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场闹剧,黑夜显得格外地漫长。
身体被人触碰的感觉挥之不去,小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清晰地感受到后腰和臀胯的皮肤在发热。
这种感觉,仿佛在告诉她,她全身上下都被门净玄-摸-过了。
她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催眠自己要尽快入睡,她已经两天没睡了。
不知道时间又过去多久,小浈的自我催眠宣布失败,深知这样无非就是浪费时间,她索性坐起身,下床翻出电脑打开初中相关的教学视频。
苏格兰此时的温度在八度左右,小浈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蜷缩着身体坐在凳子上,笔记本电脑的光芒照着她的脸庞,她近乎麻木地看着教学视频,逼迫自己记住所有知识点。
能伤害到她,只能说明她还不够强大。
她要加速武装自己,直到刀枪不入。
小浈对电脑的使用已经很娴熟,可以一边听课一边使用文档记下重要点。
沉浸在学习之中的感觉比在床上一遍遍回顾自己的无能好太多,手指滑着触摸板,记下的笔记一点点下滑,确认没有漏缺后,小浈打了个哈欠。
这下应该睡得着了。她有些高兴,合上电脑后上床,闭上眼睛,思绪开始混沌。
这时已经凌晨四点二十五了。
上午八点左右,小浈准时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拿着校服去浴室换衣服。拥有三个多小时的睡眠,小浈的头脑清醒了一些,边换衣服边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与门净玄相处。
那个男人简直是疯子,讲不通道理,就像一个高智商的精神病。
她心里那股子气并没有经由时间而减弱,而与此同时,惧怕袭上心头。
小浈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与他之间本就没有信任可言,经过昨晚,她露出马脚的几率直接从百分之七十飙升到百分之九十。
理智而言,小浈应该顺从他,表现出没有攻击性的温顺、软弱。
可她是一头从未被强权驯化的野兽,在那种关头,她要是能按捺住冲动,忍受无法接受的羞辱指令,就失去了最终底线。
如果变成这样,那她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为了生存,什么都能接受的牲畜吗?
对着镜子整理好领花,小浈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门走到客厅里。
门净玄已经坐在了餐桌的一边,瞥见小浈的准时出现,压制着视线看向餐盘里的食物。
小浈也不和他说话,安静地吃着早餐。
这个房子里的其他两个人类直接不出现在她们面前了,似是担心处于同一个空间的二人一言不合、不,甚至只是对视,就会有一场战争爆发。
但其实小浈与门净玄的相处,能够称得上‘和谐’——一言不发的默契。
小浈吃得很快,解决完面前的食物后便起身去拿自己的包,一个眼神都不分给门净玄,走到玄关换好了鞋子,出门。
她到电梯门口等待电梯上行,在这期间,门净玄站到了她的身边。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小浈率先走进去,抬手摁了一楼的按键后,看见门净玄也跟着走进来,随后梯门关闭,电梯下行。
这个幽闭的空间里存在着一种令人胃部不适的味道,小浈猜测上一个乘坐电梯的客人运动后一定没有洗澡。
百分之九十的黑、白种人都有体味,这也是他们喜欢喷香水的原因。没有运动时还可以忍受,一旦运动,香水夹杂着浓重的体味,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好在电梯下行很快,小浈皱着鼻子,飞一般从电梯里小跑出去,新鲜空气涌进她的鼻腔里,整个呼吸系统得到解放。
脚步声有序地接连响起,小浈忽然放缓了速度,右手在包里翻找出手机,查看邮箱里,教授提前发给学生的课堂大纲。
早上第一节课是政治,小浈上了两天学还没有见过政治教授,但她的邮箱里已经收到了教授发来的课堂大纲。
她并不打算听课,这一举措只是为了与门净玄错峰行动——小浈认为门净玄不可能再送她去学校,自己已经记下了路是一点,而另一点当然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小浈觉得,正常人类在没有解决矛盾之前都会回避对方。
但门净玄没有因为小浈故意放低速度而略过她,他甚至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为什么一大早要恶心自己?小浈想不通,收起手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凉风吹着她的脸庞,涌进呼吸道,感受到了鼻腔的酸涩。
二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校门口分离。
小浈拿着包,径直去了十一级B班,翻开电脑继续学习初中课程。
她专注着赶进度,没有主动去和任何一个同学成为朋友,透明人的在校生活却得到了同学们窃窃私语。
就好像总有人会认为她孤单,B班的同学都认为小浈难受到哭都没地方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没有人和她谈心八卦…这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是魅力的差评。
小浈戴着耳机,想都不用想,这些金贵的大少爷大小姐是如何嘲笑她的。
可人是单独的个体,只有弱小才会导致群居现象的产生。
她看了眼进度条,然后在下方的视频合集里翻找,确认这门课一共有几节,视野的一角显现出了一截蓝色袖管。
今天很奇怪。小浈想,还没到上课时间,那个避她如蛇蝎的同桌居然落座了?
