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净玄在接到范特勒教授的来电时,正在用电脑与这次的合作方开会。
放在键盘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思忖半秒,用英语同对方说会议结束。
滑过接听键,范特勒教授的声音从手机上方的听筒传进他的耳朵里:“先生您好,我是范特勒·布朗特,这次来电主要是询问一下房贞同学是否已经安全到家。”
门净玄就在家里,听着对方的询问,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看着电脑下方的时间,问:“她是因为什么原因需要早退。”
范特勒教授没想到会收到对方这样的不答反问,颇为迷茫道:“房贞同学在学校不小心摔了一跤,头上的伤口被撞而裂开了,她来与我说需要提前回家,您…不知道吗?”
门净玄问:“她多久离校的?”
范特勒教授回忆着,道:“大概在三点过几分左右。她没有回家吗?!”
女性陡然提高的声音很利,门净玄本就有些烦,听她的声调感觉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了。
“我会去找她。”门净玄道,“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他一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指尖在屏幕上触了几下,对方接通,“通知所有人,西科斯公学门口,五分钟时间。”
“是!”
挂断通话,门净玄拿着手机出门。
他先行去查了西科斯公学的大门监控,看见小浈往家完全相反的路上走去,门净玄低声吩咐下属:“去查这条路上的所有监控…不,要方圆五公里以内的所有监控录像。”
“先生!”身旁的下属换了一个,对方拿着小浈从家里带到学校的所有电子设备:“这是我在小姐的储物柜里找到的。”
门净玄看了两眼,所有东西都在,唯一不见的就只有她这个人。
他轻嗤一声,转身往监控室外走:“通知所有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门净玄站在西科斯公学的门口,随着监控里小浈的行动方向走去。
当下时间为三点四十三分。
这场以西科斯公学为定点,直径五公里大范围搜捕在四点整暂缓,两个一级团,一百多号人,可笑的一无所获。
门净玄不信她能插上翅膀飞了,让下属们将搜查范围扩展到十五公里。
他在另一条街边看到了昨晚才为她包扎好的纱布,上面晕染着血污。门净玄弯下腰捡起来,没扔,只是拿着,返回西科斯公学再度调出了校内监控。
门净玄看见了伊西多与小浈的两次会面。
而范特勒教授已经来到监控室,焦心地询问情况:“先生,房贞同学找到了吗?她会不会出现了什么意外啊!”
“她应该只是在外面逛逛而已。”门净玄淡声道,“…范特勒教授,你可以帮我叫一下伊西多·埃文斯吗?我想问问他。”
范特勒教授紧张道:“他会知道吗?”
“年轻人对于玩乐总是有话题。”门净玄这样说,范特勒教授果然没有发出异议,遂动身去操场寻找伊西多。
门净玄伫立在原地,那段监控一直反复地播放着,他看见小浈的脸庞,很平静。
一如他现在。
伊西多被叫到监控室,门净玄还站在显示屏之前,“净玄哥?”
“我想问问你,”门净玄回头,黑漆漆的眼瞳里承载着一些暗流:“你和她见了两次,她对你说了什么。”
伊西多不明所以,仍然说出实情:“小贞问我借了现金,她说需要买个东西。”
门净玄问:“你给了她多少。”
“几千英镑吧,”伊西多迷惘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她有自己的计划,”伊西多听出门净玄后半句话的咬牙切齿:“是好事。”
伊西多更迷惑了,不就几千英镑么?
“打扰你了。”门净玄微笑着,“你回去玩吧,钱我等会儿转给你。”
伊西多觉得小浈发生了什么,而且和他借钱的举动有关,他问:“小贞找我借钱,你在这儿那、她人呢?!”
