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浈去学校,没拿手机,十足践行门净玄的威胁,并且表示不屑。
她身上只有学生证,那台斯菲特用于补偿给她的笔记本电脑不翼而飞,小浈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门净玄那个傻缺拿走的。
小浈在学校门口碰到了伊西多,对方靠在柱子旁,一条腿曲着,耳朵上戴着耳机,不过没有看手机,而是望着来往的人流发呆。
他的视线在捕捉到小浈的瞬间便追上去,身体也随着动作,靠近到她身边问:“净玄哥说你生病了,所以昨天没来,严重吗?”
“还活着呢。”小浈说,抬脚往学校走,身侧的伊西多亦步亦趋,不太满意小浈的敷衍了事:“我当然知道你活着,我是问,你生病严不严重。”
“我觉得还好。”小浈实话实说:“发了高烧,具体多少度不清楚,后来就退烧了。”
伊西多嘴唇嗫嚅着,伸手将耳朵上的耳机取下来,语气沮丧:“抱歉,我都不知道,还是净玄哥告诉我的…”
小浈不理解他为何感到抱歉,她感染流感也并不是因为他:“你为什么要道歉,流感又不是你传给我的啊。”
伊西多见她一脸茫然,说话又格外的生分疏离,一时无话。
他知道她对感情迟钝,但…就不能察觉到一丝半点的情感吗?
“…净玄哥说,你非要把钱还给我。”伊西多迟疑道,又忍不住为她找理由:“这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还是…是不是他不让你收我的钱?”
“……”小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虽然钱不是她主动还的,但她也有这个意向。
正当小浈犹豫不决时,伊西多就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净玄哥怎么这样…有点钱傍身又不是坏事儿,更何况女孩子就是应该被捧着啊。”
小浈品味这句话,有些出神。
“这样,我跟净玄哥说一下,你身上没点钱也不是个事啊!”伊西多拍板决定,就要摸手机再给小浈的账号转钱:“放心,我转完就给他说。”
“不用,”小浈抬手按住他的手臂,“我手机被没收了,也用不着。”
伊西多蹙眉:“所以这就是你今天空手来学校的原因吗?”
“因为一些原因吧。”小浈冲他笑,“没多大问题。”
她眼中的固执一再坚持,伊西多感到了浓重的挫败,气馁地放下手。
小浈知道他在关心房贞,所以她勉强地劝慰了他一下:“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初中课程也学得差不多了,所以不着急。”
“很快嘛。”伊西多强撑起笑容,“就花了几天时间,看来你以前学习很好。”
“也就那样吧。”小浈松口气,又想起什么,问他:“看见巫哀了吗?我找她有事。”
“她已经回班里了吧?”伊西多不确定地说,“看见她来学校了。”
“这样啊…”小浈点点头,没再坚持要与她碰面:“那中午再说吧,我先回班里了。”
两人一路无话,临分手时,伊西多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小贞。”
小浈回头看他。
“你在门家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看着身前的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她瘦削的身体,看着她干枯的发丝。
这些外表特征筑成的小浈。
而小浈呢?她也在看对方眼瞳中的她。
“挺好的。”她说,“挺好的。”
小浈挥挥手,与他告别:“我先回教室了,拜拜。”
伊西多迟疑地点头回应,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十一级B班的门口。
小浈怀着低气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同桌在用电脑查看教授发来的课堂大纲,她怔在座位上瞳孔失焦。
倏地,她眨眨眼睛,笑了一下,将视线投出去,漫无目的地观察周围。
直到生物课教授站在讲台旁宣布上课,小浈才缓缓地将视线落在讲台方向。
缺了一个人。
小浈对生物内容半知半解,毕竟差了近两年的知识,她听不懂,又无事可做,实在是闲的无聊,第一次与她的同桌搭话:“里奥·斯菲特怎么没来啊?”
