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知新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回到酒店，林析将还在滴水的黑伞放在门边的伞架上，脱下微湿的外套，房间内安静而温暖。

沈铮变了。

林析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那种沉沦的、自我封闭的绝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试图振作，努力维持的平静，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很好，林析想。

无论对他们谁而言，沉浸在过去的泥沼里都没有任何好处。

第二天是个晴天。雨水冲刷过的城市显得格外清新。林析上午去新租的公寓看了看，监督了一下最后的清洁工作。

下午，他在咖啡店和周贺见面。

两人聊了聊画廊的近况，以及林析在国外的一些见闻和学业收获。气氛轻松而融洽。林析能感觉到，周贺是真心为他回来感到高兴，也依然看重他的能力。

“接下来干什么？”周贺说：“下个季度的展览主题需要定下来了，干不干？”

“行。”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响起。

林析背对着门口，没有回头。

但周贺抬眼望去的目光，以及小彭那声略带惊讶的“沈先生”，让他知道了来者是谁。

沈铮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他站在门口，脚步微顿，目光先是落在背对着他的林析身上，然后与周贺的视线对上。周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沈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他今天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大衣，收拾得一丝不苟，比起昨晚雨中的随性，更多了几分商界的精英感，气色也比昨晚在灯光下看起来更好些。

“周先生，”他先向周贺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转向林析，声音放缓了些，“林析。”

林析这才转过身，抬头看向他，“嗯。”

“我……过来买杯咖啡。”

“坐吧。”周贺忽然开口，指了指林析旁边的空位，“既然碰上了。”

沈铮有些意外地看了周贺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会主动邀请。他犹豫地看向林析。

林析没说话，只是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算是默认。

沈铮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身体略微僵硬，与林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刻意疏远。

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

周贺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没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最终还是沈铮先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看向林析，语气带着真诚的赞赏：“听说你在国外学业很顺利，恭喜。”

“谢谢。”林析放下杯子，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完成该做的事情。”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铮问道，这个问题他昨晚就想问，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回画廊工作。”林析言简意赅。

“挺好的。”沈铮点头。

林析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沈铮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审视：“你呢？还在原来的公司？”

“是，”沈铮回答，面对林析的目光，他显得更加认真，“工作……还是老样子，不过，尽量在调整节奏了。”他没有细说如何调整，但语气里的确少了几分从前提到工作时的疲惫和压抑。

“嗯。”林析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气氛再次有些凝滞。周贺仿佛事不关己，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咖啡。

沈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看向林析，眼神专注而认真：“林析，昨天……谢谢你收下那把伞。”

林析看着他，没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沈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我知道，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做得……非常糟糕。说再多的抱歉，可能也显得苍白。”

“这些话还是之后再说吧。”林析打断了他。

周贺在一旁，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他放下咖啡杯，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个会，先走了。林析，下周一见。”

座位上只剩下林析和沈铮两人。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加微妙。

林析也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我也该走了。”

沈铮立刻跟着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了。”林析说着，向门口走去。

林析正式搬入了一处离画廊不远，环境清幽的小公寓。

刚刚忙完所有的事情后，他躺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结果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沈铮。

「林析，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吗？」

林析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大概能猜到沈铮想谈什么。白天咖啡馆里那人欲言又止，最终被自己打断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他本可以再次拒绝，将界限划得更清。但是，他想起了沈铮的眼神，让他没有立马回绝。

他思考了一会儿，回复了过去：

「嗯，八点，江边观景台。」

「好。」沈铮的回复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