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归途 第35章 第 35 章

这周的最后一天，楚萧刻意维持着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周冉坐在他旁边，一整天都梗着脖子，目不斜视，连余光都吝啬于扫向他。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经过一夜的沉淀和南景的点拨，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下灼烧后的灰烬和一种闷闷的憋屈感。

昨晚，南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难得地认真说道：“周冉，你有没有想过……楚萧让你离他远点，可能……是怕你也被沈贺他们盯上？”

周冉当时就炸了毛：“盯上就盯上啊，我怕他们？笑话！”

“你是不怕，那楚萧呢？虽然我跟他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觉得……楚萧不想让你和他走近的原因，不外乎是怕你被牵连，沈贺想整的人，有几个敢帮的？之前于宁的事儿，老师不是没插手过，结果呢？沈贺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她沉默了很久，心里翻江倒海，是啊……楚萧那个闷葫芦，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意连累别人……这确实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这个死脑筋的傻子。

可理解归理解，委屈和生气却没那么容易消散，她气楚萧什么都不说，气他把自己当外人，气他宁可一个人扛着所有恶意，也不愿意接受哪怕一点点帮助，更气自己……明明知道他的用意，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和担忧，这种被推开的感觉，让她心里堵得慌。

所以，即使火气消了大半，她依然不想主动跟楚萧说话，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份复杂的情绪，需要一点小小的报复——用无视来表达她的不满。

而顾杰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他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和烦躁，尤一他们课间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邀请：“杰哥，放学奇缘走起？新副本开荒，就等你了！”

顾杰眼皮都没抬：“不去，没心情，滚蛋！”

“别啊杰哥，打两把放松放松……”

“滚！”顾杰猛地一踢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吓得尤一他们脖子一缩，面面相觑，赶紧溜之大吉。

顾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胸腔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油的棉花，又闷又堵，他难受得要死，比被人打了一顿还憋屈。

这股难受，一半是冲着自己，气自己那天在厕所门口的无能为力，气自己眼睁睁看着楚萧被欺负却不让他管！气自己像个傻逼一样被楚萧那句“与你无关”伤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另一半……则是冲着楚萧！那个油盐不进、死鸭子嘴硬的混蛋，他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楚萧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狠狠质问：“你到底在犟什么？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他更想……狠狠揍他一顿，把他打醒，打掉他那副该死的，拒人千里的冷漠面具。

顾杰看着楚萧的后脑勺，恶狠狠的想心里骂道：操，楚萧！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不能真去揍楚萧一顿，他舍不得，也下不去手，他只能把所有的怒火和憋屈，都化作对自己无能狂怒的燃料，在家对着空气挥拳，对着沙袋发泄，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可到了学校，一看到楚萧那副苍白、沉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死样子，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上来，气得他肝疼！肺疼！胃疼！浑身都疼！

行，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看谁耗得过谁。

他赌气似的，也学着楚萧和周冉的样子，把楚萧当成了空气，上课绝不往他那边看，下课绝不往他那边走，连眼神都刻意避开，可越是这样，心里那股憋闷和烦躁就越发汹涌，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砰地一声炸开。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梗着脖子，用更凶狠的眼神、更暴躁的动作、更冷漠的态度，来掩饰内心那点无处安放的、名为“担忧”和“心疼”的柔软角落，这无声的冷战，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消耗着彼此，也煎熬着彼此。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夕阳熔金，将操场染成一片浓烈的橘红，高悬的篮球架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体育老师吹响了尖锐的哨声，将十六班和二班的学生召集到篮球场中央，一场友谊赛即将开始，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却绝非友谊的气息，而是一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十六班！二班！各就各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体育老师洪亮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却压不住双方球员眼中迸射的火星。

楚萧站在十六班的队伍里，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他活动着手腕脚踝，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沈贺、王迁、陈俊义、钟武……那几张写满恶意的脸。

顾杰站在楚萧不远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紧抿着嘴唇：沈贺……你他妈敢动他一下试试。

