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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二节 融金栈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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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二节 融金栈桥日
        
    七月的青岛,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从毫无遮拦的穹顶倾泻而下,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浇铸进一片晃眼的白炽里。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吸进肺里带着滚烫的沙砾感,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微型的负重。蝉鸣是这片酷热里唯一不知疲倦的背景音,单调、高亢,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烦躁的声网。
白泽站在自家单元门的狭窄阴影里,额角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浅灰色运动短裤,露出清瘦笔直的小腿。一只黑色的双肩包规整地背在身后,里面装着水壶、防晒霜、折叠伞,甚至还有一小瓶便携装的驱蚊水,像要去完成一次精确规划的科考任务。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指针刚划过约定的八点半。阳光灼烤着裸露的水泥地,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视线的热浪。
就在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猛地从拐角处冲出,像一颗被高温烘烤得即将爆炸的炮弹,裹挟着一股蓬勃的热气和汗味,瞬间打破了这方寸阴影里的短暂宁静。
“老白!等急了吧?热死我了!”金拓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洪亮地穿透了沉闷的空气。他冲到白泽面前,猛地刹住脚步,带起一小股裹挟着尘土的热风。他穿着荧光橙的篮球背心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脚上是色彩扎眼的运动凉鞋,肩上斜挎着他那个标志性的、敞着大口的黑色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形状可疑,隐约能看见泳镜的带子和半瓶晃荡的水探出头。汗水如同小溪,顺着他深麦色的、线条初显的脖颈和胳膊肆意流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额前几缕湿透的黑发紧紧贴着皮肤,脸上是毫无阴霾的、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笑容,露出的牙齿白得晃眼。
一股浓烈的、属于青春男孩运动后的汗味混合着阳光暴晒织物的气息,瞬间将白泽包裹。白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微仰了半分,试图避开这股过于“蓬勃”的冲击波。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没等多久。”白泽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飞快地从金拓汗津津的胸膛和那件过于扎眼的背心上掠过,最终落在他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肩膀上,“走吧。”他率先迈开步子,踏入那片晃眼的白炽炼狱。
通往栈桥的公交车像一只塞满了沙丁鱼的闷罐,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艰难爬行。车内混杂着汗味、廉价香水味、食物残渣的气息,还有发动机散发的阵阵热浪,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金拓凭借身高和一股子蛮劲,硬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给白泽“凿”出了一小块相对能站稳的立锥之地。他一手牢牢抓住头顶的横杆,另一只手则横亘在白泽身侧,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绷紧,像一道人墙,努力隔开周围不断挤压过来的乘客。
车身猛地一个颠簸,白泽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额头几乎要撞上前排座椅硬邦邦的靠背。就在这一瞬,一只带着滚烫汗意的手掌稳稳地按在了他的后背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力,将他轻轻推回原位。
“小心!”金拓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热气喷在白泽的耳廓。
白泽的身体瞬间僵直。那只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棉质T恤,清晰地烙印在脊背的皮肤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甚至能感觉到掌心粗糙的纹路和微微潮湿的汗意。那股属于金拓的、浓烈的汗味和体温再次将他紧密包围。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从被触碰的地方窜起,瞬间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公交车里浑浊闷热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他几乎是立刻、有些僵硬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后背瞬间脱离了那只手掌的覆盖范围。皮肤上那灼热的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残留,挥之不去。
“我……没事。”白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热浪扭曲的街景,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不敢回头。
金拓似乎毫无所觉,收回手,随意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继续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掠过的一个篮球场:“老白你看!那场地不错!改天来打一场?”
