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跳舞吗 第10章 逃

从餐厅出来，小浈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离约定时间还差六分钟，正好够她走过去与伊西多碰面。

她将肚子填得饱饱的，不疾不徐地朝约定地点靠近，走到楼道的拐角，发现伊西多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这次伊西多没再问小浈的事儿，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换来的现金交给她。

小浈没有心情顾及他的想法——伊西多无非是听见了某些言语，对她产生了负面印象罢了。

她接过少年的钱，只感受到这三卷大钞沉甸甸的重量。

“谢谢你。”小浈不自知地笑，由衷地向伊西多道谢，“我会尽快还你的。”

“…不用。”伊西多侧过头，道：“我近期可能有些忙，不太能关注到你。”

小浈似完全没发现其中芥蒂，很为伊西多的行程考虑：“没事的，放心好了。”

“那就好。”伊西多飞快道，“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嗯。”小浈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知道这瞬间她出于哪种考虑，她说：“伊西多，希望你一切都好。”

伊西多听到她的祝愿，回头：“我希望你也是。”

小浈在角落里微笑，而后动身，两人就此别过。

回到教室，小浈自顾自看着电脑，下午第一堂物理课开始，这位男性教授在课中点了小浈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

“抱歉，”小浈说：“我不知道。”

这次同学们对她发笑了。

物理课的教授皱着眉头，不过好在并未多说什么，继续授课。

小浈飞速敲击着键盘——她对实践类的东西上手很快，或许这是一种天赋，至少她对于打字这类操作已经到了娴熟的地步。

屏幕中显示着3D实景，她仔细记下路线中的标志性建筑，再一次在脑海里模拟。

物理课结束是学生的社团活动时间，室外操场上有人组队打棒球，许多女生围观。

小浈毫无道德地顺走了同桌的雕塑刻刀，将手柄那头卡在后腰处，走出教室，观察确认监控死角、四周无人，手指轻轻抚在头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她将身体靠近墙侧，屏住一口气猛地一撞！

白色的纱布瞬间被血液浸透，小浈摸了摸伤口处，血渍沾在她的指腹上，她没有半分踟蹰，目标明确地奔向教授办公区。

见到范特勒教授时，对方正在对着电脑输入着什么。小浈敲了敲门，走过去：“……教授，我大概需要提前回家。”

范特勒教授眼皮一抬，就看见小浈脑袋上染红的纱布，被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了吗？怎么…”

“我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小浈很抱歉地说，“脑袋撞到墙了。”

“…我送你去校医室！”范特勒教授虽不满小浈的学习力，但她也知道小浈有着特殊的来历，可万万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

“可是…”小浈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医生好像对我说我有一些药物过敏，所以我回家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不用担心的。”

范特勒教授不疑有他，只问：“和家属说过了吗？”

小浈摇头：“他们很忙…我的住处离学校很近，可以自行回家。”

“不行。”范特勒教授很坚持：“你先打个电话告知一下。”

小浈也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有责任心，只好硬着头皮摸出手机，在拨号键里胡乱输入了一串号码，拨通的嘟嘟声细微地响起，却没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他好像在忙。”小浈松了口气，“没事的老师，要不…我到家了给你打电话吧。”

女人迟疑了，泄气般说：“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女孩子要小心一点。”

小浈乖顺地点头：“好的，那教授，明天见。”

范特勒教授应声，她很忙，又扭头扑在工作上。

小浈转身离去，听着狂乱的心跳声，每一根神经都崩到了极点。

掩饰好不紧不慢的步调踏出校门，小浈的瞳孔转动，飞速寻找着自己脑海里所存放过的标志性建筑——红色的蛋糕店招牌。

她轻快地走出门卫的可视范围，在路口看见一家咖啡厅，她的脚步大概在这一刻，倏地变快。

小浈抬眸看向道路上方的交通摄像头，同时举起右手，将头上浸血的纱布扯下来，西装外套被她脱下，她没有扔掉，只是将两条袖子系在腰上打了个结。

苏格兰的天气多变，上一秒还晴空，转眼间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小浈按照自己准备的路线奔跑着，黑蓝色的长裙在她的脚踝、小腿处荡漾。

太长时间没能这样行动，她高估了自己现今的体力，恐怕抵达最终点的时间会延长。

小浈回想着自己的离校时间，下午三点十三分，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等门净玄发现自己‘消失’还拥有富余时间，她预计自己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

这个时间并不长——小浈并不能确定这期间范特勒教授会不会拨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而那部手机早已被她放在了个人存放柜里，小浈身上没有任何电子产品。

