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宸彻夜未眠地守在沉璧身边,看着她那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她止不住颤抖的样子让欧阳宸心如刀绞,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他。
“皇后,怎么还这么不舒服?你们太医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娘娘这病乃是因女子的月事而起,属下除了能开一些安神的药让娘娘暂且睡去,实在也是别无他法。只能等日后属下再慢慢调理”
欧阳宸也知道甘太医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看到沉璧难受的样子,他就不能冷静下来,莫名火起,迁怒到他人。好在沉璧在喝了安神药和一些温补的药后,渐渐放松了下来,后半夜她睡得很好。
“皇上,荀大人来了”
欧阳宸昨晚是趴在床边睡的,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杨易看在眼里,所以一直没敢去打扰他。直到荀大人来,实在没有办法他才去向欧阳宸禀报。
欧阳宸睡觉一向极轻,听到杨易的声音,便立刻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沉璧,她睡得正香,睫毛轻轻抖动,只听得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起身离开。
“这么早还要劳烦老师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欧阳宸伸手扶起了正要向他行礼的荀昉,“寡人早就说了,老师与寡人之间不必在意这寻常的繁文缛节”说着又让杨易搬来了一把椅子,“老师,您请坐”
荀昉是欧阳宸的老师,也是北国的顾命大臣,对于北国千秋帝业的建立,荀昉功不可没。早先北国吞并东狄和西夷之所以能那么顺利,脱离不了他这位老师的神机妙算。是以欧阳宸对荀昉是极其尊敬的,甚至将教导欧阳彻的重任也交予了他。
“皇上,这么说,真的是折煞老臣了。老臣此番来,正是想跟您说说大皇子的事儿”
“彻儿?他怎么了?”
“大皇子年幼,虽然皇上已派了两个嬷嬷照顾他,好生把他养在行宫,但是他毕竟只有3岁,长此以往,老臣怕对大皇子的成长不利”
“老师的意思是,让寡人将他接回宫中抚养?”
“是,老臣想着等大皇子再长大一些了,老臣再从旁教导也不迟”
“这也未尝不可,只是老师您是知道的,他的生母淳于柔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母亲,若是养在她身边,必然会养坏了他,只会教得他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人手段。”
“所以老臣想何不把大皇子寄养于太后身边?”
“寡人倒是也曾想过,只是母后年龄大了,寡人不忍让她过于操劳”
“老臣认为太后目前是最好的人选”
欧阳宸思忖了片刻,“老师说的,寡人下来会细细考虑的”
“既是如此,老臣便先告退了”
欧阳宸从椅子上扶起了荀昉,把他送到门口,“杨易,替寡人送一下老师”
荀昉又向欧阳宸施了一礼,“君臣之礼不可废,老臣在此先谢过皇上了”
送走荀昉,欧阳宸才发觉自己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不知道玉儿现在如何了?于是又急急忙忙地向卧房走去。
沉璧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此刻她正在喝药,昨天剧烈的疼痛过后,她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她也知道昨晚是欧阳宸一直陪在她身边,说实话,她现在很感谢他。沉璧撩起裙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淤青比昨天好了许多,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是很严重的样子。她刚想放下裙子继续把它遮起来,就看到欧阳宸过来了。晚了一步,他看见了。
欧阳宸抓住沉璧那只拿着裙边的手,仔仔细细地盯着沉璧乌青的膝盖,十分疼惜地揉了揉,“疼么?”
“不疼,就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看着挺严重的,但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欧阳宸一把抱住了沉璧,在她的耳边喃喃道:“玉儿,你以后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我替你去解决,你别硬撑着为难自己。”
“好”
“你这答应的越爽快我心里就越没底,须得找个人时时刻刻盯着你,我才放心”
“嫔妾又不是三四岁的孩童,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你瞧瞧你的膝盖,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今天是膝盖,明天是胳膊,后天又不知道是哪儿了!你若是自有分寸,膝盖又怎会成这样。”
沉璧强行把欧阳宸和自己分开,用手捧住他的头,使他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眼睛,
“膝盖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那昨天呢?昨天的事也是意外?玉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嗯,嫔妾知道皇上的心意的,只是嫔妾自来了月事起,从未像昨天那般。我心里很感激你,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沉璧说的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她从来都不是个两面三刀,冷漠无情的人,她此刻是真的想对欧阳宸说一声谢谢。凭心而论,他除了要挟自己来北国嫁给他之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恩怨分明,她一向是这样的。
沉璧说完,便放下了手,安静地看着欧阳宸,“现在嫔妾已经好多了,皇上可以让嫔妾先回去了吧?青若小宝他们一定很担心”
“不许去”
沉璧有点儿不知所措,心里却飞快地盘算着下句话该说什么。她还没说,杨易却先说了,
“皇上,周将军找您”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欧阳宸不悦道。
“皇上,您忘了,周将军明日出征,还是您让他今天来找您的,您说有些话要交代他”
“那好,你让他到这儿来”
沉璧抓住机会,“这怕是不妥,嫔妾在这儿不方便,还是先回去吧”
“无妨”
过了一会儿,周将军进来了。欧阳宸和他商量了一下作战的方略,然后又交代了一些颇为重要的细节问题。沉璧在旁边听着,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大家对北国人有勇无谋的偏见实在是太荒唐了!
