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光线斜切入巨大落地窗,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流淌成一片灿金。萧慕冉独自坐在办公椅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屏幕上是尚未完成的乐谱。那些密集的音符,如同她此刻心绪里浮动又沉落的暗涌,复杂而难以捕捉。简十初轻轻推开她工作室厚重的隔音门,光影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温柔的轮廓。
“萧老师,”她的声音不高,“中午还有工作吗?”
萧慕冉指尖的动作凝滞了一下,那声称呼依然带着久违的生疏。她侧过头,目光掠过简十初光洁的额头和垂落的发丝,视线深处似有短暂的凝顿,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没有。”她简短回答,抬手关掉了屏幕。
简十初似乎松了口气,眉眼间松弛些许:“那收拾收拾?我在门口等你去食堂。”她转身的动作自然流畅,像一首流畅的练习曲。
就在她指尖刚刚触及冰凉门把手的一瞬,手腕突然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攥住。
简十初讶然回头。
萧慕冉的目光并未与她相接,而是越过她的肩头,投向门外走廊里两个探出的、带着促狭笑意的脑袋——许薇和周淼淼,显然正等着她们同行。
“今天不去了。”萧慕冉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啊?”许薇夸张地垮下脸,“别啊师父!听说今天食堂有烤生蚝!”旁边的周淼淼推了推眼镜,目光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简十初愕然,手腕处传来对方指尖不轻不重的力道和一丝微妙的温热。她低声问:“怎么了?”
萧慕冉终于松开手,指尖似乎迟疑地在空气中停留了一瞬,随即垂落身侧。她略略低头,视线落在简十初纤瘦的手腕上,语气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什么。点外卖吧。”
“外卖?”简十初更困惑了,眉头微蹙,“你不是……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吗?”
“偶尔一次,死不了。”萧慕冉已经拿出了手机,解锁屏幕的光映亮她专注的侧脸,下颌的线条清晰而冷峭。
简十初默默坐到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选。隔着一张宽阔的胡桃木办公桌,空间骤然变得极其私人。午后的光影在桌面上推移,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旋转、沉浮。空气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晕。
这沉默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滋生了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之感,像钢琴前一长段自然的休止符,酝酿着尚未成形的旋律。
当热气腾腾的两份烤牛肉拌饭外卖盒被打开时,简十初看着饭盒,不由得微微一怔。
图片上那慷慨铺陈的、泛着诱人酱色光泽的厚切牛肉片,此刻以一种堪称稀疏的姿态点缀在米饭上,寥寥几块,显得米饭格外苍白。巨大的落差如同演出海报与简陋现实的残酷对照。
萧慕冉连眼皮都没抬,直接拿起自己那份。她面无表情地用一次性塑料餐勺拨弄着,动作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很快,属于她的那份牛肉片被一片一片精准地转移到了简十初的饭盒里。绛红的肉片叠在她原有的几块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山丘”,酱汁缓缓浸润着底下的米粒。
简十初看着饭盒里陡然多出的牛肉,又抬眼看向萧慕冉。
“你……干嘛都给我?”她声音低低的,“你自己怎么不吃?”
