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说一刚刚化形的藿知成还是挺白净的,玉如心不禁失笑,“你原来不也挺白的,现在怎么搞成这个熊样,跟打了两千年鱼似的。”
藿知成想起自己赤身露体的画面,莫名地别扭起来,牙根一阵阵地发酸,“哎哎哎你别盯着我看啊,我可不是断袖。”
玉如心换了个二郎腿翘,“我就算是个断袖也不是什么样的都喜欢,你这个德行,呵呵。”
“哎我怎么了?”
“闭嘴。”
藿知成嘁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欣赏自己的矫健身姿,越看越爱,也越觉得难过。
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不得而知。
“你是说你是被一个仙女浇了滴神水才得以化为人形的?”
从画面上看,藿知成的灵力极低,除了有膀子力气什么法术都催动不了,从茶山去乘泠风纯靠两条腿拼命倒腾,快卷成风火轮了都没飞起来。
种种迹象都应了催熟的瓜不甜这条铁律,玉如心倒不好奇那个仙女的身份,藿知成没什么见识,肯定是把乘泠风里的侍女当成仙子了,这倒不打紧。
他好奇的是那名女子到底给藿知成浇了什么,一滴水就把一株草催成了个半生不熟的人。
在北溟待了这么久,从没听说有这么件东西。
该死的重虞,别又是瞒了他什么。
藿知成迷迷糊糊,唯独对这件事肯定异常,“没错,就是个仙女,长得特别美,比你强多了。”
“谁问你这个了!”玉如心翻了个白眼,“她叫什么,有什么特征。”
“叫什么不知道,特征就是特别美。”
“滚吧。”
藿知成闭嘴,假装滚了。
玉如心简直大大的无语,藿知成这会往乘泠风里奔,该不会是打算逮个女子就面面相觑一番吧,没被打死真是命大。
也对,南明离火都没把他烧死。
“唉。”
藿知成人高腿长,狂奔上百里,一溜烟地冲到了后门上的木头吊桥,双手撑着膝盖,哈哈哈地粗喘起来。
玉如心转了转水镜的视野,并没有发现陵光,看来藿知成这段要比那老鸟早得多,估计且有得等。
他盘着双臂枕在脑后,再次后悔没带点零食进来,不过倒是很好奇这货是怎么混进乘泠风的。
藿知成正喘着,后腚上就挨了一脚,一个极其粗鲁的声音骂了起来,“哪来的懒狗,出去放个尿这么长时间!”
玉如心一看明白了,这一路送菜的都是这个打扮,踹人的估计是工头,把藿知成当成伙计了。
藿知成回头看见有车,想着不用再拿腿跑了,二话没说就坐了上去。
几辆大车一路驶进了乘泠风,看得玉如心下巴差点脱臼。
彼时乘泠风的布局跟现在的朝府没有任何区别,从后门进去左拐就上了夹道,走到头就是厨下司,两侧都是高耸的城墙,一条道跑到黑绝没别的岔路,根本去不了后花园。
藿知成一路押着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可到处都是人,还有那个凶神恶煞的工头,想跑断然是不能。
他四处望了望,最后落在了身后的大箱子上。
每个车都拉着两口这样的箱子,铁皮封面,里面还有水声。
他敲了敲箱体,跟车夫问话,“老伯,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鳝鱼。”
藿知成大概想象了一下,又问,“这鳝鱼是做什么的?”