门净玄不打算回答他,再次下逐客令。
伊西多被劝离时,看了两眼男人身后的监控显示屏,与他手中染血的白纱布。
*
时间回到四点十分。
她兜帽下的眼睛警惕十足地盯着正前方的男性,小浈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为门家的人,她只能默默地观望着男人,同时尽量不显突兀地将自己的存在弱化。
可惜的是,那男人张望着,毫无预料地回头,刹那间目光捕捉到了小浈。
这几乎是瞬间的直觉。
出于心理反应,小浈迈出的右腿不受控制般抖了一下,就这一个反应,二人同时确认了自己的猎物。
真是倒霉。小浈吸进一口气,她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个麻烦。
她的身体跟随着大脑的指示迅速移动着,右手同时往后腰处探去。小浈离男人的距离只有六七米左右,在她充满意图的行动中,男人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嘴巴将将开启,预将情报通知给周围的同伴时,少女的身影踏墙凌空,手中挥舞着一个小小的刀锋。
“我找到——”
衣袖划破空气的风声与男人的声音同时发出,小浈反握着雕塑刻刀的刀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刀锋直直刺入男人的口腔。
手腕撞上这个男人的下颚,皮肤与骨骼的疼痛传入神经,小浈确认刻刀刺穿了男人的舌头,他短暂地丧失了话语能力。
男人没想到她的行动如此迅速,目的性如此明确,他没有反应过来,口腔里的剧痛令他下意识地抬手,可小浈已经扯出刀锋,右手在他面前飞速一晃,他感到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在不可收回地流逝。
利器刺入皮肤,□□组织被割裂的手感传输到小浈的大脑,同时感受到的,还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的脸上,缓慢下淌。
再强壮的人类在割破颈部动脉时也会弱化一切行动力。小浈秉承着‘补刀’的优良品质,毫无怜悯之心,再度抬手。
解决掉火烧眉毛的麻烦,小浈站起身,瞳孔里映照着对方喉管被割开的惨状,她俯视着这一切,包括猎物的瞠目。
尸体的耳朵上戴着她没见过的通讯耳麦,没有任何显示运作的光亮,但小浈作最恶性的揣测——这玩意,不,这个人身上的所有电子设备都拥有定位共享。
既然如此,小浈打好算盘。
她观望了四周,行人们好似经方才的抢劫一事而作鸟兽散,没有发现其余耳目存在,确认完毕后俯身搜罗着对方身上的电子产品。
一部手机,一副耳麦。
小浈将耳麦递至耳旁,有人在对面说话,内容是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让他看着点,别把人跟丢了。
她的唇角扯了扯,脱掉染血的连帽衫,带上手机和耳麦,往下一个标志性建筑赶去。
小浈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获得自己的实时定位,她观察着周围的路线,轻巧地将手里的物品扔到一堵围墙后。
这个障眼法效果会很棒的。
不拖泥带水地离开这里,小浈奔跑着,同时脱掉身上的制服外套。她在脱衣服时顺手将脸上被喷溅上的血污擦了擦,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净。
裙子上也有血迹,不过好在颜色很深,不凑近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小腿没有血迹,所以小浈并不打算将卷上去的裙子放下来,右手调整了刻刀的刀柄,而后将制服外套捆在腰上,挡住了凶器。
速度必须加快。如果他们查询尸体周围的监控,她暴露行踪只是时间问题。
小浈不敢、也不会更改行动路线,她对这儿完全陌生,如果因迷路而绕了回去反而得不偿失。
第九个标志性建筑映入眼帘,小浈灵巧地按照脑海里的方向狂奔。呼吸在这时已经变得沉重而艰难,每吸进一口空气,她的喉管以及肺腑都在呐喊着不堪重负。
她此刻的状态看着一定很可怜。
小浈想到这里,忽然笑起来,站在原地调整紊乱的呼吸。这双小皮鞋太不适合长跑了,脚掌被磨得生疼,双腿的肌肉在发抖。
要避开摄像头,要处理脸上的血,要警惕四周出现的所有人类,要喝水。小浈在脑子里一个一个数着这些必须要处理的问题。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走到一台自动贩卖机前,看着投币口,想掏口袋时才想起自己没有硬币。
小浈很难高兴起来。哪怕她刚刚杀了一个搜捕她的人。
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小浈慢慢地小跑着。这好歹在靠近最终目的点。她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看见第十个标志性建筑,小浈深感自己的体力严重不足。她思考着,颇具反差地走进一家咖啡厅。
“你好,请给我一杯水。”小浈递出一张大额纸钞,“麻烦找几个硬币给我,谢谢。”
吧台的服务员没对她的异样发出疑问,照客人的要求将找零放在托盘上,连带着一壶冰水递给她。
小浈第一时间就收起了零钱,然后端起托盘寻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一壶水要她一英镑。小浈一阵心疼,白眼无差别地鄙视这家咖啡厅的装修及钢琴。
她抽出纸巾浸湿冰水,擦拭着脸庞与脖子上的血,鼻腔里闻着血腥味,餐巾纸染红了。
将桌面上的狼藉挥进垃圾桶里,小浈这才舍得倒水喝几口。
一声物体被甩在软椅上的轻响,小浈古怪地看向对方,右手探向身后。
这个亚裔女生也是门家的人?
小浈感到荒谬。
对方看着与她的年纪相仿,上身穿着白衬衣,右手转着一只萧,左手潇洒地挥开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诶,”她说出华夏语:“这么利落的杀人方法在同龄人间可是很少见了。”
小浈腾一下子站起来,雕塑刻刀的刀锋直直抵向对方的面前:“你是谁。”
女生没有半分被恐吓的惊惶,手指还在转萧。悠悠道:“鄙姓巫,单字一个哀。”
“和你一样,是西科斯公学的学生。”女生轻飘飘道出身份,随后说:“冷静一点可以吗?以你目前的状态是干不过我的。”
小浈不想说话。
对方此言不虚,她体力耗竭,能杀掉那个男人本就是趁着对方的疏忽大意才能成功,如若在这时同对方动手,悬之又悬。
“坐下,”巫哀左手中的萧抵在小浈的刻刀上,刺去几分挨着她的小臂巧力一转就将小浈压回椅子上。
“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