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无声 第9章 王者来袭

你老大还是你老大！

周曼良不动声色看向虚空，思考三秒。

“后山的野兔野鸡不少，窑烤叫花鸡、烧烤兔肉，小六都会。准假一小时，你出门打猎吧！”

“yes sir!爱你呦～”胖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比爱心。

摸着良心说，胖子这画面，有点噁心；刚刚结束头一轮杀青的小六，恰好碰上胖子比爱心的历史画面，差点瞎了。

“我看到什么？啊～～～我得去找神婆收惊！要是姐夫今晚带烧鹅来，神婆也赚不到我的钱。”

一出现就戏精上身，小六很会；周曼良满脸邪恶，看来准备挖坑让他跳。

“窑烤的野鸡野兔更好吃，铁桶烤也不赖。现在八点，窑烤的家伙先备好，十二点以前别说吃肉，喝虫草汤漱漱口也必须有。”

听到来自老大的画饼，小六的精气神瞬间全部到位。

“这怎么好意思呢？怎么好意思不先剁蒜、切葱、作蘸料？我这就去备菜。”

咻～一声，小六跑进厨房，沉浸式准备窑烤材料。

一心奔向美食的胖子和小路都送走，耳根子清净的周曼良，自动进入判断模式。

“此时，外公不是用茶就是用茶和展厅，捧杀傅玖月。虽然傅玖月说自己不爱喝茶，但傅家奶奶肯定爱喝；昨晚在傅园宅邸的大厅，看到几片红印和蓝印茶饼，还有老紫砂和老盖碗，傅玖月肯定也懂。哼～外公这单至少得有三十个W。”

闹钟响，周曼良随即查看摊凉的茶青，准备开始揉捻。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周曼良没回头，气息平稳招呼来人。

“师父，您看今年的茶青，状态比去年好。”

周曼良面带俏皮笑容，转身面向她的师父：老和尚。

“嗯！年初那场雪下得好，茶树裹上一层棉袄，地里的水分饱了，空气也好，等于给茶树润润嗓子，茶叶品质自然好。”

老和尚目测约六十来岁，行走间步履不紧不慢，气息平稳，眼神清澈明亮。

“师父就是我的棉袄，有您在，茶青一定听话，茶汤绝对好喝。”

嘴甜又漂亮的组合拳，把这个远低于十八线城镇的男女老少都放倒，每个都是周曼良的迷妹迷弟。老和尚也不例外，但是他没头发，比其他人清醒五十度。就像刚刚周曼良输出的两口彩虹屁，老和尚的理智只剥落小屑屑，播送的道理还是一套叠一套。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顺势而为的领悟，到手的茶不醇，进嘴的饭不香。这样的日子，即使真金白银千千万，也不快活。”

不知其他和尚平常怎么和徒弟说话，眼前这位偏好莫测高深又奇奇怪怪，压根儿没打算让人好懂。一而再再而三，回回如此，正常人早被摧成口吐白沫；反观周曼良，面颊粉嫩Ｑ弹，能吃能睡能打架，丝毫不见被摧残的痕迹。

因为，她很会耍...路演。

“把茶做好，真金白银千千万喝了快活，就是徒弟当下的领悟。”

俏皮娇艳人人爱的模样，周曼良水灵灵拿下，老和尚横眉冷对。

“在外公身边妳没少学，在我身边妳没多学。”

“大道理修身养性，小道理三餐四季。师父放心，下山这几个月，我只用了一回散打，矫正无耻之徒。您教的，我全数裂变三倍，事实上学很多。”

是不是啊！对着老和尚灌迷汤，周曼良妳这妙龄女子的良心不会痛吗？

显然，老和尚晓得她的徒弟不会痛，也就闭麦不说话，专心用手感知茶青的走水程度和弹性。

“妳，教训人，露馅了？”

