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宣宁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所有的意识像是浸泡在温水里,混沌中又透着一丝清晰的牵引。
四周是朦胧的雾气,白得晃眼,脚下踩着的不知是云还是实地,轻飘飘的,没有半分着力点。
“你是谁?”
看着前方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纪宣宁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那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雾中,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繁复华服。
衣料上绣着的纹路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是流动的星河。
这背影让她莫名觉得熟悉,心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痒痒的,却又抓不住。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转动身体。
纪宣宁的心跳莫名随着那缓慢的动作一点点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感觉到非常奇怪,一个答案似乎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这时候周遭的雾气似乎在这一刻散开了些,当那张脸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时,纪宣宁瞳孔骤缩。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你怎么和我长的一样?”
她
纪宣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前的人,眉眼、鼻梁、嘴唇,甚至是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都和她自己一模一样,就像是在照一面清晰度极高的镜子。
可这镜子里的人,眼神却比她深邃得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静,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哀伤。
对面的“自己”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直接撞击在纪宣宁的心上。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纪宣宁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句话。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可能,我是纪宣宁,我来自21世纪,你怎么会是我?”
她急切地辩解着,像是在说服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21世纪的世界?”
对面的人重复着她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本就属于这个世界,所谓的‘另一个世界’,不过是你短暂停留的一场幻梦罢了。”
“回不去的。”
这句话轻飘飘地从对方口中说出,却像一块巨石砸在纪宣宁的心上,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你不要开玩笑了!”
纪宣宁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但是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但看着对面和自己长着一样脸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不甘和恐慌:
“怎么会回不去?我一定有办法回去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怎样才能回去?”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雾气似乎又浓了几分,将她的身影笼罩得有些模糊。
“这次你能来到这里,是有人为你付出了代价。”
“代价?”纪宣宁的心猛地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什么代价?是谁付出了代价?”
她急切地追问着,上前一步,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可雾气却像是有意阻拦一般,让她始终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弥漫的白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剧烈地翻滚起来。
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像是汹涌的波涛,让纪宣宁站立不稳,只能狼狈地扶着身边并不存在的东西。
对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雾气中扭曲、模糊,最后彻底消散不见。
“等等!你把话说清楚!”纪宣宁焦急地大喊,声音却像是被这无边的雾气吞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紧接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纪宣宁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天旋地转。
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嘈杂的声音,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有战马的嘶鸣声,还有人临死前的惨叫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又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渐渐消失,周围的雾气也慢慢散去。
纪宣宁扶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白茫茫的雾海,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书房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
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陈旧气息。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铺着宣纸,砚台里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汁,一支狼毫笔斜斜地搁在砚台上。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与刚才混乱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宣宁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那个奇怪的雾里吗?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就在她疑惑之际,书桌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纪宣宁心头一紧,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书桌后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官袍的男子,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男子的头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的轮廓线条硬朗,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官袍的样式,纪宣宁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她穿越到这个朝代后,每天都能在父亲身上看到的兵部侍郎官袍!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可是,这怎么可能?纪景行明明应该在府里的书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纪宣宁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问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书桌后的男子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当看到那张脸时,纪宣宁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张脸,赫然就是纪景行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甚至连眼角那几道细微的皱纹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纪景行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年轻一些,眼神也更加锐利,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不像在府中时那般温和。
“父亲?”纪宣宁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纪景行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纪宣宁身上,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来了。”他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纪宣宁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在梦里见到纪景行?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年轻版的纪景行?
难道说,刚才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所说的“代价”,和纪景行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纪宣宁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急切地问道:
“父亲,是你吗?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说,有人为我付出了代价,是不是你?”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纪宣宁的眼睛紧紧盯着纪景行,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纪景行忽然冲她一笑,就在纪宣宁以为马上就要听到回答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再次将她吸走。
熟悉的裹狭感再次袭来,纪宣宁眼睛倏地睁大,眼前的事物慢慢变得模糊。
“不!”
纪宣宁大喊着,下一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正在床边为她诊脉的李医官和顾朔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看着周围的场景,纪宣宁脸上浮起一阵疑惑。
“你们是谁?”
听了她的话,顾朔的眉头一皱。
就在他以为纪宣宁再次失忆的时候,纪宣宁突然转过头很惊讶地看着他。
“顾朔?你不是在战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环顾周围,没有看到冬菱,再次问道:
“冬菱呢?这是哪呀?”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医官,警惕浮现在眼底。
李医官接收到顾朔的眼神,对着纪宣宁道:
“纪小姐,我是殿下请来的医生,刚刚你晕倒了,可否再让我为你把把脉?”
纪宣宁见他这样说,点点头。
李医官走过去认真地把脉,发现纪宣宁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对着顾朔摇摇头。
顾朔见他这样,也暂时放下心来。
纪宣宁虽然醒来了,也恢复了之前的记忆,但唯独缺少她失忆后与恢复记忆中间的一段记忆。
顾朔不知道这如何是好,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只好摆摆手让李医官先退下。
纪宣宁看着房间内只剩她和顾朔两人,于是站起来问道:
“殿下,这是哪呀,我怎么会在这呢?”
见她再次问起刚刚的问题,顾朔也不隐瞒。
“你被人追杀后不幸跳下悬崖…”
纪宣宁听完后感到一阵唏嘘,没想到她又再一次死里逃生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赶忙追问。
“那我爹呢,还有我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顾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忍说出真相。
“你爹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