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京城等级森严,阶层壁垒分明,实则大谬不然。这沧州之地,地处三国交界,往来之人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国度、不同风俗在此碰撞交融。官职低微者被分派至此,仕途仿若走到尽头。此地汇聚着三国所弃之人,仿若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却又被三国忌惮。夏人在旁虎视眈眈,晋升之路被重重封锁,难见一丝曙光。
上官明泉年少成名,却自请驻守边关,个中缘由,无人知晓。
“郎君,我们当真要进去吗?”身旁的小丫头茯苓,神色犹豫,轻轻扯了扯叶卿末的衣袖,试图唤起自家小姐对闺阁礼仪的重视。
我的姑娘啊,这种烟花之地,岂是您能踏入的?万一远在京城的皇后娘娘知晓……想到此处,茯苓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的好郎君,查案也不必非得选这种地方啊,这实在不合规矩,成何体统!”茯苓一时心急,音量拔高,刹那间,周遭陡然安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而来,茯苓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哟,这位小郎君可是头一回来呐?”
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款步走来,身姿婀娜,风韵犹存。她扭动着腰肢,衣衫略显紧窄,袒胸露乳,走动间春光乍泄,晃得人眼晕。
叶卿末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茯苓心领神会,掏出一锭银子,“啪”地扔到女子身上。
“伺候好我们家小郎君,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福妈妈定睛一看,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出手竟如此阔绰!
“哎哟,小郎君可真是来得巧,今晚可是小春娘的首秀,她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姑娘,一曲惊鸿舞,名动四方!”福妈妈凑上前来,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勾引之意,“听闻者无不为之沉醉~这可是小春娘的初夜,保管让小郎君满意!”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哦不,也不算瞎子。只见茯苓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精准无误地扔到福妈妈胸口,钱袋直直落下。
福妈妈赶忙捡起打开,竟是黄金,她瞬间笑逐颜开,忙不迭地将钱袋塞进自己怀中,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心里直道这是财神爷上门了。
“来来来,小郎君,里面请~”
踏入揽月坊,脂粉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花形水池中央,白衣少女仅凭两条红绸凌空飞旋,足尖点过莲花时,一滴凉水正巧落在叶卿末手背。她盯着那抹水痕,忽然想起萧依身上同样的莲花香——这或许不是巧合。
恍惚间,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少女偏头眨眼,恰似森林中灵动狡黠的梅花鹿,叫人忍不住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她究竟是谁?从何处而来?又将去往何方?
“小郎君,您的二楼包间,请这边走~”
叶卿末微微挑眉,应了一声,举步跟上。
到了包间,福妈妈便开启了滔滔不绝的介绍,手指向池中跳舞的少女:“小郎君,您瞧中间那位跳舞的,便是小春娘,她这一曲惊鸿舞,就连上京城的达官显贵都喜爱至极呢!”
福妈妈努努嘴,挤眉弄眼道,“今夜还是她的初夜,单论这容貌身段,定能让郎君满意~”
茯苓听着这些话,只觉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她自幼跟随姑娘研习世家礼仪,何曾听过这般低俗言语?
“只是........”福妈妈有些为难道。
“只是什么?”叶卿末问道。
“小郎君,您也晓得,这里慕名而来的人可不少,都是冲着小春娘。按照揽月坊的规矩,拍卖会向来是价高者得。”
叶卿末轻抿一口茶,缓缓放下,轻声唤了身后的茯苓一声。
茯苓指尖轻叩袖中暗袋,取出半块羊脂玉珏推到桌角,温润光泽在烛火下流转。
“此物当押,若有差池,揽月坊在沧州的生意怕是难做。”
福妈妈瞥见玉珏上的螭纹,脸色骤变,这分明是京城贵胄之物,忙不迭哈腰应下。
“你只管把她叫来。”茯苓抱着剑,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郎君需要独处。”
“哎,是是是。”福妈妈忙不迭点头称是,麻溜地退下了。
等福妈妈离开,茯苓一屁股坐了下来。
“郎君,我查清楚了!”
小丫头风风火火的,叶卿末一边给她倒茶,一边温声道:“别急,慢慢说。”
“萧依姑娘,沧州本地人,是城中私塾萧老师的女儿,原是良籍,后转为贱籍。”说到这儿,茯苓故意卖起关子,慢悠悠地喝起茶来,“姑娘,你猜猜为什么?”
