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和负气出走,走得义无反顾,三天后蹲山沟里,左看右看,十分茫然。
她练功有点错位,法力汹涌爆发难受好几天,总算平息冷静。
那当务之急就成了别的,跑出来要干啥?
她不知道。
走老本行,到处流浪看看?
丛林传来动静,李暄和被吓了个激灵,飞身靠在一棵大树后面,拔出匕首四周打量,眼睛满是戒备。
草丛探出耳朵,伴随着一声嘶叫,一个人急忙走出来,青衣布靴,是卿小宝。
他后悔不及:“阿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我想走到前面路上让你看见的,马儿醒了。”
李暄和眨眨眼,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在这呢?”
“知道你溜出来,我就来找你了,咱们去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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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还是枯黄冷峻凄凉之景,但树上金黄色树叶添了另一种红火,脚步踩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觉得动听悦耳。
两人随口说着这段时间各自遇到的事,默契地没提李暄和离家出走的原因,又走了一会后,路过林间小店,将马匹交给店家,李暄和精神焕发准备御剑。
突然,李暄和顿住了,御剑飞行,要剑的,她没有,走时扔地上了。
场面开始尴尬,施法的手毫无痕迹地蜷起来搓着,李暄和思考带一个人御风能跑多远。
沉思间,林中传来惊呼和打斗声响,透过密林,看到了刀光剑影法力波动。卿小宝也好奇伸头。
江湖险恶记得远离是非,李暄和谨记教训,连忙拉回好奇宝宝,打算试一下御风,不就二十多里路,拼了吧。
平地起风,飞叶逐沙,李暄和正要腾起,一声尖叫并一道身影砸过来,卿小宝面不改色朝李暄和身侧躲去,李暄和只得抬手挡了一下,化去下坠冲力。
但人没有过去接着,由着那身影砸到地上,疼得嗷呜直叫。
待尘土落叶散去,看衣服,是北川弟子。
这些人在追一头怪兽。
那怪兽如此壮硕庞大,林木被撞倒一大片,林后有数十人,有负伤的,有倒地的,能动的都在追击这怪兽。
它四处逃窜,速度极快,所到之处妖力肆掠,快得几乎看不清,眨眼就到眼前,李暄和不明白情况,就被卷入其中,只能携着卿小宝跟着逃窜。
不然要么会被妖风伤到,要么被北川弟子伤到。
纷乱中只看到四条腿,前肢又像是手可以攀爬,没有尾巴,嘴巴眼睛,暂时看不到。
李暄和寻找时机,想离开,手掌试了一下周围,感受到两层波动,外面一道该是北川的,想用来锁住怪兽,那怪兽妖力不一般,在对抗。
两波法力打架 ,李暄和遭殃,还带这个卿小宝,真是祸不单行。
而北川也注意到有无辜路人卷入。有人认出了李暄和,脸色变了变。
李暄和注意到视线,看过去,也认出了那个人。
北川大弟子狄满苏。
听说人在走背运时候,会接二连三遇到人生难题,显然到了考验她的时候了。
危急时刻,思考闯出去的办法,首先,在妖力层打一个小洞,接着,炸开仙法层。
李暄和正要动手,谁知那兽突然急停,灵巧转过肥嘟嘟的妖身,大头冲着她们一顶,如一座小山横在前面,龇牙咧嘴凶巴巴的。
李暄和猛地怔在原地。还掐了卿小宝让他也先别动。