原来，老和尚不说话是在思考揍无耻之徒的破绽。

“没啊！周家人以为，我是惊吓过度，本能反应。在他们心里，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为了证明这句话，周曼良拖着近百斤萎凋的茶青麻袋，徒手倒进炒茶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目睹这一幕的老和尚，面容平静，一副很平常的模样。

“没实力，不要说话；有实力，不需要说话。江湖行走，有钱比有道理有用。好好做茶，把村子的GDP抬起来，这实力，我乐见。”

老和尚呵呵两声，身影快速隐没黑夜里。望着老和尚远去，周曼良歪头做出结论。

“实力，周家没，傅家有，村子的GDP还是得靠傅家。”这个苗在她心底火速茁壮成大树，“不过，师父不出门、住的地方也没讯号，情报工作不输专业户...好费脑。”

茶山，神仙的后花园，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有意外...尤其是清晨时分。

在傅家三人来到茶山的第二天，按“自律就是没人性”的霸总指南，傅玖月准时在清晨5点出门慢跑。天色黑中带蓝，星光稀疏沉寂，除了树枝的窸窣耳语，万籁具寂。弥漫的自然气息，清新香甜，是傅玖月阔别已久的自在。

然后，不寂了～～

“傅总，早。”

阿飞从他身后追上，点个头，随即迈开步伐往前跑。如果这不算什么，那么接下来一定算什么。

“老～板～早～”又来一个“老板早！”

有气无力的招呼声来自朱一桦，中气十足的是柴可夫。傅玖月的浓眉，微微上挑，有种莫名的邪恶帅。

“6小时，夜猫子变身早起鸟，出门跑步。一桦，你是投资失利还是财产得分老婆一半？”

来自老板的挖苦，就问谁扛得住？金牌特助朱一桦能扛，还能答。

“财产分一半给老婆？怎么可能！预判她的预判是我的专业。”好好好，好一个嘴硬，两秒钟。“我和老柴的隔壁，是阿飞哥的闺房，他把我俩叫醒，说是锻炼锻炼，待会儿爬后山才不会气短胸闷。”

免强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朱一桦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按这速度发展下去，难免走向触目惊心；傅玖月突然良心发现，也就发出充满责任与义务的指示。

“老柴，人工呼吸，你行吧？”傅玖月冷问。

“行，我还有急救执照呢！”柴可夫热回。

贴不贴心？老板连员工喘不过气的预判和后路都有了，顶级牛马如朱一桦，夫复何求！

“停！假如，我到了一只脚跨进地底的时刻，嘴对嘴人工呼吸，起码得是个女的。这是中年男子的最后一点尊严。”

一抹男人都懂的“哼”，从傅玖月的喉咙滚出来。

“你那点尊严，在你老婆搬回娘家时，已从人间蒸发。”

“已婚男人都有这么一天！这是过来人的提醒，老板。”

玻璃心碎一地的朱一桦，边喘边走边傲娇。

被提醒的傅玖月，脸上表情很钢铁“我是男子汉，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话这么满，现世报很快的～～～

两辆车，前福特（阿飞）后路虎（傅玖月、朱一桦、柴可夫），飒爽奔向路窄又不平的后山。瞧那快不了一点的车速，很难使上浮夸的形容词，鼓励路虎那三位：出来玩，开心一点。

“傅总，订今天晚上的机票回雍州？”

此问句来自朱一桦。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不过朱一桦没睡饱，一脸倒时差，距离帅还是差点意思。

“到了，再做决定。”

傅玖月的口气平淡，但柴可夫从后视镜瞄一眼，他的感觉一点也不平淡。

“此时的傅总，气场和长相不能说和短剧中的霸总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

优！原来柴可夫也是个大男主短剧爱好者，难怪他对车上扎眼的高压肃穆，展现超强的逆来顺受。

话说回来，三个很装的男人同车，既不能打游戏也不能刷美女图，溢出的男性荷尔蒙也只能用高压肃穆冰镇。

送走两辆车，外公的眉眼之间，藏不住欢快。

“阿飞，还好有你这志愿者，牺牲小我。老人家的手脚慢，矇下一位需要准备准备。”

