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磨磨蹭蹭地挪向了萧景珩的书房。
果然,在靠近窗棂、光线极佳的位置,多了一张小巧却不失雅致的紫檀木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盆精致的兰花。
而那张书案的主人——萧景珩,正坐在他自己的大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听见我进来的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洋洋地丢过来一句:“来了?自己找事做,桌上有几本杂书,无聊可以翻翻。”
【办公室PLAY启动!】
【世子爷这傲娇样!明明特意准备了书桌!】
【开始了开始了!夫妻双双把公办!】
【姐姐别怂!上!用你的才华闪瞎他!】
弹幕依旧活力四射。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张属于我的书案前坐下。
案上确实放了几本游记和地方志,倒是合我胃口。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书房里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和偶尔的研墨声。
我起初还有些不自在,总感觉对面有一道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但每次抬头,都只见萧景珩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几次之后,我也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一本讲述海外风物的游记中。
这书颇有意思,提到了一些迥异于大雍的物产和习俗。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想起弹幕之前隐约提过,晋王似乎与海外一些势力也有暗中往来。
我心念微动,或许可以从这类书籍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打算去书架那边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书。
萧景珩的书架很高,顶层的书籍我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
我正仰着头,费力地辨认着书架顶层的书名,手指试图去勾一本看起来像是《海国图志》的厚册子。
奈何那书放得靠里,我踮着脚,身子前倾,指尖几次堪堪碰到书脊,却总是差一点力道。
就在我专注于和那本书较劲时,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越过我的头顶,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本《海国图志》取了下来。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额头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某人的下巴。
“唔……”
我和他同时闷哼一声。
萧景珩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下巴,眉头微蹙。
而我则捂着额头,疼得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你……你干嘛突然靠这么近!”我又羞又恼,先发制人。
萧景珩放下捂下巴的手,那里似乎有点红。
他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反倒是笑了,将手中的书递到我面前:“看你够得辛苦,本想帮忙。谁知道……”
他目光落在我泛红的额头上,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沈七小姐的‘头槌’功夫,倒是日益精进。”
头槌?!这词儿是跟弹幕学的吧!
我气得想再给他一下,但额头的疼痛让我暂时放弃了这想法,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却不甚在意,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低头看着我,目光扫过我微红的眼角,声音低沉了几分:“很疼?”
这么近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在我脸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和那双桃花眼里映出的、有些狼狈的我。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还、还好!”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迅速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我……我只是想找些海外风物的书看看。”
“哦?”萧景珩挑眉,似乎对我的兴趣点有些意外,但他并未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看来沈七小姐涉猎甚广。”
他不再逼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后。
我抱着那本厚厚的《海国图志》,也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心脏却还在砰砰直跳。
接下来的时间,我强迫自己专注于书本,但总感觉书房里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香气,似乎一直萦绕在我鼻尖。
直到傍晚时分,萧景珩似乎处理完了公务,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走到我书案前,屈指敲了敲桌面。
“走吧,用晚膳。”
我抬头,发现他正看着我面前摊开的《海国图志》和旁边我随手记下的一些零散想法(主要是根据弹幕提示和自己推测,关于海外物产可能与晋王关联的笔记)。
“你对海外贸易感兴趣?”他随口问道。
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觉得新奇。世子不觉得,若能将海外一些高产的作物或独特的工艺引入大雍,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吗?”
萧景珩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想不到沈七小姐还有此等胸怀。不错,陛下近年来也有意逐步开海,只是阻力不小。”
他这话说得平淡,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开海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晋王是否也是阻力之一?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晚膳依旧是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他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给我夹了一筷子我多看了一眼的醉虾。
“多吃点,补补脑子。”他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我却因为这不经意的亲昵,耳根又悄悄热了起来。
【夹菜了夹菜了!四舍五入就是喂饭了!】
【世子爷好会疼人!】
【姐姐快给他夹回去!礼尚往来!】
【这跟婚后日常有什么区别!嗑死我了!】
弹幕在脑海里尖叫。我低着头,默默扒饭,不敢看他。
用完晚膳,我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后正准备歇下,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是萧景珩的声音。
我心里一咯噔,这么晚了,他来干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
“这是宫里上好的活血化瘀膏,”他将瓷瓶递给我,目光落在我额头上那已经不太明显的红印上,“睡前抹一点,明日便消了。”
我愣住了,看着他手中的瓷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蔓延。他……他居然还记得这个?
“多谢世子。”我接过瓷瓶,指尖与他微触,带来一丝酥麻感。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夜色中,他的眼神似乎格外深邃。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我握着那带着他掌心余温的瓷瓶,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额头上那点微弱的疼痛早已感觉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那股陌生而汹涌的悸动。
回到房间,我打开瓷瓶,一股清雅的药香散发出来。
我蘸取少许,轻轻涂抹在额头上,清凉的触感十分舒适。
看着镜中自己依旧带着红晕的脸颊,以及唇角那抹不自觉扬起的弧度,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萧景珩这个男人,正在以一种强势又细腻的方式,一点点瓦解我的心防。
复仇之路道阻且长,可因为有他在身边,这条路上,似乎……也开始开出了意想不到的、名为心动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