萧慕冉这才掀起眼皮,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沉沉地落在简十初脸上。那审视的目光先是掠过她微微惊讶的眼睛,然后顺着她小巧的下颌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握着勺子、几乎没什么肉感的手腕上。那腕骨在窗边投入的阳光里显得有些过分伶仃,仿佛轻轻一折便会碎裂。
“闭嘴。”
萧慕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像乐谱上不容置疑的重音符号,“都瘦成竹竿了,风大点都能把你刮跑。”
简十初握着勺子的手指蓦地收紧了。塑料勺柄硌着掌心,带来微钝的痛感,但这痛感却奇异地化开,心里仿佛被投入了一枚温热的水球,暖意在胸腔里悄然扩散、弥漫。她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唇角无法抑制的上扬弧度。那笑意如同投入寂静湖面的一粒石子,漾开圈圈涟漪,无声地搅动了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
简十初嘴角的弧度像被无形的琴弦微微挑起,虽然很快被主人压下,却清晰地映入了萧慕冉的眼底。那笑意极淡,却像投入深潭的一缕微光,悄然拨动了沉寂已久的水面。萧慕冉倏地移开目光,侧脸线条似乎绷得更紧了些。
然而,就在那紧绷的线条之下,一抹极细微的弧度,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她向来冷峭的唇角边飞快掠过,旋即隐没无踪,宛如幻觉。
被刻意锁闭的旧时光闸门后,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碎片,正凭借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缓缓漂移、重组。
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随即豁然洞开。总监顾晚乔穿着剪裁利落的长裤套装,身影斜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个咖啡杯,视线饶有兴味地扫过桌上摊开的两份外卖盒子,尤其是简十初那份堆叠着双倍牛肉的饭盒。她嘴角噙着一抹洞悉一切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二位,改良版工作餐?看来今天的食堂菜单,确实值得载入史册。”
萧慕冉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拨弄着自己那份只剩下酱汁和米饭的盒子,仿佛顾晚乔只是一个移动的背景板。简十初则有些窘迫地放下了勺子,礼貌打招呼:“晚乔姐……”
顾晚乔的目光在简十初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暖意和萧慕冉刻意冷淡的侧颜之间流转了一圈,笑意更深。她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咖啡,意有所指地感慨:“挺好,工作搭档嘛,能吃到一起,比什么都强。”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又被一道身影短暂地遮蔽。小提琴作曲家沈鸢站在那里。她一头清爽的齐肩短发,穿着质地精良的烟灰色羊绒衫,目光清淡地扫过室内,掠过顾晚乔时似乎并无波澜,最终落在萧慕冉身上,像是沉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一丝极其细微的审视涟漪。
顾晚乔转过头,看到她,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同寻常的亮光,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瞬间变得柔和了些许,语气也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沈老师,还没去食堂?这个点食堂估计要收档了。”
沈鸢的目光并未在顾晚乔脸上停留,只是对着她淡淡颔首算是回应,视线重新投向萧慕冉,声音清冷平直:“萧老师,等你下午有时间了,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沈鸢的出现,不禁让简十初又想起来昨日尴尬的夸奖和萧慕冉在房间里的“紧逼。”萧慕冉眼里的温暖也再次化为深不见底的冰冷,
“知道了。”萧慕冉终于抬眼,回应得也极其简短,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冷气流在较量、碰撞。
萧慕冉的冷淡回应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激起沈鸢眼波里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随即重归静谧。
她微微颔首,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顾晚乔方向,再无言语,身形一转便消失在门口,利落得如同一道骤然收束的音符。留下办公室里尚未散去的、无形的低温涡旋。
顾晚乔的目光追随着沈鸢的背影直至消失,指尖若有所思地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叩响。
“你们两个……不好相处吗?”顾晚乔收回目光,挑眉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点玩味,看向闷头“吃饭”的萧慕冉,“慕冉,你觉得呢?你们俩站一块儿,半斤八两,足够把整个走廊冻成冰雕展了。”
萧慕冉终于咽下嘴里寡淡的米饭,抬起眼睑。她的视线没有看顾晚乔,而是越过她,落在简十初脸上。那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专注,像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安全的存在。然后,她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平平:“顾总监,你很闲?”
顾晚乔端着咖啡杯,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评价,低低地笑了起来:“哎呀行行行,不打扰你们二位改良营养餐了。”她施施然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调侃,“对了慕冉,下次嫌弃食堂,记得提前通知后勤改进菜单。别总让人家小十初吃外卖。”
她眨了眨眼,留下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也离开了。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在地板上移动了几分,桌上的外卖盒子散着残余的温热气息。刚才短暂的热闹和交锋,如同投入湖面的几颗石子,涟漪过后,水面下的暗流似乎涌动得更深了。
萧慕冉低下头,继续用勺子挖着盒内粘稠的酱汁和米饭,动作显得有些机械。
简十初看着她,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那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打破了沉寂:
“你……是不是记得?”