口气淡淡的，外公对着本来就不多的良心，说了句良心话。想必是下一位登场者，不一般，才让外公的良心多了一点点。

此人乃是金钱圈的老牌富二代、享誉海内外豪门丈母娘、外公庆幸无缘的前女婿，周甫彦。

说来很玄，周甫彦原本计划昨天下午搭飞机，晚上到茶山；到了机场才发现，忘了带证件。此时离起飞时间剩七十分钟，周甫彦只好忍痛认赔改航班。

外公收到周甫彦改航班，隔天中午抵达茶山，他被狂喜的内心驱使，爬上茶馆屋顶，对着啥也没有的虚空三拜。

“好日子即将到来，一切都是茶山大神保佑，小的才能既接待傅玖月又唬弄周甫彦，不是，安抚周甫彦。在剩下不多的岁月里，小的必定竭尽所能、不择手段，提高茶山的GDP。”

命运的齿轮一但转动，不服都不行；只是，外公的话这么直白，山神会不会消化不良？

就在外公准备好周甫彦适用的场景时，专业放哨的邻居大爷前来报信：那人已到村口。

见过世面的外公，随即将指定周甫彦消费的茶和茶具，摆成追随纽约第五大道橱窗的造型，誓言拿下这一单。

从没来过茶山的周甫彦，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学者的好奇；当他走进外公的茶馆，浏览外公美感有一点但不多的橱窗式摆设时，内心很激动。

“大道至简，无非如眼前所见。朴实的茶馆，再现荒山古树茶的百年风华，无雕琢痕迹，无刻意为之，乃当代人体验侘寂美学的形而下场域。”

很棒，周甫彦把平常人认得和不认得的词，全串在一起，造出是个人都听不懂的句子。造诣如此深厚，见解那么超越，把外公雷得外焦里嫩。

“这波橱窗式摆设，我雕琢的不得了，周甫彦的视网膜却看到不刻意。他的眼光.....太不同凡响。难怪当年，我闺女认识他不到一个月就结婚。”

满心感慨的外公，迎宾神色滴水不漏，即使专业是探测情绪变化的AI机器人，也捕捉不到外公发自内心的嫌弃，只有外公出口成章的商业吹捧。

“周教授不愧是文史权威，观点别出心裁又醍醐灌顶。今日莅临指导，还请周教授多看多评价。”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外公把说话的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绝对的教科书级别。

“哈哈哈！周某，随心所欲惯了。倒是简老，一别二十五年，别来无恙？”

这口气，莫不是，来聊天？昨天电话里急的不得了，争取尽快上山找女儿的狠劲，哪去了？外公的瞳孔都快地震。

好好好，既然周甫彦都敢随心所欲的哈啰，外公也不乐意落人后，他秒出名闻茶山的销冠嘴脸。

“呵呵～好茶好景相伴，恙，很久没见过。”

笑脸迎人的外公很积极，完全没把周甫彦当外人，这让专业念书的周甫彦倍儿爽，觉得外公慧眼识珠，眼底流露出老牌富二代的满意。见此，外公不再压抑武功，打出组合拳第一式。

“周教授，喝什么茶？”

秉持喝茶治无语、缓尬聊的销售指南，外公的组合拳第一式，掌风轻舞飞扬，若有似无。

“喝茶好！我父亲近年中风，正寻一款对身体友好的茶。不知简老可有这类茶？”

把话说得如此丝滑，又不正面回答，周甫彦堪称十里八乡第一人，要是肩上没镶个“很会唠嗑”的一等勋章，太说不过去。

“恰好，今早喝的茶，体感甚佳，用脑过度和龙体欠安者，都适合。”

“甚好！不妨现在试试。”

ok!外公的第一式：似有若无，成功勾住消费者周甫彦的眼球。接下来的时间，交给销冠发挥。只见外公烧水、注水、烫杯、置茶，行云流水；接着温润、再注水、出汤、分杯，从容淡定。