周将军走后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约莫30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欧阳宸扭过头对着沉璧说道:“这是禁卫军的首领,贺照,贺将军,也是那个丁统领的顶头上司。你的事儿,我已经说予他,让他好好查了。”
沉璧点了点头,欧阳宸又接着对贺照说道:“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回皇上,属下仔细排查了与淳妃娘娘在那段时间密切接触过的人,果然让属下查到了一个禁卫军中负责管理档案的小吏,那小吏似乎是收了淳妃娘娘的钱。属下本打算去亲自审问他,只是属下赶到他家的时候,听街坊领居说他家前几日突然着了大火,上下几口人全部都烧死了,只怕证据也烧净了”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无能!连区区一个小吏都奈何不了,贺将军,这禁卫军首领的位子是不是该换换人了?”
“属下无能,请皇上息怒,属下日后定当竭尽全力,早日把这件事查清楚,还请皇上放心”
“那贺将军说,需要多久呢?”
“10天,10天之内属下一定给皇上和娘娘满意的答复”
“好,那就辛苦贺将军了”
“属下不敢”
没想到那黑衣人居然这么狡猾,堂堂一个禁卫军首领暂时都奈何他不得,难道我的猜测有误,他并不是禁卫军中的人?
“玉儿,”
沉璧突然被叫到,“啊?”
“没有抓到淳于柔的把柄,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让你失望了”
淳于柔毕竟是西夷国的公主,而且又生了一个儿子给欧阳宸,要是连证据都没有,仅凭自己的猜测和贺将军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可能更让西夷国的子民寒心。普通人就是这样,他们不会管你背后的原因如何,反正他们只看最直接的表面现象。沉璧也没想着就借此机会,对淳于柔做些什么,一来淳于柔背后的那人神秘莫测,二来便是她的身份特殊。
沉璧握住欧阳宸的手,道:“没事的,嫔妾明白,来日方长,从长计议便是”
“那我送你回去?”
沉璧瞟了一眼外边桌上已经摞得高高的一沓奏折,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皇上,自己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心关心嫔妾。嫔妾方才已经命人去叫青若了,她一会儿就到,我这腿不碍事,还能走,皇上还是去忙国家大事吧,我可不想担这红颜祸水的恶名,否则我可受不了这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欧阳宸顺着沉璧的目光瞧去,犹豫了片刻,答应下来。
沉璧一回到玉堂,小宝就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姐姐,你还好吧?”
“嗯,姐姐我好得很”
“姐姐,你的膝盖?”
“没问题,否则我现在如何还能好好地站着”
“让我看看!”
沉璧往后退了几步,“小宝,虽说我是你姐姐,可是这男女有别的道理,你难道不清楚吗?”小宝闻言,没有再动,“好了,既然我没事,你也就别和公主置气了,公主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下回她若来找我,你不许再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听见了吗?”
“嗯”小宝努了努嘴答道。
……
“娘娘,公主命人送了这个给您,说是上次很对不起您,她很过意不去,以后她会好好看着路的。”
“瞧见了吧,我刚才说啥,公主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看上次你说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你一个男子汉还有必要揪着人家一个小姑娘的错处不放吗?倒显得你心胸狭窄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我原谅她还不行嘛,你别生气”
“这才是姐姐的乖弟弟嘛,早这样多好啊”
“姐姐,你昨晚怎么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我原本是打算很快回来的,可是突然肚子痛,痛得晕了过去,所以就在皇上那里呆了一个晚上”
“肚子痛?”
“嗯,不过现在没事了”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小宝听沉璧说她在欧阳宸那呆了一晚上,脱口而出问道。
沉璧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才理解小宝这么问的意思,“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当时差点没疼的背过气儿去,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再说了,我是他的皇后,他若是真的对我做什么,我难道还能阻拦?本就应该不是吗?”
“嗯,姐姐说的对,是小宝失言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这么说的,只是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嗯”
“行了,别傻站着,快去帮姐姐瞧瞧,今天小厨房准备乐啥好吃的,我都饿死了”
“好”
沉璧觉得小宝对她的关心有时候是过分地多了,多到让她都有些无所适从,但是转念又一想,她毕竟是他在北国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愿意掏心掏肺地关心自己,好像也说的过去。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情!这是沉璧从小就遵循的一个无上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