萧慕冉刮饭的动作顿住了。勺子在塑料盒底发出短暂的摩擦声。她没有抬头,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幕布,缓缓落下。
简十初的心跳悄然加速。她等待着,目光紧紧地锁在萧慕冉低垂的脸上,试图从那片阴影里捕捉一丝情绪的波动。窗外的阳光似乎变得有些刺眼。
许久,就在简十初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萧慕冉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的声音很低,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被时光磨砺过的低沉:
“吃饭。”
只是极其简单的两个字,却像骤然绷紧的琴弦,发出低沉的嗡鸣。简十初的心猛地一坠,又被一股莫名的暖意托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饭盒里小山般的牛肉片,那绛红的色泽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润。
简十初拿起勺子,安静地吃了起来。酱汁的咸香混合着牛肉的韧劲在舌尖弥漫开来,味蕾的满足感却奇异地退居其次,内心深处那片荒芜多年的土壤,仿佛被这无声的、近乎粗暴的“记得”,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有微小的暖流开始在缝隙里试探性地流淌。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饭盒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细长的、平行的光影条纹。
*
下午。
萧慕冉正对着桌面上的初稿沉默,眉间悬着挑剔的弧度。办公室里漫着钢琴反复试奏后的余音,空气里仿佛有未尽的音符漂浮着,却被窗边另一道温柔的音阶冲淡了。
简十初坐在午后阳光切割的光影里,垂着眼帘,指尖在琴键上轻盈流淌,像在安抚空气中看不见的毛边。那流淌的音阶近乎无声,有种安抚的意味。
这份寂静陡然被叩门声刺穿。
门开了,沈鸢提着小提琴盒率先踏入,她身后的演奏者季妍怀抱琴谱,神色谦谨。真正让萧慕冉搁下铅笔的,是那个走在最后的身影——顾晚乔,手里竟也捏着一份乐谱,指尖有些无意识地捻着纸张边缘。
萧慕冉抬眼,视线精准地落在顾晚乔身上,那眼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极细微的涟漪。她没说话,冰封般的眸子里却浮起一丝明锐的探询:顾晚乔?这人向来只关心报表和进度会议,乐谱对她而言形同天书。此刻她出现在萧慕冉的作曲领地,实在反常。
顾晚乔显然意识到了那道目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避开了对视,眼神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几不可察地瞟向了沈鸢的方向。
沈鸢径直走向萧慕冉宽大的办公桌,仿佛没留意身后那点微澜。她将一份谱子推到萧慕冉面前,指尖在某一小节重重敲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萧老师,”她开口,语调像擦拭过的小提琴弦,干净却带着微妙的硬度,“这部分的衔接,总觉得处理得不够利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您是公司里实力最强的作曲家,这点东西,应该难不倒您吧?”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像在试探冰层的厚度。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简十初那边的钢琴声不知何时彻底停了。她微微侧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对峙的两人身上,像无声的默片观众。
她放下琴盖,无声起身,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小吧台。热水注入杯中,细小的水流声打破了僵持的空气。
萧慕冉面上依旧不起波澜。她没看沈鸢,只垂眸扫向那份陌生的谱子。
五线谱上爬满了属于小提琴的蝌蚪符号,每个音符都带着弦乐的尖锐暗示。所有人都以为这位钢琴作曲家会迟疑一秒,至少略作沉吟。毕竟,这并非她的主战场。
可,没有。
萧慕冉直接伸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尖拈起了那份谱子,纸张发出微弱的窸窣声。她另一只手已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利落地书写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萧慕冉落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笔尖在纸上游走,流畅得如同早已成竹在胸。偶尔停下,也只是在一个音符上极短暂地悬停片刻,便迅速落下更精准的记号。那姿态,仿佛她笔下流淌的并非陌生的弦乐语言,而是早已融进骨血的母语。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背跳跃的光斑也凝滞不动,似乎被这份专注所震慑。
简十初倚在沙发上,指尖绕着马克杯的杯沿轻轻摩挲,目光却未曾离开那支疾速移动的笔尖和萧慕冉冰雕般专注的侧脸。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神情,掠过她温润的眼底。
不过几分钟,一份改动过的谱稿被萧慕冉推到演奏者季妍面前,她接过,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期待。季妍拿出小提琴,调试琴弦,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将琴弓搭了上去。