卿小宝无痕点头,哼唧道:“觉不觉得它有点可爱?”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这近在咫尺的大脸,确实很可爱来着,反差巨大的两只小眼睛耷拉着,鼻子哼着热气,裂着的血盆大口很像在笑。
浑身灰白,毛茸茸的,抛开汹涌的妖力不谈,怎么看都不像会伤人的样子。
弱弱哼唧了两声。委屈死了。
那边被撞翻的人收拾着站起来,忍住骂声,重新结印连接法阵。
李暄和悄悄退后一步,那兽跟进一步,左手聚力欲逼退它,这时有箭凌空射过来,那兽也不躲,又嗷呜低吼,像哀怨撒娇之意。李暄和生生扭转左手之势挡下那箭。
狄满苏走过来,叫停抓捕。
李暄和近距离看这个曾经很熟悉的人,年华正好,灵力充沛,只是眼下被粉黛遮盖的两团乌青,眼里的红血丝,眉心一道竖纹,透露其为门派劳心劳力的事。
狄满苏也在观察她。
在闹土山庄相识,狄满苏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让她想远离,这次再遇见,那种感觉简直如蚂蚁噬心。
但目前只能压抑。
狄满苏道:“这东西吃了十五个小孩,我们追了好几个月,请让开。”
这巨兽外表可爱,原来一口能吃这么多人。李暄和伤心被骗,拉着卿小宝往边上去了。
那巨兽一看没有遮挡,装可爱可没用了,顿露凶光,尾巴一甩扫过两人,李暄和紧急出手打晕它,但也被扫中,双双中毒。
狄满苏对这个人更嫌弃了。招手让弟子把巨兽打包带走,对两个中毒晕晕乎乎的人,思索怎么办。
“有人来了!”
“御剑来的,同道中人。”
“……这是,云渺的人!”
李暄和正起手做法想给自己解毒呢,抬眼望去,衣袂飘飘,仙气缭绕,手一抖。
这不是闻兮吗?
卿小宝热情挥手。
即使踩着一把普通仙剑,也难掩其风采耀目。
狄满苏看到云渺来人了,乐得轻松,招呼弟子赶紧走了。想着以后避开这个叫李暄和的。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可走出数丈外,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受毒性影响,卿小宝有点呆呆的,李暄和看着更严重些,可能是中毒更深,也可能演技太好。
眼皮动来动去。
闻兮盯着她:“怕什么,我又不会说你。”
李暄和一下精神了,掩饰喜悦:“真的吗?你这么好吗?”
闻兮理所当然道:“你打的是师伯和掌门,关我什么事。”
李暄和无言,她这种才来五六年的,确实在上届叛逆弟子面前不够看的。
现在回去不是好时机,得让两边冷静下,来都来了,顺便去芮城逛逛,整点好酒好菜,给李暄和压惊。
李暄和想是不是记忆错乱,她应该是暴打了掌门和师伯和同门弟子对吧,怎么还要给她压惊呢?
不知道被打的人现在好不好。
芮城繁华,什么都有,看人弹曲唱词,看摊贩卖的各种小玩意,看胸口碎大石的杂耍,和一些不知道是啥但很好看的景色。总之很好看。
这里民风开放,待人热情,互帮互助,富庶之地,经济繁华,与之一同多起来的就是怪异的事,来除祟的和尚道士也多。
下山不做点事,等于白来。卿小宝和李暄和已经买了个饼吃上了,闻兮抱臂看着中毒后浑浑噩噩的两人,脑中思绪繁杂,想想又觉得好笑。
随手拦了个路人打听,这里有没有难解决的怪事。
这人打量她,顺手指了前面,那有个瘦骨嶙峋的男子,怀里似乎抱着点吃食,低头赶路,整个人消沉得似乎被乌云笼罩,旁人纷纷闪躲。
这人说,北街巷有个王姓家族,名声挺好的,为了掩盖丑闻打死了一个侍女,叫阿香,某天办喜事,阿香鬼魂索命全家被灭,独剩一个赘婿,叫明骁。
明骁被恶鬼纠缠浑浑噩噩活着,几年了,每次别人猜测他已死的时候,就出来晃荡,买点吃的,属实能熬。
什么丑闻?
怀疑是明骁和阿香有染。王家千金生醋意,王老太护着女儿,便让人打死了。冤魂不散,来了多少人除害都没成,你敢去试试吗?