小浈没抬头,只用眼睛确认自己的物品没有越过那道只存在心里的三八线。圆珠笔,草稿纸,笔记本…没有任何东西放在了同桌的桌面上。
确认这个事实,小浈继续埋头听课,直到那只手的主人无法忍受被冷落,敲了敲小浈的桌面。
小浈这才抬起头,这才发现这截蓝色袖管并不属于她的同桌,而是属于一个漂亮的白人女生。
对方拥有着金色的长卷发,眉眼深邃,睫毛膏使得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小浈快速地过了一遍对方的面容,然后压下电脑屏幕,“怎么了?”
问完,小浈往四周看了看,“我没有坐错位置。”
站在她身旁的女生笑容僵了一秒,用着甜腻的嗓音问小浈:“…房贞同学,我听说你认识A班的巫哀,对吗?”
巫哀?小浈意外的同时又不意外。
巫哀长得好看,而美丽皮囊在人类社会上一直拥有视线聚焦的能力。不过小浈没想到巫哀是A班的学生,并且还是同级。
“认识,怎么了?”小浈问她。
对方感到一丝尴尬——正常情况,房贞应该顺着她的话头,说出她与巫哀认识的契机、巫哀好不好相处等等,可她却一脸不知所以地问她“怎么了”。
她以前没有朋友吗?没有交际吗?不知道怎么延续话题吗?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女生问,“是以前的朋友?”
小浈说:“才认识的。”
女生坚持不懈地询问她:“是因为你也是东方人?大家都很少见到她有朋友诶…”
是因为同为东方人?小浈思考巫哀与她搭话的动机。
“不是。”是因为我杀人很利落。
小浈将后半句藏在肚子里,言简意赅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同时看见她后面的三个打扮同样很精致的女同学。小浈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与她搭话的女生的名牌上。
贝妮·戴森。
“戴森同学,”小浈指了指讲台,“教授来了。”
四个女生确认小浈话语的真实性,纷纷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教授的声音通过话筒回响在教室里,贝妮转过头,看着第三排最靠边的那个位置。
小浈仍然低着头专注着看电脑,学习着初中生才会学习的知识点。
贝妮想起她抬头看向自己的那瞬间。
虽然很多白种人到现在也瞧不起黄种人,这几乎是刻在血液里的蔑视。但饶是这样,贝妮想起那一瞬间,房贞的鼻梁,抬头时,下颚部位的皮肤绷起,与她的脖颈连成一条优越的线条,平滑且不失凌厉。
纵使额头蒙上了白色纱布,但她身上特有的幽暗的攻击性并未得到缓解,是令人胸腔一震的沉闷感。
这是贝妮除了巫哀之外,见到的另一种独属于东方人的皮囊凶器。
或许,这就是巫哀选择和她成为朋友的原因?
贝妮走了一下神,周围回答问题的声音将她拉扯回现实之中。
小浈没心思也没兴趣去猜想贝妮询问她与巫哀朋友关系的原因,这些事没有引起她的重视性,她只是在愁,理科越来越难了。
可这才初中课程!她就如此吃力?
相较下来,文科方面仍然简单,需要背诵的段落相关,配合着现实综合,小浈看两眼就能记下。
至于讲台上的教授说了什么,小浈完全不知道——她听都没听,怎么可能知道。
但这位政治教授也并未关注她,没有像范特勒教授她们那样点她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例行公事般讲述着当下的□□势。
宣布下课后,周围的同学纷纷起身出去,小浈瞟了两眼又收回视线,过了两分钟,有人在教室门口喊她。
是巫哀。
小浈慢腾腾地合上电脑,而巫哀很缺少耐心似的走进B班的教室来到她面前。
“好像不允许窜班。”小浈瘫着脸,好意提醒她。巫哀说:“这重要吗?你被孤立没发觉吗?”
小浈问:“怎么这样说。”
“你们班下节课体育。”巫哀无语:“人家都去换衣服去了,就你还在扮演菩萨。”
小浈打量四周,教室里除了她俩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这就是你敢窜班的原因?”
巫哀也瘫了脸:“这是重点?”
“那你来找我干嘛。”小浈问,“来提醒我被孤立了?”
“不是。”巫哀很干脆地回答她,“我来问问你昨天回去有没有被挨打。”
“你要帮我打回去?”
“怎么可能。”巫哀说,“我寻开心。”
小浈不理解这种想法:“这是正常朋友的范畴吗?”
巫哀说是。
她没有恶意。小浈能确认这个事实,所以她获得了一个畸形的朋友关系。
“你像一个从小被孤立到大的人。”巫哀如是说。
小浈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