地把步轻初推到傅进凯身边,就是对整个家的皆大欢喜。
也许,她是确认过眼神才有如此大的动力与决心。
以一个女人的角度看问题,她几次偷偷观察过,就是感觉傅进凯看步轻初的眼神哪里不一样,所以二次拿到体检报告单,独处思绪过,趁着来得及,她想要把每个人的生活安排妥帖。
她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每个人的心思。
伤人伤己的一意孤行,险些酿成支离破碎的祸事。
一场误会险些要了顾临羡的命。
看着顾临羡的冷漠和闪躲,顾纭心知肚明,自是不会晴空霹雷,满眼难掩的心疼,不停地给顾临羡夹菜,笑得羞愧,笑得牵强。
‘‘顾大忙人你终于舍得回家了,罚你把我老爸做的菜都吃光,你是不晓得,这些日子,咱家浪费了多少食材,你舔盘子都不为过’’。
下了晚自习回来的傅以桐见到顾临羡边调侃边放下书本走到餐桌旁坐下,盯着麻辣的小龙虾眼睛绽出馋欲滴的亮光。
嘴里仍碎碎念;‘‘这待遇简直啦,我这是借了谁的光啊,不过,这种忌妒可以猛烈些,亲爱的小龙虾我来喽’’。
麻辣可是她的最爱。
步轻初急忙递过纸巾笑道;‘‘慢点慢点,别溅到眼睛里,悠着吃,你的胃’’。
‘‘不管啦不管啦,先解馋,在解胃,托某人的福啦’’。
顾纭勉强笑道;‘‘这孩子,吃也堵不住嘴,天天嚷嚷着就喜欢一家人一起吃饭,这一吃上啥都不顾了,以后啊都得让人照顾了’’。
说完,不由悄悄瞟了一眼致使都没怎么说话的侄子,心里再次泛起难以形容的杂陈。
不是自己心生邪念,是有难以割舍的牵绊。
她想道歉,想祈求原谅,想活下去,心针扎一样疼,怎奈,无情的事实让她只想自私一回,别过头狠狠忍住眼中的泪没有掉下来。
傅进凯端来乌鸡汤坐下,心情格外好,享受家人欢天笑语的喜悦,就是人生最完美的当下。
闻听顾临羡还有视频会议,自己美美地小酌了一杯。
看着步轻初不停地在照顾傅以桐,微笑道;‘‘轻初啊她又不是小孩子啦,最近工作很累吧,你自己都瘦了,多吃点’’。
就是一个普通的体贴入微,却让顾临羡蓦然升起慌恐的害怕。
然而,他这一慌措让顾纭尽收眼底,原来,步轻初在顾临羡心中比自己想的还要重要。
不过,刚刚一幕他也看到了有多真实,足以证明,傅进凯对步轻初的关心也很细致,尤其是那来自一个男人的温柔眼神。
顶着有悖道德的谴责,顾纭鬼迷心窍一样,顾不及世俗的耻笑,只想留下步轻初。
病入膏肓,心邪眼也瞎,着实难以想象就这么铮铮地体现在了识大体,娴静善良,护犊满贯的顾纭身上。
她只知道自己被病魔判了死刑,却不知那张体检单有异样。
只是名字相同,年龄,住址截然不同。
再怎么心态豁然,在生死面前任谁都无法一笑坦然。
她只看到了检查结果,眼前便一片模糊,大脑不受控制地在崩溃,毕竟她在离别一线间险走一遭。
若不然,以她稳重心细的性子,不会出现这么残忍的乌龙。
险些让伤害扩散,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无辜的傅进凯才是最可怜的,在毫不知情中来自家人的一个呵护举措,竟然被利用,被害怕。
如果,这个荒诞的理由一旦捅破,他会怎样?
既然回来了,顾临羡已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恩也好,情也罢,哪怕与全世界为敌,甚至拿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自己只要步轻初,任谁都不行。
无论姑父怎么想,是默认还是拒绝,趁着姑姑还没有站在步轻初面前,顾临羡心意已决。
若无法改变姑姑的歪念,自己便毫不留情地带着步轻初离开这个家。
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都可抛弃,唯有步轻初,自己绝不会放手。
他犹豫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论结局如何,在事情还没有发酵,没有到悲痛欲绝时,敲起了熟悉又陌生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