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归途 第36章 第 36 章

顾杰那饱含愤怒的铁拳，狠狠砸在沈贺那张写满惊愕和阴鸷的脸上，骨肉撞击的闷，那一瞬间肉眼可见，沈贺的脸变形了一瞬间。

沈贺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鼻梁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他平日里倚仗的权势、背景、以及周围喽啰的簇拥，在顾杰这绝对的力量和毫不畏惧的怒火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习惯了用别人的恐惧来统治，却从未真正面对过如此不顾一切的暴力，顾杰，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有点刺头的家伙，此刻爆发出的凶悍，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恐惧。

顾杰根本不给沈贺任何喘息的机会，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步踏前，揪住沈贺的衣领，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又狠狠拽了回来，另一只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高高扬起，那拳头上，指关节处已经皮开肉绽，沾着沈贺的血和自己的血，却更添几分狰狞。

“住手！！！”

“顾杰！快停下！”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尖锐的哨声和体育老师声嘶力竭的怒吼终于穿透了混乱，几个反应过来的老师也冲进了人群，拼命拉扯着扭打在一起的学生们。

十六班和二班的学生们气喘吁吁地分开，脸上带着淤青、血迹和未消的怒火，互相怒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地上躺着几个哀嚎的二班学生，钟武捂着塌陷的鼻子，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王迁蜷缩着身体，抱着肚子呻吟；陈俊义嘴角裂开，半边脸肿得像馒头。

而顾杰，被两个体育老师死死抱住胳膊，强行将他从沈贺身上拉开，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瘫倒在地、满脸是血、眼神怨毒又带着惊惧的沈贺，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扑上去。

“放开我！放开！！”顾杰挣扎着怒吼，声音嘶哑。

“顾杰！冷静！！”体育老师厉声喝道，额头青筋暴起。

顾杰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但那股沸腾的杀意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抑在紧绷的身体里。

医务室

楚萧躺在简易的病床上，右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皮肤呈现出青紫色，剧痛让他脸色惨白，校医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他做初步处理和冰敷。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顾杰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冲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打斗留下的擦伤，衣服皱巴巴的，沾着血迹和污渍，他无视了校医惊愕的目光，几步冲到病床前。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楚萧那只肿得吓人的脚踝上。

“操！”顾杰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楚萧：“你他妈……你他妈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你就这么……这么喜欢让他们欺负？啊？”

楚萧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顾杰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楚萧困在自己的阴影里，他俯视着楚萧苍白的脸。

“楚萧！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管你他妈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顾杰，护定你了！”

“谁他妈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他猛地直起身。

“老子就跟他玩命！！”

后续处理

这场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恶性群殴事件，震惊了整个学校。

处理结果很快下来：参与斗殴的学生，无论十六班还是二班，一律严重警告处分，全校通报批评，每人手写三千字深刻检讨，家长就不必来学校了，通报家长群了。

表面上，风暴似乎平息了，篮球场上的血迹被冲洗干净，破损的设施被修复，检讨书交了上去，通报批评贴在了公告栏。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沈贺坐在教导处冰冷的椅子上，脸上贴着纱布，鼻梁隐隐作痛，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对面墙壁，顾杰……楚萧……他沈贺，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他已经在心里，将这两个名字，列入了必须彻底摧毁的黑名单。

顾杰让楚萧在楼下花坛边等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教室，他动作麻利地把楚萧散落在课桌上的书本、文具一股脑塞进书包，拉链拉得飞快，生怕自己慢了点，让楚萧等着急了。

他拎着书包跑下楼，看到楚萧单脚撑着地，倚在花坛边，清瘦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顾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快步走过去。

“走吧。”他走到楚萧身边，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绕过楚萧的后背，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住他的手臂下方，为他分担一部分身体的重量。

楚萧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拒绝，他借着力，将重心稍稍倚向顾杰，左脚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右脚踝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紧蹙，倒吸了一口凉气。

“慢点，慢点，别急。”顾杰立刻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忙放慢了脚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些，“疼得厉害就靠着我点。”

两人就这样，以一种近乎相拥的姿势，一步一步地朝着楚萧租住的小区挪动，夕阳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融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默。

楚萧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医务室里顾杰那声嘶力竭的怒吼，那句“我顾杰！护定你了！”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他忍不住侧过头，目光落在顾杰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顾杰的嘴角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有些僵硬，额角还有刚才打架留下的淡淡擦伤，他看着前方的路，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嬉笑怒骂，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楚萧心想：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护着我？我们不过才认识两个月……开学到现在，话都没说过几句……

楚萧心里出现了一种困惑，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种超越了普通同学、甚至超越了友谊界限的感觉，让他心头发慌，却又无法准确捕捉那到底是什么。

这段路仿佛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终于，楚萧租住的那栋有些陈旧的老居民楼出现在眼前。

在单元门口停下脚步，顾杰小心翼翼地扶着楚萧站稳，确保他能单脚支撑住。楚萧扶着冰冷的墙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你……在医务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顾杰。

顾杰正低头检查楚萧的脚踝，闻言猛地一僵，瞬间抬起头，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对上楚萧那双清澈的眼睛。

“啊？就……就那个意思呗！”顾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掩饰不住的结巴，“就……就字面意思啊，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楚萧的却瞧见了顾杰那原本白皙的耳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鲜艳欲滴的绯红。

楚萧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种更加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就不怕……”楚萧定了定神，“沈贺他们……以后会针对你？”

“怕个锤子！”顾杰猛地打断他，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萧。

“我顾杰从来不主动惹事儿，但我也不怕事儿。”他挺直脊背，“反正，反正他们欺负你就是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往前逼近一步，直视着楚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楚萧，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那些弯弯绕绕，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从今往后，我顾杰，不会再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不管你同不同意！不管你愿不愿意。”

“只要他们再敢对你动手，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逼似的站在旁边看着不管！”

暮色四合，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顾杰的话语，却像突然出现的巨石，狠狠砸在楚萧的心上。

楚萧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看着他脸上未消的淤青和擦伤，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光芒……那光芒太过直白，太过滚烫，像是要穿透他所有冰冷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楚萧的心猛地一颤，震惊、茫然、无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一同出现在他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也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避开那过于灼人的目光。

那目光里，似乎蕴含着一种远超同窗情谊、甚至超越了普通朋友界限的东西！一种……他从未经历过，也从未敢去深想的炽热而纯粹的情感，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有些慌乱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肿胀的脚踝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掩饰着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