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圣殿”的牌匾高高挂起,这是中原王日常起居的地方,殿内灯火通明,太医里三层外三层的跪倒一片。
李星月站在龙榻前,望着中原王惨白的脸色。那道细小的伤口已止血,可他仍陷在昏迷中,眉头紧蹙,仿佛正在遭受巨大的病痛折磨。
李星月焦躁不已,“张太医,我父王到底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为何一道小小的口子到现在还不能清醒?”
“公主殿下,我等已为王上用了解毒药,可王上脉象时缓时疾,五脏之气紊乱,病症并未得到缓解。王上所中之毒异常奇怪,不似中原之毒,待我等回去遍查医书,看是否能找到此毒资料。”张太医算是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太医,他说无法解毒,怕是短时间内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不会有解毒良方了。
李星月压下心中不安,“既然如此,有劳各位太医了。”
天阶夜色,月亮如水。
待李星月从圣殿里出来已经到了晚上,她斥退了随从,一个人从圣殿走回公主殿。今日变故来得太快,来不及过得思索,此刻走在安静的王宫中,脑子飞快地转,祭拜是李星竹策划的,但大不可能是他的问题,林清儿作为郡主,她的出行路线一定是经过严密规划的,调包她的轿子,一定是有人向刺客提供了这个信息,此事看似简单,实际没有多人策划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那刺客一定不是一人行事,他一定还有一个幕后之人。
“公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伤到哪儿吧?”一进入离公主殿最近的巷子,琴儿就提着宫灯迎了上来,围着李星月周身左右察看一番。
“宫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奴婢一进宫就听说祠堂遇刺的事,吓死奴婢了,您若再不回来,奴婢都要满宫里去找人了。”
李星月拍拍琴儿,“我没事,巫成玉如何?”
“按照您的吩咐扣在殿内。”
李星月抬脚进入公主殿,十二盏明灯将殿内照得通明,烛火随着珠帘被抬起巍巍而动,婢女站了一排,大堂中央两个侍卫押着巫成玉跪在地上,玄铁制成的锁链扣住他的手脚。
李星月缓步走向主座,蓝色长裙扫过地面,所过之处侍女们纷纷垂首屏息,她坐上王座,抬手抚过座椅扶手上的金丝纹饰,“琴儿留下就好,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问话。”
听到李星月此言,堂中羁押巫成玉的两名侍卫面面相觑,谁也没动,“殿下,此恶徒凶悍,让我等留下来保护公主殿下安全吧。”
“铮”
李星月王座旁的宝剑铮然出鞘,“当”的一声插在地上,“他还伤不了本宫,你们暂且出去吧,若是需要的话本宫自会呼唤你们。”
“是!”
待婢女侍卫都退出去后,李星月才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琴儿见状,眼疾手快地接过手来,“殿下,奴婢看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您这几日舟车劳顿的,今日又忙了一天,要不先别审了呗?”
顿了顿,琴儿又小声说,“要不让那个巫医过来给您把把脉。”
李星月看了琴儿一眼,琴儿立刻指天发誓,“殿下,奴婢发誓只是让他瞧一下您的梦魇之症,绝不多劝其他的。”
李星月看向巫成玉,“你过来替本宫把脉。”
巫成玉拖着玄铁镣铐走来时,在地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来到王座前,他从容跪下,动作不慌不忙,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任何言语。
李星月伸出手腕,宝蓝色护甲在烛火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巫成玉伸手轻轻贴上她的脉门,指尖有些微凉的触感,让李星月有些困倦的脑子清醒了一下。
“之前不是还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倒装起哑巴了?”
巫成玉一边把脉一边说:“中原王重伤,想必公主殿下心情也不甚欢喜,奴才若这个时候再跟公主殿下贫嘴,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星月听到这话,瞬间睁大了眼睛,她一手掐住巫成玉的脖子,“本宫父王遇刺,是不是和你有关?”
巫成玉苍白的脸色被她掐的泛起潮红,他下意识的双手攀上李星月的手腕,却没有真的用力,只是虚虚的搭上李星月掐着他脖子的手,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抽出心思来轻轻笑了两声,喉结在她掌心艰难地滚动,“咳咳……公主殿下,您父王……遇刺的时候,我可……全程在您的人监控之下,不信您问您的侍女。”
李星月这才松开了他,她是亲自押着巫成玉从十山归来的,就算巫成玉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策划此事,如此说来,确实不是他,“那你是如何得知本宫父王遇刺的?”
