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红印果然如萧景珩所言,第二天便消退了,但那白玉瓷瓶带来的微妙悸动,却在我心里盘桓不去。
我开始有些害怕去书房,害怕那种无处不在的、被他气息包围的感觉,害怕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
然而,躲是躲不掉的。
用过早膳,嬷嬷便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句:“沈小姐,世子爷在书房等您。”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磨蹭着走向书房。
今日萧景珩似乎格外忙碌,书案上堆满了卷宗,他正凝神与一名锦衣卫千户低声交谈着,眉头微蹙,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见我进来,他只抬眸瞥了我一眼,淡淡点了下头,便又继续与那千户说话。
不知为何,我竟从他那一瞥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于往日慵懒调笑的疏离感?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耳朵不自觉地竖着,捕捉着他们那边的动静。
他们谈论的似乎是昨日漕运案的后续,涉及到几个被抓官员的家产抄没和人员审讯。
那千户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方子浩”、“多次打探”、“沈小姐”等字眼。
方子浩?他在打探我的消息?
我的心猛地一紧。
虽然早知道他会有所动作,但听到他的名字,还是让我心底涌起一阵生理性的厌恶和恨意。
就在这时,那千户似乎汇报完毕,行礼退下了。书房里又只剩下我和萧景珩两人。
他并未立刻开始处理公务,而是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
“方才的话,听到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攥紧了手中的书页,点了点头:“听到一些。他在找我?”
“嗯。”萧景珩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倒是执着,动用了不少关系,甚至求到了他那位新靠山——礼部侍郎王大人门下。”
礼部侍郎王大人?我记得弹幕提过,这是晋王的一条臂膀。
方子浩果然攀上了晋王的线!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我心底升起。
前世他就是靠着构陷父亲,才在晋王麾下平步青云!这一世,我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我的恨意或许流露得太明显,萧景珩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忽然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与他……当初,可是京城人人称羡的才子佳人?”
我愣住了,抬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目光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不悦?
【哦豁!送命题!】
【世子爷吃醋了!他绝对吃醋了!】
【这酸味,隔着手稿都闻到了!】
【姐姐快解释!你跟那渣男什么都没有!】
弹幕瞬间**。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那点莫名的疏离感,难道是因为这个?
心里那股莫名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些,甚至泛起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意。
我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称羡?”
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过是有些人善于伪装,而有些人……眼瞎。”
我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带着自嘲。
话音落下,我明显感觉到书房里那股无形的低气压瞬间消散了不少。
萧景珩敲击桌面的手指重新动了起来,节奏轻快了些许。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他惯有的慵懒和戏谑:“哦?原来沈七小姐也知道自己当初……嗯?”
这个“嗯”字,真是意味深长,欠揍得很!
我恼羞成怒,抬起头瞪他:“谁还没个年少无知、识人不清的时候!世子爷莫非就能保证自己从未看走眼过?”
“本世子自然不会。”他答得干脆,桃花眼微弯,目光落在我脸上,意有所指,“不过,本世子眼光向来不错,尤其是……最近。”
最近?他指的是什么?是我吗?
我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又不争气地开始加速。
这人……这人怎么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人!
我慌乱地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书胡乱翻着,企图掩饰自己的窘迫:“世、世子还是快处理公务吧!”
萧景珩看着我红透的耳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磁性,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尖。
他没再穷追猛打,果然重新拿起了卷宗。
只是,那偶尔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往日更加灼热,带着一种了然和……志在必得。
接下来的半天,我几乎是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度过的。
书本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刚才那句“眼光不错”,以及那低沉的笑声。
直到下午,别院管家送来几份拜帖请柬,说是各方送来给世子爷的。
萧景珩随意翻看了一下,抽出一张制作尤为精良、熏着淡淡香气的粉色花笺,眉梢微挑。
“永嘉郡主的赏花宴?”他念出请柬上的名头,目光似笑非笑地扫向我,“这位郡主,倒是热情。”
永嘉郡主?我依稀有些印象,是某位亲王的女儿,性子骄纵,似乎……对萧景珩有意?
弹幕好像也零星提过几句。
我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微微攥住。
萧景珩将那张花笺在指尖转了转,忽然看向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沈七小姐以为,本世子该去吗?”
他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面上却故作淡然:“世子爷的行程,何必问我?”
“哦?”他放下请柬,站起身,缓步走到我的书案前,双手撑在桌沿,俯身看我,“可本世子现在,不是有‘家眷’了吗?总该……过问一下你的意思?”
家眷?!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我的脸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谁、谁是你的家眷!”
我羞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们只是合作!”
“合作?”他挑眉,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同吃同住,共处一室,这若传出去,不是家眷,是什么?嗯?”
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将我牢牢锁定。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是啊,在外人看来,我住在他的别院,与他朝夕相对,不是家眷,又能是什么?
“所以,”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拂过我被咬住的下唇,动作暧昧至极,声音低沉如蛊,“沈七小姐,是否该给本世子一个……名分?”
名分?!!
我彻底石化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这是在向我讨要名分?还是只是在戏弄我?
看着我目瞪口呆、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样子,萧景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他直起身,揉了揉我的发顶,语气带着得逞后的愉悦:
“逗你的。瞧把你吓的。”
说完,他拿起那张永嘉郡主的请柬,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极好地走出了书房。
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感受着头顶残留的、他掌心的温度,以及唇上那被他指尖拂过的、挥之不去的酥麻感……
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萧景珩!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