同车的一个杂役笑了,“鳝鱼羹,响油鳝丝,盘龙膳,什么不能做啊,我能吃上一年不带重样的,傻子。”
“哦,是吃的。”藿知成眨了眨眼。
车夫有些年纪,回过头来呲那个杂役,“就你话多,这是给叶光神君送的灵鳝,喂灵物长大的,你还吃一年,也不怕把灵脉吃爆了。”
藿知成不知道叶光是谁,听口气像个大人物,总之这箱东西是送给一个大人物的,没准能帮他找到仙女,便暗暗打定了主意,只管坐着不说话。
说话的小杂役年纪轻轻,口气却是狂得很,“我怎么就不能吃灵物,我已经修得很好,我一早就算出来今天要出大事,壬癸戌亥必闹四贼①,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兔崽子再废话摘了你的脑袋!”后面工头大吼了一声,众人噤声,藿知成缩着脖子,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那口箱子。
马车总比人力跑得快,没多会就到了厨下司。
朝府的厨下司到现在都是个令人头疼的地方,玉如心做了几次整顿都解决不了那个乱糟糟的局面。
一拐进厨下司的小院,就好像闯进了鸭子圈,是真正意义上的鸭子圈,不仅鸭子,什么牲畜活物都有。
重虞是个肉食动物,连着一众神官也都是,个个挑嘴要吃现宰活杀的,厨下司就只能养着,现杀现做。
十几辆马车陆续进院,跟牛棚猪圈鸡鸭架上的动物一起叫唤,几十个青年壮汉喊着号子干活,厨下司的管事叽叽喳喳指挥,隔着水镜都把玉如心吵得头疼。
藿知成趁着场面正乱,一个翻身就钻进了箱子。
画面顿时暗了下来。
玉如心稍稍坐起,踹了一脚插在地上的擎羊刃,“亏你怎么想的,你也不嫌腥气。”
擎羊刃和画面里面的藿知成全都拉起苦瓜脸,“又腥又腻又滑,沾在身上满后背都是鸡皮疙瘩,我到现在看见那东西还头皮发麻呢,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吃那个玩意。”
“是啊……到底谁是叶光,从没听说过。”玉如心也暗暗嘀咕,现在乘泠风没有这个人,也没人喜欢吃鳝鱼,厨下司已经很久没养过了。
画面实在是太暗,他不得不往前又凑了凑,说实话鳝鱼虽然是个食物,但跟蛇长得差不多,玉如心蛇虫鼠蚁统统都怕,这会看见鳝鱼也跟着头皮发麻,本来说想跳过这一段,冷不丁地在那黑压压的一片中看到了一条很不一样的。
“那个是什么?”他指着角落里的一条。
“没注意啊!”画面里的藿知成捂着嘴巴,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模样。
“你不会现在看啊!”玉如心真想捶他一拳。
“哦。”藿知成眨巴眨巴眼睛,“我操是蛇吧,我当时真他妈的的命大!”
玉如心白了白眼,有点数不过来藿知成该死几次了。
也对,南明离火都烧不死他,一条蛇算什么。
只是为什么会有条蛇混在鳝鱼堆里,真是奇怪至极。
藿知成恶心了一阵,忽然全身一轻,箱子被人抬了起来,几经辗转后,终于踏实地放在了一个地方,再没有人来挪动。
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想都没想直接掀起盖子往外跳。
光线再次照射回来,玉如心都懵了。
食材从外面运到厨下司,要么先送到水房宰杀清洗,要么直接送进膳房开刀,怎么也不可能送到四臻阁来。
这地方放的都是又贵又没用但还不能扔掉的大件东西,比如逢年过节各路神官给重虞送的礼品,等到实在塞不下了就打开大门放给乘泠风的神官侍者,四臻阁才能短暂地告别冷清。
藿知成全身都是脏水,稀里哗啦地从水箱里滚出来,提着裤子连跑带颠,一头扎进了楼里。
这小子绝对是走狗屎运,随便翻了间屋子就找了身侍卫的衣服,拆开身上那身腥成渔网的丑衣服就开始换。
“哎呀——”玉如心呲牙咧嘴地捂上了眼睛。
藿知成撇嘴,“你捂严实点啊,死断袖别看我。”
“放心吧我怕烂眼睛。”
藿知成穿了半天,讪讪地翻了翻满屋的金银珠宝,一脸无趣地往外走,刚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欧阳错。
“那个人来了。”刀柄散发出杀气。
画面之中欧阳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头戴幂篱,只能看到身量纤瘦,穿着一身素服,腰间挂了个很精致的竹筒。
藿知成一看见那两人,退回屋躲到了屏风后面。
“是她吗?”玉如心不解疑问,“你躲什么?”