哨声再响，比赛开始。

开场不到五分钟，火药味就彻底点燃。

沈贺那帮人，根本不是在打球！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楚萧！

王迁持球突破，面对楚萧的防守，他非但没有变向，反而像一头蛮牛，带着一股凶狠的劲道，肩膀狠狠撞向楚萧的胸口。

楚萧被撞得一个趔趄，胸口一阵闷痛，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强行稳住身形，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裁判的哨声响起：“二班，进攻犯规！”

王迁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脸上带着挑衅的狞笑，对着楚萧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顾杰在场上看得清清楚楚，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冲到楚萧身边，一把扶住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楚萧！没事吧？”

楚萧轻轻推开他的手，摇摇头：“没事。”

顾杰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死死攥紧拳头：操！

比赛继续，二班的恶意紧紧缠绕着楚萧。

一次争抢篮板，陈俊义高高跃起，却在落地的瞬间，带着十足的力道，用脚后跟狠狠踩向楚萧的脚背。

楚萧闷哼一声，脚背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身体一歪，险些摔倒。

又一次快攻，钟武带球直冲篮下，面对楚萧的补防，他猛地一个急停，脚下却极其阴险地向前一滑，脚踝精准地垫在了楚萧即将落地的右脚外侧。

垫脚。

一声极其轻微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啊！”楚萧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他右脚踝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猛地向内扭曲，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楚萧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剧痛难忍的右脚踝，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鬓角，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咬着下唇，试图将痛呼咽回去，却还是从齿缝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的声音。

整个球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下一秒！

“楚萧！！！”

顾杰额头上青筋暴起，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被彻底焚烧殆尽。

他猛地冲向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钟武。

“**！！！”顾杰的怒吼震耳欲聋，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冲到钟武面前，抡起拳头，就狠狠一拳砸在了钟武那得意的脸上。

“砰！！！”

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

钟武连哼都没哼一声，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直接重重砸到地上，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钟武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顾杰！你他妈疯了？！”王迁和陈俊义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了上来。

“滚开！”顾杰此刻已经彻底红了眼，转身一脚狠狠踹在王迁的肚子上，同时反手一肘，重重砸在陈俊义的腮帮子上。

“呃啊！”

“噗！”

王迁被踹得弓成虾米，陈俊义则直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场面瞬间失控！

“打人了！打人了！”

“操！顾杰动手了！”

“拦住他！快拦住他！”

惊呼声、尖叫声、怒吼声瞬间响成一片，场上场下乱作一团，十六班和二班的学生猛地冲撞在一起，推搡、叫骂、拳脚相加，篮球被踢飞，滚到角落无人理会，体育老师尖锐的哨声被淹没在震天的喧嚣中。

沈贺看着瞬间爆发的混战，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抹阴险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朝着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的楚萧冲了过去，他要趁乱再补一脚。

然而，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是周冉。

她从场边尖叫着冲了过来，她根本不管什么混战，她猛地扑到楚萧身边，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他，同时对着冲过来的沈贺：“沈贺！你他妈敢动他一下试试！！！”

而顾杰那边，他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暴状态，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尤一、郭涛、杨鸣、朱彬彬也彻底红了眼，怒吼着加入了战团，他们围在顾杰身边，对着二班那帮人拳打脚踢，整个篮球场彻底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斗兽场。

“**的！敢阴人！”

“打！打死这帮孙子！”

“妈的！跟他们拼了！”

顾杰一拳砸翻一个二班的学生，猛地回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蜷缩在地被周冉护住的楚萧身上，他看到楚萧苍白的脸，看到他痛苦紧皱的眉头，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猛地转身，朝着被周冉拦住脸色阴沉的沈贺，狠狠冲了过去。

“沈贺！！！我□□祖宗！！！”

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沈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狠狠砸下，血色夕阳下，少年愤怒的嘶吼和决绝的拳头，定格成这个下午最暴烈也最悲壮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