白泽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固执地锁定在窗外。
当公交车终于吐出满腹的乘客,栈桥的景象扑面而来时,那喧嚣的热浪几乎将人掀翻。眼前是汹涌的人潮,五颜六色的遮阳伞、宽檐帽像移动的蘑菇云,各种方言的呼喊、小贩的吆喝、扩音器里导游干涩的解说、海鸥尖锐的鸣叫,以及海浪永不停歇的拍岸声,所有声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洪流,冲击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咸腥海风、烤鱿鱼孜然辣椒的浓烈香气、冰镇饮料的甜腻,还有无数人体散发出的汗味,各种气味在高温下发酵、蒸腾,形成一种复杂而刺激的嗅觉体验。
金拓如同鱼儿入了水,瞬间兴奋起来,双眼放光。“哇!这么多人!够劲儿!”他深吸一口这“热闹非凡”的空气,仿佛那是琼浆玉液,扯着嗓子对白泽喊,“老白!跟上!别走丢了!” 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白泽的手腕——动作快得白泽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滚烫的、带着汗意的手指像铁钳般箍住了白泽微凉的手腕皮肤。
白泽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烫感,心脏像是被那滚烫的手指狠狠攥了一下,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想挣脱,但金拓的力道大得惊人,加上周围人潮的推挤,他根本挣脱不开。手腕上那圈皮肤仿佛在燃烧,热度顺着血管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甚至半边身体都开始发麻。他只能被金拓拽着,身不由己地汇入这片鼎沸的人流漩涡。
“这边这边!看海鸥!”金拓兴奋地拖着白泽往栏杆边挤。栈桥两侧,无数雪白的海鸥盘旋、俯冲,争抢着游客抛洒的面包屑,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近在咫尺。一只大胆的海鸥几乎是擦着金拓的头顶掠过,带起的风掀动了他汗湿的额发。金拓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些灵活的身影:“老白快看!它们抢食的样子像不像饿死鬼投胎?”
白泽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上的灼痛和拥挤带来的窒息感让他眉头紧锁。他努力在金拓兴奋的喊叫和周围巨大的噪音中维持着平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金拓侧脸上那毫无保留的、被阳光和海风激发的纯粹快乐所吸引。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滴在荧光橙的背心上,洇开深色的圆点。那笑容太有感染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野蛮生命力,竟让白泽心底那点因不适而生的烦躁,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丝。他放弃了挣扎,任由金拓拽着自己,在喧嚣热浪中艰难前行。
终于挤到一处相对人少的栏杆边,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无垠的、在烈日下闪耀着刺眼碎银光芒的大海,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同样炽白的天空模糊交融。栈桥笔直地伸向海面深处,尽头是那座飞檐翘角的回澜阁。海风带着咸腥和巨大的湿气扑面而来,总算带来了一丝聊胜于无的凉意。
金拓松开手,双手撑在滚烫的石头栏杆上,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大海吼了一嗓子:“啊——!” 吼声瞬间被海风吹散,淹没在更大的喧嚣里。他回过头,脸上是运动后的潮红和畅快的笑容,额发被风吹得凌乱:“爽!老白!热不热?渴不渴?”
手腕上骤然失去的滚烫钳制,让白泽有种虚脱般的轻松感,但皮肤上残留的灼热感和一圈清晰的指痕却在无声地提醒着刚才的“劫持”。他低头,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发红发热的手腕内侧,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恼怒。听到金拓的问话,他抬起头,刚想说话,喉咙却因为之前的紧张和干热而一阵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水……”白泽的声音有些沙哑。
“等着!”金拓二话不说,把肩上的帆布包往白泽怀里一塞,“帮我拿一下!” 不等白泽反应,他就像一尾灵活的鱼,再次扎进了旁边售卖冷饮和零食的小摊贩聚集的人潮里,目标明确地冲向一个排着长队的冰柜。
白泽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个满怀。帆布包沉甸甸的,带着金拓的体温和汗味,布料粗糙地摩擦着他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包里硬邦邦的泳镜、晃荡的水瓶,甚至还有……一个疑似饭盒的方形硬物。他有些无措地抱着这个“百宝袋”,站在滚烫的栏杆边,看着金拓在人群中奋力挤向冰柜的背影。那件荧光橙的背心在人海中异常醒目,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白泽的心跳,在喧嚣的海浪声和闷热的风里,依旧有些失序。
没过多久,金拓像凯旋的将军般举着两支战利品挤了回来。一支是裹着厚厚巧克力脆皮、顶端点缀着彩色糖粒的奶油雪糕;另一支则是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蓝莓果香的冰棍。
“喏!老白!给你的!”金拓将蓝莓冰棍不由分说地塞进白泽手里,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指尖的燥热。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撕开雪糕的包装纸,对着裹满巧克力的顶端,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浓郁的奶油和甜腻的巧克力瞬间塞满了口腔,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嗯!过瘾!这天气就得来这个!”