向来只听说过贱籍转良籍,没曾听说过良籍转贱籍。
“说吧,别卖管关子。”叶卿末拿起扇柄,敲了敲小丫头的额头。
“原来她和她夫君是私定终身的。刚成婚时,那方敬之对她百般顺从,一年前,不知为何,性情大变,突然开始对她拳脚相加。”
“怎么回事?”叶卿末挑眉,神色间透露出一丝兴趣。
“听说萧依姑娘也在这揽月坊做过杂役。”茯苓回答道。
此时,天色渐暗,外面的喝彩声愈发响亮,不断有人高声叫价。
茯苓知道小姐不喜喧闹。
“郎君,要不我们直接包场吧?”茯苓拍了拍腰包,自信满满道,“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用,人多才热闹。”
天灯一亮,全场瞬间沸腾。
这意味着无论谁出价,都会被这个包厢的主人加倍叫价。
毫无悬念,白衣少女小春娘被带到了这个包厢,福妈妈跟在后面,笑得嘴都合不拢。
“郎君,您还有什么吩咐?”福妈妈在一旁谄媚讨好。
“茯苓。”叶卿末轻轻唤道。
茯苓立刻明白叶卿末的意思。
“你可以出去了。”茯苓将剑柄拔出一半,剑尖直直对着福妈妈的胸口,吓得她不敢上前。茯苓一步一步退出门外,直至包厢内只剩下叶卿末和小春娘两人。
白衣少女默不作声,只是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卿末。许是蜡烛燃烧太旺,室内温度颇高,小春娘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至嘴唇,再隐没于衣领之中,还隐隐散发出一缕体香,饶是叶卿末这种有洁癖的竟也丝毫不介意。
叶卿末轻咳两声,故意压低声音调侃道:“瞧姑娘这般生疏的模样,可是没跟着坊里的姐妹们学过待客之道?”
叶卿末一脸坏笑,把玩着扇子,朝小春娘招手,活脱脱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小春娘倚着雕花门框,指尖慢条斯理地绕着鬓边红绸,忽然轻笑出声。
“听闻北境玄甲军有套辨声术,隔着屏风能听出男女——小郎君这声音,倒比我坊里新来的清倌儿还清脆。”她目光扫过叶卿末交叠的双腿,膝头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再配上这从不离身的螭纹玉珏......莫非京城哪家来的金枝玉叶,改行当起了登徒子?”
叶卿末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眼底骤然迸现的寒芒:“姑娘好眼力。不过在沧州,话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折扇轻晃间,袖口暗藏的银丝已若隐若现。
转瞬之间,小春娘换了副姿态,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款步走近。
“奴家没有名字,奴家母亲是远近闻名的春娘子。众人都说,我将母亲那勾人心魄的狐媚之态学得十足十,所以大家都叫我小春娘。”话音刚落,小春娘已走到叶卿末面前。叶卿末只觉大腿一沉,小春娘跨坐在她腿上。远远望去,两人身姿交叠,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凑近细看,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早年母亲也接待过一些达官显贵,听闻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喜好同性之欢。”小春娘伸出手,缓缓抚上叶卿末的脸庞,叶卿末并未闪躲,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她,任由她上下其手。
小春娘猛地凑近,在叶卿末耳边,轻声呢喃,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痒痒的。
“娘子呢?娘子也喜欢......嗯~这样吗?”
“咳咳,别闹。”叶卿末耳垂泛红,轻轻将她推开,
心里暗自想着,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吧,竟然有些热。
“这个人,你认识吗?”叶卿末指了指桌上的画像。
“认识。”小春娘不紧不慢地整理好刚刚滑落的外袍,“在这儿~做杂役,不过最近几天倒是没见着她。”
“你对她印象如何?”叶卿末挑眉问道。
“窝囊。”小春娘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犀利,与她柔媚的外表截然不同。
“怎么说?”
“她原本是良家女子,却为爱私定终身,一心供养一个穷书生考取功名。婚后那书生吃喝玩乐,今天宴请这个同窗,明天招待那个同窗。”小春娘冷笑一声,满是嘲讽之意,“一群读书人在这揽月坊坐把江山点。”
“你对他意见很大?”
“娘子,揽月坊楼这种地方,进来就得花钱。”小春娘双手捧着茶杯,跪行至叶卿末面前。
“娘子,请喝茶。”
待叶卿末接过茶杯,小春娘才缓缓开口:“娘子,您猜这高昂的花费从哪儿来?”
小春娘忽然又将另一杯茶水泼在地上,看着蜿蜒的水痕冷笑:“就像这摊脏水,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可您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她抓起叶卿末的手按在自己肩头的鞭痕上,“当脏水想反抗时,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
叶卿末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丝柔顺,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
“你来这儿……多久了?”
“奴家没有家,从小就在这儿讨生活。”小春娘又恢复到方才乖巧的姿态,“不巧,一年前我刚好不在。”
“不在?”叶卿末面露疑惑。
“嗯。”小春娘反握住叶卿末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上,“我自小体弱,一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又赶上大暴乱,便回乡下庄子养病去了。”
“那真是可惜了。”叶卿末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娘子,请让奴家送您回府吧。”
“嗯?”叶卿末面露疑惑。
“您是千金大小姐,留宿在我这儿……”小春娘垂下眼眸,神色温柔,“对您名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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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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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娘子也喜欢……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