闻兮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明骁,十分有礼交谈起来,谈到要帮他除害,那人忙不迭摇头跑了。
被鬼气腐蚀得只剩半条命,都站不稳,跑起来还挺快的。
这人原先还佩服来着,见此情形立马嘲笑。
闻兮面色平静,坦然问还有别的难题不?这人看她有如此气量,脸色凝重起来,眼里融了可惜可叹,声音也沉下去。
此地有位著名的酿酒师,叫宋庆,酿造出来的珍品淘千浪,就是神仙喝了也如临仙境,凭此手艺积累了万贯家财,手一伸就能碰到一堆朋友。
宋庆并没有理会这些热闹,搬到芮城边上去了,专心酿酒,以及,做善事。
说到做善事,这人眉毛跳了一下,仿佛觉得很可笑。
这样有才的公子,凭自己做了很多善事,可惜去年生了场怪病,请多少名医术士看了都没用,生病后再酿不出原来的酒了,没有钱财收入,讨债的成群结队上门。
宋庆被刺激得病情加剧,终于去世了,之后,那帮人就搬空了宋宅。可惜了,才二十六岁。
接着很快就闹出宋庆化厉鬼报复的传闻,抓了很多小孩,关起来折磨,几天后才放回家,回去后都要大病一场。
“我有个问题,宋庆家财万贯,怎么会欠债呢?”
这人说,宋庆帮助过很多人,时间长了,可不认为宋庆欠自己的。
这人指了前方一处高楼,说,宋庆遗留下来的珍品,一坛千金,只有那里还有这么几坛。
没能打听更多,因为地上有嚎啕之声,这人一把捞起哭闹的孩子,颠了颠,等夫人挑好喜欢的东西,腾出左手挽着夫人走了。
三人进了家客栈。
过了饭点,店里只有几桌客人。李暄和巴巴等着饭菜,眼前是花的,左看右看想要恢复,不巧发现了奇怪的人。
一个目光怨毒眼下乌青微微哆嗦的男人,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有些许恐惧,更多的是在策划怎么反击。
李暄和察觉到他沾染了妖气,至少是百年以上的大妖。身边的四个人看着像他父母妻女,大人脸色都有些发愁,满桌好酒好菜,只有那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吃着。
三人在观察别人,有人也在打量她们。
李暄和转头一看,是靠墙一桌的客人,只有一个老伯,约有六旬,头发花白,吃着两碟素菜,桌边靠了根拐杖,桌上还有一个食盒。
老伯见被察觉到了,也没有回避,还更认真观察了。
闻兮也在观察,和李暄和眼神对上,一番交流后,李暄和点点头,去点菜了。
“……”闻兮思虑一二,决定先帮助这个被妖怪纠缠的一家人。
这家人愁的饭都吃不下了。
正想去,几个脸色阴沉模样像商贾老板的人过去了,男的站起来,双方拘礼打了招呼,攀谈起来,聊到某个大生意,所有人都很谦虚又志在必得。
那伙人告辞,下楼时候剜了楼上一眼,而那男的回去坐着前,也朝他们背影剜了一眼。
有意思。面上客气有礼,背地互相看不上。
闻兮起身过去,抱拳施礼:“叨扰了。”简单说明来意,会点岐黄之术,察觉你们被妖怪纠缠,特来相助。不灵不收钱。
人家拒绝了。
……有性命之忧。
人家拒绝了。
……没事,拒绝是对方的权利。闻兮正要回去,那个老伯冲过来了,鞠躬再鞠躬,说,救救他儿子。
闻兮扶住老伯,再看一眼冷漠恍惚的这家人,答应了,扶他回去坐下。
“请问令郎出了什么事?”
“是邪祟,生病了。”
这老伯好似不确定,看神情也不像是故意的。闻兮说那就等人吃过饭,去他家里看看再说。就是心里有个疑惑,这食盒里飘出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实在醉人,神仙也难挡。
“请问,令郎姓名?”
“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