“公主殿下忘了吗?我南疆巫族最善占卜,这种事自是一看便知。”
李星月微微一笑,抬脚踹在他的小腹上,将他踹倒在地,“你当本宫是傻子吗?你最好祈祷此事和你巫族无关。”
她微微向前躬身,叫狗一样对巫成玉招招手,“过来,跪好。”
巫成玉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李星月跟前。
李星月伸头抬起他的脸,又是那个小狼般的眼神,“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没用!”
她的手指顺着巫成玉的脸颊滑落,撩起他有些破烂的衣裳,摸了摸他肩头那串奇怪的字符,确是跟刺客身上的那一串一模一样,“这是何意?”
巫成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肩头,“大概是奴才的娘比较喜欢这串文字吧,所以尚未记事这串文字就在奴才身上了。”
“你娘是何人?”
“死了,公主殿下要挖坟出来问一下吗?”
李星月:“……”
不等李星月再有动作,巫成玉顺势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前拉,两人气息交缠间,他低声道:“这只是个刺青,殿下这般亲近,是要亲自查验吗?”
李星月一把甩开他,从王座上站起来,飞快地走下去,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微热,“琴儿,本宫累了,你来梳妆,将此暴徒给本宫关入地牢,严加看管。”
翌日。
李星月拍拍睡得有些迷糊的脑袋,她昨天真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搞糊涂了,那个该死的巫成玉不光什么都没说,竟然还敢挑逗她,她就应该先把这厮锁在地牢里重刑伺候一遍,看他还敢胡说八道。
“殿下,您醒了?”琴儿把毛巾递给李星月。
李星月接过毛巾,用温湿的毛巾拂过刚清醒的脸,“太医可有进宫来汇报父皇病情?”
“并未,听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此刻已经去圣殿陪着王上了。”
李星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梳妆,本宫要去见兄长。”
李星月的步辇到圣殿门前时,正瞧见张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张太医,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张太医叹了口气,“公主殿下,进去说吧。”
二人进入圣殿,李兴竹正立于床侧,面露疲惫之色,此刻他还穿着昨日的灰袍,想来是未曾回宫直接来了圣殿。
相比之下,中原王却是更严重的,他此刻依然毫无生气地躺在玉床上,面色青灰如蒙了一层死气。
待张太医再次给中原王把过脉后,他才叩拜行礼,“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昨夜微臣带领太医院太医遍查医书,却是得到一些线索,只是这些线索尚不足以解王上之毒。”
“你说。”李星竹说。
张太医看了一眼李星月,才清清嗓子接着说:“王上所中之毒,若是微臣猜得没错应是巫族穿心蛊,此毒由施毒者以鲜血喂养毒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能令中毒者心脏将逐渐溃烂而亡,阴辣无比,目前中原并无解毒之法,可若不能尽快找到解毒办法,王上就危险了。”
李星月听罢拂袖扫落案上药盏,瓷片落地迸裂,“又是那该死的巫族。”
张太医作为宫里的老太医,知道李星月抵触巫族之事,这才在提巫族之前再三斟酌,眼下见李星月果然发怒,立刻拱手作揖,“公主殿下莫急,待微臣再寻一些南疆医书来,看是否能寻到解毒之法。”
待张太医离开之后,李星月才问,“兄长此番可有何收获吗?”
李星竹眉头紧锁,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掷在案上,是老巫王当年用过的,“查到的东西跟方才张太医所说并无大异,刺客的确是巫族人,此人之前是老巫王身边的侍卫,在皇城中潜伏很多年,此次在清儿表妹来祭拜的路上伏击了她,这才混了进来。”
此话说完之后,兄妹二人都陷入了沉默,目前刺客已死,能查到的也仅仅是他来自巫族,如此看来是没什么关于背后之人的有用的线索了。可目前查清刺客的具体来历,一是杀之以儆效尤,更重要的也是查清刺客背景,才能获取中原王所中之毒的准确信息或是解药。张太医方才带来的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此毒一日不解,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见那刺客肩膀上有一刺青,甚是奇怪,兄长接下来可往这个方向查一查。”李星月来回踱步了片刻,“要说长期在皇城中,还是巫族人,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兄长你觉得此事会不会跟他有关?”
李星竹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