起初是小心翼翼的尝试,几个音符谨慎地流淌出来,带着审视的意味。很快,那旋律便挣脱了束缚,变得饱满而自在,如同山涧挣脱了寒冰的桎梏,泠泠而下。
萧慕冉改动之处,正是先前堵塞的关节,此刻如同打通了淤塞的河道,乐句衔接得天衣无缝,情感爆发得酣畅淋漓。沈鸢要求的“利落”在此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甚至多了一层呼啸而过的凛冽感。
最后一个音符悬停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季妍放下琴弓,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几乎带着崇敬脱口而出:“太神奇了萧老师!完全不一样了!就像……就像把闷在盒子里的风突然释放出来了!”
沈鸢一直绷紧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几分,她看向萧慕冉,眼神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东西。那并非单纯的挫败,更像某种被强行撬开的审视与确认。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先前低沉了些许:“萧老师……懂小提琴?”问句在末尾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萧慕冉的目光终于从桌面抬起,平静地迎上沈鸢。她微微偏了下头,动作细微得像抖落肩上无形的尘埃。
“略懂。”两个字,轻飘飘落下。
办公室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空气仿佛被刚刚那精准如手术刀般的修改和小提琴迸发出的凛冽音流重新洗练过,冷冽而透明。沈鸢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琴盒边缘,皮革发出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她目光沉沉地锁在萧慕冉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精密仪器,试图找出隐藏的瑕疵或密码。
顾晚乔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安静。
“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试图用惯常的爽朗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弦。
“我就说嘛!沈老师你还不信邪,非要拉着我来见证奇迹。萧老师出手,哪有搞不定的谱子?”她伸手拍了拍沈鸢的肩,那触碰带着熟稔的亲昵,眼神却飞快地在沈鸢微绷的侧脸上逡巡了一下,“现在亲眼看见了,服气没?”语气轻松,可那探究的目光却泄露了天机。
沈鸢没应声,只是动作利落地收好改动后的乐谱,纸张在她手中发出干脆的哗啦轻响。她转向顾晚乔,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顾总监,晚上八点的月度报告,数据部分需要最终复核。”
顾晚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像是被精准地扎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种带着点无奈的了然:“好好好,这就回去伺候那些数字祖宗。”她转身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萧慕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又迅速移开。
沈鸢对着萧慕冉,非常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捕捉:“麻烦萧老师了。”
那点头与其说是致谢,不如说是一种对某种无形规则的确认。她带着季妍离开,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渐渐远去,节奏清晰得像某种倒计时。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拢,发出低沉的咔哒一声。原本被占据的空间骤然空旷,下午的阳光斜斜地铺进来,光柱里无数微尘悬浮、跳动。
萧慕冉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如同薄刃在冰面上留下的一道微小划痕。她抬手,用指关节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一直安静得如同背景的简十初,此刻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她把一杯新添的热茶无声地放在萧慕冉微凉的指边,另一杯她自己捧着。
“吵?”简十初轻声问,声音像羽毛掠过水面。她没有看萧慕冉,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漂浮舒展的叶片上。这一个字,却精准地穿透了萧慕冉冰层般的表象。
萧慕冉按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睁开眼,目光落在简十初捧着杯子的手上。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处有常年练琴留下的薄茧。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还好。”半晌,萧慕冉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她并未碰那杯茶,目光却从简十初的手转向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楼宇轮廓。
阳光的金边勾勒着她清冷疏离的侧脸,像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