这个逃跑计划的开始毫无疑问是仓促的。

但她的理科学习远远比不上小纤，这也是无可掩盖。倘若范特勒教授会因为这个原因将这一消息传达给门净玄……

与其被动地等待行刑，小浈宁愿主动孤注一掷，为自己争取那一丝半点生还的希冀。

靠运气？靠别人？倘若这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能够拯救她的人生，那么她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能活到今天，小浈想，她依靠的只有她。

细密的雨丝坠落在她的发梢、脸庞，每吸进一口空气，都在对肺腑产生刺痛。

成功绕进一条小巷子，小浈的步伐半刻都未曾停留，这条巷子的出口有三个，分别连接着不同的街道。等她跑出，街上的监控会短暂地失去她的踪迹查询。

如果门净玄调动监控，这一事实会大幅增加搜捕她的困难。小浈所希望的，就是门家在苏格兰的人手并没有令人吃惊的那样多，这样她会有足够多的时间逃出生天。

小浈在岔路口绕进第三条路，约摸过了三分钟时间，她成功抵达了距离西科斯公学两公里外的街道之上，而她预定的第一落地点是南方的一处加油站，然后转移到位于英格兰的郎敦。

她并不打算乘坐顺风车或是其他的交通工具——因转移到复制地球的程序、时间太过复杂迫切，人类数量已经急剧缩水，商业性代孕踏入即将合法化的范畴，哪怕不会合法，像她这样独身远行的女性，会遇到的危险堪称数不胜数。

小浈不放心任何人，所以她决定不引人注目，低调地前往目的地。

这是她的初步方案。当然，短短两句话的行动阻碍千万难，但小浈没有退缩。

她的每次抉择都是千万难。

不知道身体的狂奔持续了多长的时间，小浈将身体靠在墙边短促地呼吸着，心里掐着秒数，一分钟后便再度动身。

小浈对时间已经没有了具体估量，她匆忙拦下一位女性行人询问时间，被人告知当下时间为下午三点四十。

她观察着四周的监控，确认有两个循环高清摄像头在前方红绿灯那里转动，小浈抿着下唇，转身绕进了一条巷子。

这一身校服还是太明显了。小浈弯着腰轻揉着小腿，想。

她要换一身衣服，哪怕只是一件外套。

黑色的眼瞳转动一圈，在动用逃亡经费与零元购中，小浈迟疑地选择了后者。

她考虑的是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能否顺利地抢过一件衣服，以及动手后自己的信息会不会因此暴露。至于道德，她向来没有。

正当头疼之时，她路过了一个垃圾堆。

小浈：“……诶！”

不花钱也能够最大限度减少体力消耗。

小浈靠近那个垃圾桶，桶的周围已经散落出了很多装不下的垃圾，她小心且迅速地挖掘着这些染着臭味的东西，谨防意外扎到吸D者用过的注射器。

功夫不过有心人，小浈从一堆垃圾里获得了一件浅蓝色的连帽衫。顾不得多想，她重新将西装外套穿上，然后套上这件连帽衫，长裙被她卷起来，裙边减短至她的膝盖上。

多亏了她瘦削的体格，这一身穿着也没有显出臃肿，戴上帽子，头发藏在衣服里面，成功变成另一个模样。

有了这层伪装，小浈稍稍放心一些，再度走出巷子，顶着头顶的监控找到第五个记忆中的标志性建筑。

她还需要跑九公里，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小浈轻轻吐着气，心头的焦虑让她打消歇息一会儿的心思，疾步向目的地进发。

绕过一个街角，她路过了一对母女。就这么匆匆一眼，小浈忽然回想起自己在中东时期的那些年。

有位受战火骚乱的母亲曾与她短暂地接触过，她得到一个评价：如果她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庭，得到教育，那么一定前途无量。

这个回忆毫无缘由地浮现在脑海之中，小浈眨了下眼睛，甩开了这些无意义的赞赏。

四肢的肌肉泛起疼痛，小浈咽了咽唾沫，脚步迈开，奔跑——

她再次向路人询问时间，起初的小雨已经停下，而时间也已经来到四点零三分。

陌生的空气拥有氧气成分，小浈的胸口感到坠疼。

成功抵达第七个标志性建筑后，小浈将自己的身体掩进建筑之中。她需要经过三个岔路口，这样便可以抵达第八个标志性建筑。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放心。或许过了今晚就好，也或许她离开了英国就好。

不敢疲惫，不敢泄气，心里那根弦绷到一个即将断裂的点，但仍然维持着。

她决定好了，她要去华夏。

无论用多长的时间。

小浈抬头，看见巷子的尽头，那里发生了一起抢劫，透过小偷抢掠物品的身影，她看见了第八个标志性建筑。

她舔着唇，才抬起脚，方才存在的抢劫犯与被抢的对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白皮肤男性。

小浈被吓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