“…喔,你昨天没来不知道。”同桌小声和她说:“斯菲特被退学了,但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
听懂对方的话,小浈愣在位置上,电子黑板上显示的图文没有溜进她的大脑,她感到了一丝堪称诡异的念头。
难道就因为她提了一句‘电脑是怎么坏的’,门净玄就去查了来因去果,将斯菲特退学了吗?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斯菲特被退学而产生的怪异感受,而也正是因为确定这个事实,所以她才感觉很诡异。
门净玄,他对自己究竟如何作想的。
手指以缓慢的频率点击着桌面,小浈直视着前方,却没有看进去任何事物。
没有手机电脑,这堂课的进展速度好似在无限放慢,她的思绪游离于千里之外,想起在中东地区的那几年。
实际上那段记忆并不值得回忆,无非是尸体、饥饿与神经紧绷的混合体,小浈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在当下。
她没有课本——现在的课堂教学大多都是在电脑上完成,唯一出现的纸张只有发下来到现在还保持空白的试卷和草稿纸。
水性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没有任何意义的线团,小浈认真地写出两个华夏字,端详两秒,移开了视线。
跟被狗刨了似的。
漫长的生物课结束,小浈起身准备去一趟厕所,在站起的刹那,她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感知。
耽搁不得,小浈立刻走下阶梯,与想要和她打招呼的贝妮·戴森几人擦肩而过,快步走向同楼层的厕所。
厕所里有几个扎堆的女同学,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与妆容,小浈余光扫了一眼便飞速闪进一个隔间里。
撩起裙子的下摆,小浈在内裤的裆部看见了一抹暗红色。
她难得地感到了一丝窘迫。
没有棉条,也没有卫生巾,经期的到来让她有些束手无策。这完全不能当做没看见,除非她想鲜血横流。
好在第一天的血量并不大,小浈扯了好几张纸巾垫着,打算去A班找巫哀借卫生巾,或者借点现金去买。
小浈无奈地叹气,整理好衣服走出隔间,起初在洗手区域的几个女生已经离开了,出口处走进来一个黑皮肤女学生。
小浈感觉似曾相识,她回想一下,对方好像就是她第一天来西科斯公学时,在餐厅同桌吃饭的黑人女生。
好像是十一级D班的…她不确定,视线在对方的脸上停留好几秒,女生察觉到了,狐疑地看回去。
“…你好,”小浈出声,破罐子破摔一般问她:“你有多出来的卫生巾吗?”
女生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小声用英语回答她:“…我有,不过在教室里,你等一会儿可以吗?我去拿。”
小浈没曾想瞎猫碰上死耗子,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女生拘谨地冲她笑了笑,然后转身,抬脚小跑出小浈的视野里。
小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对方去而复返,右手揣在裙兜里,看见她后才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白色的卫生巾。
“那个…”她抢先在小浈道谢之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我这个很便宜…你不会介意吧。”
“便宜?”小浈不解,“卫生巾贵不贵重要吗,这是女性的必需品啊。”
就为了应付经期,小浈甚至用过捡来的烂衣服,剪成布条洗干净垫在下面。便宜或昂贵并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能用就行。
女生抿唇,没再说话。
小浈捏着那片卫生巾,同时扫了一眼对方制服上的名牌:“你在哪个班啊?我买了就还你。”
约安·曼德拉——这个黑人女生说:“我在十一级C班,你不用还我的…”
“这哪行啊,”小浈转手回到隔间里,关上隔间门时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她在隔间里换卫生巾,听见一声细微的关门声,其外便再无声响。小浈知道了约安的名字和所在班级,也不再等她,换好卫生巾后便离开了厕所。
计划没有改变,她仍然打算去A班找找巫哀,但古人言,计划赶不上变化。小浈才走出厕所几米远,就被一个同班的女同学拦下。
“呃…有人找你。”女同学说,“在教室门口。”
有人找她?巫哀?还是伊西多?
小浈默默在心里排出这两个人选,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她的计划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她抬脚跟上这个热心的同学,直到能够看见教室的前后门,小浈立刻警惕地打量身旁这个女同学。
教室门口根本就没有人,就算有,也只是学生经过或停留谈笑。
恶作剧?还是…准备对她做什么。
后者的几率不大,毕竟校园霸凌行为在西科斯公学的管控下收敛很多,不可能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
既然排除最大危险,小浈才稍微放松身体的紧绷,走到教室的后门,她才问:“不是有人找我吗?谁、”
她巡视的目光倏地卡住,停在第三排,自己的位置上。
门净玄站在她的桌后,指尖捏着一张草稿纸,而桌面的一侧放着一个袋子。
什么意思。小浈下意识皱眉,抬脚往第三排走过去,略过一众意味不明的目光,她站在走道中,“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