白泽看着手里这根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紫蓝色光泽的冰棍,又看看金拓嘴角沾着的白色奶油和巧克力碎屑,以及他脸上那种纯粹的、孩子般的满足。手腕的灼痛似乎被这冰凉的触感暂时麻痹了。他撕开包装纸,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冰凉酸甜的蓝莓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带着细小的冰晶颗粒,确实驱散了不少喉咙的干痒和心头的燥意。他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与旁边金拓大口咀嚼、奶油几乎要滴到下巴上的豪放吃相形成鲜明对比。
“好吃吧?”金拓侧过头,笑着问,牙齿上还沾着一点巧克力。
“嗯。”白泽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沾着奶油的嘴角。
“我就说嘛!”金拓得意地扬了扬手里少了一半的雪糕,又咬了一大口。
海风裹挟着更大的湿气和咸腥吹来,带着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金拓三口两口解决掉剩下的雪糕,木棍精准地投进几步外的垃圾桶。他抹了一把嘴,意犹未尽地看着白泽手里还剩大半根的蓝莓冰棍,眼神亮晶晶的:“老白,走!去礁石那边!踩水去!凉快!” 他根本不等白泽回答,再次习惯性地伸出手,目标精准地抓向白泽空着的那只手腕——正是之前被攥出红痕的那只!
白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向后一缩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蓝莓冰棍差点脱手。
金拓的手抓了个空,停在半空中。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白泽明显带着戒备和躲避姿态的动作,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白泽那只微微缩在身后、手腕内侧还泛着红的手。一丝困惑和受伤的神色飞快地掠过金拓眼底。他抓了抓后脑勺,讪讪地收回手,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带着点不解和委屈:“……干嘛?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气氛瞬间有些凝滞。海鸥的鸣叫、人群的喧嚣似乎都隔了一层。白泽看着金拓脸上那点受伤的表情,看着他收回的手,心底涌上一丝莫名的愧疚,但手腕上残留的灼痛感又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的不适。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难道说“你抓得太疼了”?还是说“我不习惯”?哪一种都显得矫情又奇怪。
他只能低下头,掩饰性地咬了一口冰棍,冰凉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却丝毫没能缓解心头的尴尬和一丝慌乱。他含糊地说:“……没。太热了,不想动。”
金拓看着白泽低垂的睫毛和微微泛红的耳根(这次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又看看他手里融化得很快、汁水顺着木棍往下淌的冰棍,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很快就被更大的目标取代了——不能浪费冰棍!他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行吧,那你在这凉快会儿,我去踩两脚水就回来!等着我啊!” 说完,他转身,像头精力过剩的小兽,灵活地翻过栏杆,踩着湿滑的礁石,朝着被浪花拍打的水边跑去。荧光橙的背影在灰黑色的礁石和雪白的浪花间跳跃,很快融入了那些戏水的人群中。
白泽看着金拓消失在水边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手腕上那圈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他抬起手,用冰棍的凉意轻轻贴了贴发烫的手腕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刺激和舒缓。他靠在滚烫的栏杆上,小口地吃着冰棍,目光追随着礁石区那个醒目的橙色身影。
只见金拓脱了凉鞋,赤着脚踩在湿漉漉、长着青苔的礁石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涌上来的海水。一个浪头打来,冰凉的海水猛地没过他的脚踝,甚至溅湿了他的短裤下摆。金拓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地大叫起来,像个第一次接触大海的孩子,迎着下一个浪头就跳了过去,溅起更大的水花。他弯下腰,在礁石的缝隙间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宝贝。阳光落在他湿漉漉的脊背上,汗水混合着海水,在蜜色的皮肤上流淌,勾勒出少年人充满韧劲的肌肉线条。
白泽看着他在浪花里跳跃、嬉戏,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纯粹的快乐。那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心底那点因肢体接触带来的尴尬和不适,在金拓这巨大的、仿佛能消融一切隔阂的生命力面前,似乎也悄然冰释了。冰棍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微妙的酸涩。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握着冰棍木棍的手指,正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那圈手腕上的红痕。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啧啧啧,白大学霸,一个人在这儿独享清凉,欣赏‘美人’戏水呢?”
白泽猛地回头。可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斜倚着同样滚烫的栏杆。她戴着大大的遮阳草帽和墨镜,穿着清凉的吊带碎花裙,手里举着一个手机,镜头正对着礁石区里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荧光橙身影。她微微侧过脸,墨镜滑下一点鼻梁,露出一双闪烁着促狭光芒的眼睛,目光精准地落在白泽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正贴着手腕的冰棍上,以及他手腕内侧那圈尚未消退的、淡淡的红痕。
“这‘蓝莓降温法’效果如何?”可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是冰棍更凉快,还是……某人的‘热情烙印’温度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