藿知成一吸鼻子,“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过去干什么。”
“还挺小心眼。”
不过能确定的是,能跑到四臻阁这种偏僻无人的地方见面,还带着幂篱,这两人要么是关系见不得光,要么是做的事见不得光,也有可能两者都不能为人所知。
欧阳错就是进了藿知成隔壁那间房,玉如心试着调转了几次都是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那两人的真容。
“不是,”他拍了下刀柄,“那女子戴着幂篱,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她。”
“你看见她带的竹筒了吗,喝一口就让我化成人形的宝贝,我怎么可能认错。”
又是那个神水,到底什么来头。
欧阳错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平缓沉稳,跟他素日张嘴就呛人肺管子的风格判若两狗。
“多谢你的清露,我能这么快飞升,全靠你的帮助。”
看来说的是同一件东西,一滴化形就能化形的话,多喝些飞个升也不是不可能。
藿知成酸溜溜地吸了下鼻子。
“世子不必过谦,您天资聪颖又寒暑不辍地修炼,飞升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只是略尽绵力,回报世子当日的恩情。”
短短一句,犹如重锤捶心。
这声音日日都在耳畔萦绕,断然不会听错。
玉如心惊骇地看向刀柄,“所以你……你一早就认出她了,在渡口的时候你认出她了?”
擎羊刃立在蓝光之中,忽明忽暗,彻底陷入沉默。
欧阳错苦笑了一声,“我哪还是什么世子,我父亲兵败如山倒,苍龙族倾覆的那天起我就不是什么世子了。留着我这条性命,只不过是儋耳向世人展示他有多宽厚罢了。”
“世子不必灰心,那些都是父辈的事情,没有人用异样眼光看您。”
“亡国遗民,再好也是拾人冷饭。”欧阳错声音晦涩低沉。
凌霄的声音总是温柔明媚,“世子不必妄自菲薄,飞升做不了假,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尊上对您也很器重,您日后留在北溟,好好辅佐尊上,一定会功成名就,早日为苍龙族正名。”
有椅子挪动的声音,欧阳错应该是站了起来,“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将我父亲的神位请回圣堂,所以,今日过后我就启程去昆仑赴任,今日特来向你辞行,感谢你的关照。”
凌霄的声音明显落寞了下去,“北溟不好吗,跟着尊上一样可以建功立业,何必去昆仑厮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要的只有圣堂能给,刀山火海我也是要闯一闯的。”
玉如心早就该想到,儋耳把对手的遗孤带到北溟,意愿是好,世事难料,凌霄是个善良的人,对上欧阳错这种身世可怜又花言巧语的,不被骗个晕头转向才是天下奇闻。
倒是听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重虞对欧阳错也很不错,气得玉如心两个肋排窜气儿的疼。
色令智昏的狗东西!
“王八蛋!”藿知成也咬牙骂人,刀柄都快被他肯成木头碎屑了。
玉如心大大没好气儿,“我还以为怎么大个事,那位姑姑只是帮了你一次,怎么就成了你的妻子了,妻子是随随便便叫的吗,你这人怎么张口就来。”
藿知成回呛,“我以后会娶她的!”
“你一个刀柄赶紧把嘴闭上吧!”
藿知成不依不饶,“我不管,我认定的就是我的。”
“莫名其妙!”
这时水镜画面中,那两人已经走到了院中,欧阳错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转向凌霄,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巴掌大的一片盾牌形状,五光十色,像块鳞片。
“这是护心盾,我父亲留给我做纪念的,送给你了。”
凌霄低下头,幂篱上的轻纱抖动了一下,“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你父亲的东西。”
“拿着吧,”欧阳错之间塞到凌霄手里,“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只是我身无长物,除了这个,没别的能谢你。”
凌霄握着那片龙鳞护心盾,摩挲了几下,然后解下腰间的竹筒,“这三月采集的清露都在这里了,此去昆仑艰难险阻,你留着护身吧。”
“多谢。”欧阳错接过,施礼致谢。
刀柄和画面里的藿知成一起哭了起来,“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他,给了他那么多神水,就只给我一滴。”
“哪挨哪!”玉如心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凌霄性子温软,又爱助人,无意之中惹了这么多的牵绊,幸好这已经是万年前的旧事,时隔这么久,她也早看清了欧阳错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个中辛酸,无人能知。
“她根本都不认识你好吧,结为夫妻要你情我愿,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藿知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我看你也挺一头热的,有脸说我!”藿知成大喊。
玉如心愣了一下。
藿知成没说错,他跟重虞除了彼此认识也没强到哪里去,又隔了那么多破事,也是八字连撇都没有。
从这点看,跟藿知成也算同病相怜。
但嘴巴是绝不会认怂的,“要你管!就说你!”
①引自玉照定真经 只做参考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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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引狼入室错摘花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