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第46章 除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初雪过去没多久，就迎来了沉璧在北国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早几天，青若她们就已经忙了起来，打扫园子，准备吃食，因着沉璧是南国人，所以她们准备的也多半是符合沉璧心意的南国吃食。宫里也挂起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沉璧心里其实挺难过的，她想起从前这个时候，沉府也是这样，父亲母亲哥哥都在身边，她想家了，她想母亲父亲哥哥甚至兰儿。想到过去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样子，想到与哥哥嬉闹的日子，想到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两行热泪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她来北国之后，很少哭，除了傅谦大婚那次，即使心里再想家，她也会默默压下，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太久了，她需要一个释放的闸口。

“姐姐，你怎么哭了？”

沉璧慌忙地拿手绢擦了下眼泪，正色道：

“我只是有些想家了，小宝，你会不会想朵儿和奶奶？”

“自然是想的，可是终究有一天我会离开他们，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只要她们过的好，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见与不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沉璧知道小宝说的这话多半是为了安慰自己，小宝懂事，却懂事地让她心疼。

“你在姐姐身边，姐姐觉得比以前好了很多，谢谢你”

“只要姐姐想做的，小宝若是能帮的上忙，姐姐尽管和小宝说就是”

“我没有什么想做的，只要你好，我便安心。小宝，你答应姐姐，以后切不可为了我做什么危险的事。”

“好”

“若是你做了，那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弟弟，不要觉得我说这话是为了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嗯，小宝知道了”

除夕夜玉堂的众人都约好了一起守岁，沉璧平日待下人们一向宽厚，所以他们对自己的这位主子也是掏了心的好。虽然终究是主仆有别，但是也不生分。

沉璧与小宝推心置腹地谈过话后，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于是就带着青若去了王太后的寝宫，看了看太后。

太后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很是高兴，赏赐了沉璧好些东西，让青若她们先搬回去，自己则留沉璧在这里说话。

“皇后，能来看哀家，就已经很好了，你还给哀家亲手做了这暖手套，真是有心了”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今晚就是除夕了，哀家知道你一个人在我们北国不容易，背井离乡，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到了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心里一定不舒服”

王太后轻轻拍了拍沉璧的肩膀，“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母后言重了，这都是儿臣的本分”

“哀家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一定是一个好皇后，你性子沉稳，待人亲和，宸儿能有你这样一个皇后，也算是他的福气。宸儿是个外冷内热的孩子，有时候你别看他好像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却在意的要死。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对别人好，从来都不说，总是默默地做了，到了最后，别人都有可能不知道。你说说，这他这又是何苦呢？”

“皇上他深谋远虑，机智过人，想必这么做一定是为了让他身边的人安心”

“也对，他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哀家老了，就指望着他身边能有个陪他说贴心话的人，你明白吗？皇后”

沉璧瞧着王太后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的”

“好孩子，今天就留下来陪哀家一起吃年夜饭吧。过一会儿，宁儿也来，宁儿是最喜欢你的，见到你她一定会很开心。”

“嗯，那儿臣在此先谢过母后了”

“不必客气，往年的年夜饭只有哀家，宸儿，宁儿三人，冷冷清清，如今多了一个人，应该会热闹不少，只盼你以后能为哀家再添一个皇孙”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好了，哀家与你说的也就这些话，人老了，精力时常不济，瞧就这一会子，又有些困了。皇后在这儿稍等片刻，宁儿马上到了。青雅，扶哀家去休息吧”

“是”

沉璧本想着能早点儿回玉堂与青若她们一起守岁，可王太后既然留了，自己怎么可能拒绝？虽然王太后对自己很好，但毕竟还是长辈，又有太后的身份压着，呆在这儿肯定比不上回去自在。

“皇嫂？你怎么在这儿？”欧阳宁喜出望外。

“母后留了我在这儿吃年夜饭”

“真的？那可太好了！上回去玉堂找你，你不在，这会儿终于被我抓住了吧！”说完，欧阳宁又朝着沉璧的周围看去，“咦？皇嫂，小宝呢？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公主，这不合规矩，皇上能让他留在宫里，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唉，上次的事多亏了他帮忙，我还想着要亲自感谢他呢，算了，只要他人在这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敢问公主上回去找我所为何事？”

“嗯…上回？哦，是那一次啊。是夫子，是夫子给我布置的课业，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头绪。那个夫子凶神恶煞的，我害怕他，就只能向皇嫂你求助了。没想到，你没来，来的却是他。不过问题最后还是圆满地解决了！连那冷着脸的夫子也表扬了我。他可真的是我的大恩人，我可不得好好感谢一下。皇嫂，你说说看，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金银珠宝，玉石名剑，山珍海味，任君挑选！”

“你呀你，要我说，你还是别大张旗鼓地去感谢他了，小宝一定不会接受的，我了解他。我回去替你转达这份心意就行了。”

“这怎么行？我欧阳宁的恩人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打发的！算了，皇嫂，你还是靠不住，我自己想办法吧，你可不许阻拦我！”

“行，行，我不拦你”

“说好的，你可不能转头就忘了！”

“是是是，谨遵公主教诲”

“皇嫂！你真讨厌！”欧阳宁嗔怪道。

说着，两个人又打闹成了一团儿。

“皇后，公主，该准备吃饭了，太后已经在等着了”

沉璧一听是青雅姑姑的声音，立马停止了与欧阳宁的打闹，恢复了平时温柔端庄的样子，

“让姑姑见笑了，本宫这就和公主同去”