此时，无声胜有声.....直到周甫彦再度记起他是教授。

“汤面氤氲缭绕，茶色深而清澈，香气虽不飞扬，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像不像学校里，老师在台上侃侃而谈，学生在桌前目瞪口呆的画面。这话是有些阴阳，但作者不承认。

众所周不知，习惯手握麦克风的周甫彦，超过一分钟不讲话，双脚必定不由自主抖动。为了缓解“社牛症”，周甫彦的脑回路自动进入催眠模式，不间断使出文人骚气，把听众唠到脑子空白。

见多识广的外公，看不上文人这点副作用，他担心的是周甫彦手上的老杯子。忙着演出的周甫彦，葱白玉指掐住微烫的老杯子，悬浮半空中，万一杯子没拿稳，岂不是很倒霉。外公，不忍了。

“耶，周教授，第一泡趁热喝，第二泡放凉再喝。以此，感受百年茶树与体感的相呼应，享受茶汤能量的跌宕起伏。”

优！连跌宕起伏都用上，看来外公毕生所学的装逼词汇已快用光。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悦耳明媚的笑声，从外面涌入。

“简老，我们来了。”

一群青春无敌的妙龄女大生、研究生，趁乱包围茶桌，堵得水泄不通，把外公乐坏了。

“哎呦呦～本村最亮眼的风景线，集体出现，我这老破小茶馆肯定是风水宝地。”

高来高去这种事，外公也是挺行的。

“简老，别人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您是茶馆自有大补丸。竟然趁我们不在，喝这么好。幸好我爸妈买了好几提，回家也能喝。”

说话的是颜值气质都有的女研究生，专业古美术，如此卓越，恰恰是周甫彦偏爱的研究生类型。

“这位同学，听妳的口音，似乎来自北方。不知父母在哪高就？怎么称呼？”

从小活在锦衣玉食的周甫彦，自然认得这杯茶的身价；当女研究生提起父母买了好几提，瞬间生出富豪就该认识富豪的求知欲。

“我爸妈挖煤的，这里挖那里挖，人称塞北煤矿始祖鸟。”

哇！这话把周甫彦鼻头的毛细孔都炸开，语气也瞬间向上修正。

“您，”称呼从妳变成敬语的您“父亲是巴千万？”

“是啊！”

那口气，随意的很，搪塞时用这种方式，不得罪人还不用浪费口舌。

“没想到在简老的茶馆，偶遇巴家大小姐，还和您父母喝同款茶。”

憋这么久，终于轮到外公嚣张一回，他不动声色提气，接着表演销售的最高境界：装低调。

“巴先生来我的茶馆一回，对这只茶情有独钟。不只他，南方小土豆的家人也挺爱的。”

戏精附身的外公，把目光对准坐在C位的小可爱。俏皮的长相，再一次长在周甫彦的心巴上。

“原本是我爸妈和奶奶喝的茶，后来变成做新能源和AI科技叔叔的专用茶。但是，我偏爱比较新的生普，简老，待会儿可不可以换去年的聚气？就是树龄三百年那只。”

“OK！”外公这时忽然甩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忘了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文史界著作等身，帅气有型的周甫彦周教授。”

瞬间，华光普照，周甫彦挺起没那么厚实的胸膛。

“周教授好”，“周教授幸会”，“您好周教授”。

各式各样的问好，此起彼落，茶馆摇身变成粉丝见面会，周甫彦是迷妹追捧的明星。

再后来，周甫彦买了五提茶，两套茶具。他是这么告诉他亲妈的。

“南北富豪都喝这款茶，我们跟着喝，不仅显现待客诚意，还能强身健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好茶得配好道具，两把紫砂摆在茶桌上，气势和品味即刻彰显。”

至于找女儿这件事，周甫彦直到下山前那一刻，才轻描淡写提一笔。

“曼曼，十天内会回傅家吧？”周甫彦语调沉稳。

“必定不辜负周家。”外公嗓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