她们上了桌，左等右等欧阳宸都没来。饭菜都有些凉了，

“皇兄今日是怎么了？现在这个点他还不来，我都要饿死了。青雅姑姑，让人去问了吗？”

“回公主，奴婢已经派人过去了，现在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

“好吧”欧阳宁闷闷不乐地看着门口，“唉？有人来了！蓉儿，快去问问她，皇兄怎么说？”

蓉儿与那问话的宫婢耳语了一番，便走进来说道：“回公主的话，皇上说他今天不过来了，让您先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吃，不用等他”

王太后闻言，叹了口儿气，“那我们先吃吧，到时候给他留一份送到承明殿去。想必也是国家大事，他走不开。宸儿，就是太辛苦了。吃吧，咱们动筷子吧”

沉璧这饭吃得是有些拘谨，欧阳宸没来，王太后看起来有点儿失望。沉璧为了让王太后开心些，就给她讲了许多自己听来的好玩的事。这一说沉璧的饭也就没吃几口，晚上回到玉堂，幸亏青若早有准备，沉璧又吃了些，这才感觉到满足。

“娘娘，吃饺子，奴婢刚煮好的，很好吃呢！”

沉璧本来已经饱了，但看到青若殷切的目光，觉得要是不吃就白费了她一片心意。于是拿过筷子夹了一个送入了口中，

“嗯，青若的手艺确实不错”

听到夸奖，青若有些害羞低下了头，“娘娘待青若真好。这是娘娘来北国过的第一个除夕，吃了饺子，娘娘就能讨个好彩头，奴婢希望娘娘以后能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沉璧看着青若，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唯唯诺诺，期期艾艾的小姑娘，到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人又忠心老实，沉璧觉得很是欣慰。

除夕守岁应当是除了年夜饭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可才和小宝坐了一会儿，沉璧就感到昏昏欲睡，

“姐姐，你困了？”

“是有点儿”

“那姐姐睡吧，小宝先回去，把姐姐的那一份儿一起守着”

“好，小宝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姐姐的人”

小宝走了，沉璧又想起今晚欧阳宸没来吃年夜饭的事，她感觉北国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欧阳宸已经连着半月都没来后宫了，上次杨易也是急匆匆地叫走了他。再加上她最近听到的一些风声，说好像原来属于东狄国的地方，有人起兵造反了，声势浩大。想必他现在应该忙的是焦头烂额的，排兵布阵，安抚百姓，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须得花些心思。如此再好不过，至少他应该没空来找自己麻烦。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欧阳宸？他这么晚来做什么？”沉璧自知失言，清了清嗓子，“呃，皇上，他到哪儿了？”

“不知道，奴婢也是远远的瞧见的”

沉璧看到自己还穿着寝衣，“青若，快去把本宫的衣服拿过来，快点儿”

沉璧的这件寝衣是丝绸材质的，外边罩着一层薄纱，很好地将沉璧曼妙的身材曲线勾勒了出来。不想她还没来得急套上一件外衫，欧阳宸就已经到了。他看着自己，目光有些闪烁，喉结也动了一下。

失策失策，沉璧的寝衣除了这一件其余的都是依着沉璧的要求，做的很是宽松，偏不巧今天穿了这一件。既然他已经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皇上，嫔…..”妾字还未出口，嘴就已经被欧阳宸封住了。一时愣在了原地，竟也忘了推开他。他的吻很轻柔，酥酥麻麻的。待沉璧反应过来，要去推他的时候，欧阳宸却牢牢地禁锢住了沉璧，不让她离开自己分毫，反而吻的更深了。沉璧感觉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那双推欧阳宸的手也没了力气。正当她感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欧阳宸松开了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沉璧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儿，气得要命，此刻便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张口直呼他的名字，

“欧阳宸，你到底要做什么！”

欧阳宸抬头，对上沉璧微怒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缓缓说道：“玉儿，你爱我吗？”

“欧阳宸你发什么疯！你吃错药了吧？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做好北国的皇后，做好你的妻子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还想要什么！”沉璧实在忍不住了，这些日子的辛酸，瞬间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肆意流淌着，她哽咽地接着说道：

“我原本好好地在南国待着，有爱我的家人，无忧无虑地活着，要不是你，我怎会来北国！一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苦，多害怕！欧阳宸，我不像你，偌大的皇宫，我能相信谁？我又能依靠谁？我有什么资本！我只能靠我自己！你有没有点儿良心，若是你有，你就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当初你早该一鼓作气攻下南国，这样我就不会像现在一般活的连只金丝雀都不如！”

沉璧最后几句话，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眼睛因为愤怒充满了血丝，就这样恨恨的盯着欧阳宸。

欧阳宸先是错愕，旋即又转为了浓浓地心疼，他似乎从未想过今天她说出的这些东西，他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轻率，于是连忙用手去擦沉璧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玉儿，是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他柔声哄道。

沉璧甩开了他的手，“哼，你保护我，你说的好听，我要是等着你保护，上次青城道观后山早成了一缕孤魂！”

这话一出，沉璧和欧阳宸都呆住了，沉璧几乎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她随意地抹了抹眼泪，

“我今天情绪很不好，如果有什么得罪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包涵，若是没有其他的事，皇上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沉璧也不管欧阳宸作何反应，径直爬上了床，背对欧阳宸，不再去看他。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欧阳宸说道：

“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