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玉如心靠着笼壁,心脏跳得咚咚直响。
重虞一脸冷峻,与方才判若两人,“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说让你进来了吗,不自量力的东西。”
“对不起,我……我刚才不知怎么了,那水镜就跟有魅术似的,我脑子一空就跳进去了。”玉如心也是经历了生死,鼻子止不住地发酸,脑袋眼看要垂进衣领里,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河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重虞心底莫名动了一下,缓了口气,重新整理了心绪,“算了,别哭了。”
玉如心抹了抹眼,心里愧疚得快要死掉,他也没想过重虞会来救他,两股情绪在心头交战,眼泪更止不住了。
“好了,”重虞有些无奈,“我没问责你,你还不赶紧见好就收?难不成还要我哄你?快点找出口!”
玉如心不敢耽搁正事,发狠地揉了揉眼睛,把眼尾搓得通红,顺着笼壁滑坐下去,端端正正地坐下入定。
重虞也不想再理会方才的事,眼风扫过玉如心红肿的眼帘和红肿的嘴唇,鬼使神差地坐到了玉如心的对面。
“这里是逝川,琉璃书特有的空间,你可以理解为时光的显化。你的灵力还不足以控制这里,所以方才出现了时间悬停,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玉如心闭目点头,重虞轻咳了一声,“用我教你的口诀,平心静气,逆向溯回,琉璃书会把你带到对的位置。”
话音落下,笼子开始逆流漂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面前出现了一道水镜,灵光波转示意两人进去。
重虞率先跳了进去,环望了一周,没有危险,回身示意玉如心进来。
玉如心吃过了教训,暗暗提示自己要长记性,抬腿越过水镜后,极其少见地查看起了环境。
群山叠翠,雾气缭绕,好一派钟灵毓秀且没什么突出特征的仙界美景。
“这是哪啊?”
重虞回过头,一脸看见活傻子的惊诧,“你不认识这?”
玉如心摇头。
重虞暗叹了声我操,“你是在昆仑长大的吗,连碧梧峰都不认识了?”
碧梧峰山势平缓,坐镇天后娘娘的府邸水长东的正北方,取抱阴负阳玄武垂首之说。
山依旧是那个山,只是万年以前水长东还未修建,道路也有不同,玉如心自然要迷糊。
“这哪里就一样了,根本就不一样。”
重虞扒拉了一下玉如心的脑袋,忽然笑了起来,“我说你小子不会是个路痴吧!”
玉如心这会可是烦透了重虞的破嘴,连连往后躲闪,“不过就是一时懵住了,我活了这么大不也是好好的,也没说找不到家!”
重虞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跟紧了,可别丢了。”率先迈开了步子。
玉如心冲着重虞的背影呲牙瞪眼了一番,刚迈一步,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身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重虞直接笑到飙泪。
玉如心那个恨呐,但凡对面站的是第二个人,他都得立刻马上爬起来扑过去,揍孙子个仨月起不来床。
可他这会不是不想揍重虞,是他爬不起来。
重虞转过脸来,看玉如心一个长条地趴在那里,笑得嘴都酸了。
“笑什么笑!”玉如心抬起脸,嗷嗷吼了一嗓子。
老子忍你一路了,耐心已到极限了。
重虞笑着摆了两下手,扯出一根金丝,蹲到玉如心跟前,“抱歉抱歉,我真的是忘了,真忘了。”
溯回之术涉及因果,在镜外观看尚还好说,原身进到阵法中就禁忌颇多,尤其是时间术法的施用者,只能依靠重虞的空间术法移动。
玉如心听明白了,“你果然是故意的。”
重虞皱起眉,“都说了是忘了,你怎么还没完了!”手上绑金丝的动作也跟着粗鲁起来。
玉如心好好一条手臂绑得跟粽子似的,“这也太难看了吧。”
重虞扯扯丝线,“那也比你趴在地上好看,赶紧走吧。”
玉如心收了白眼跟在重虞身后,那家伙背着手走得悠然自得,半点没有追查线索的紧张感。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不是应该去北溟吗?”
重虞欣赏风景,“你是对陵光施的术,肯定是顺着他的时间线来啊,傻吗?”
玉如心嘁了一声,嘴上不承认,心里已然明白了。陵光定然不是临时起意,想查清来龙去脉,还是要看到事情的全貌。
两人沿着山脉往上走,重虞忽然蹲下脚步,“哎,这是不一样了,怎么走来着……”
玉如心终于得了理,“我就说不一样吧!”
“你去那边看看。”重虞指了条岔路。
玉如心二话没说,顺着小路就下去了,金丝在腕间无限延长,遇到转弯都没有打结。一路跑到黑只有个泥沼,玉如心看没路了,赶紧往回走。
回来是个上坡,仰头望去,重虞等在路口迎风而立,劲装马靴衬得两条腿竹子似的修长笔直。
这腿是真长啊……玉如心每次看到都要默默惊叹。
“没有路,是个泥沟。”
重虞凝重点头,“再探这边。”
玉如心如法炮制,结果是一面土墙,回来的路上又换了个角度欣赏重虞的腿。
“那怎么办都没路了。”
重虞指着正前方,哈哈大笑,“那就是这条咯!”
“你又捉弄我!”玉如心气得大吼。
重虞笑个不停,“哈哈哈哈你可太有意思了!”
玉如心甩了下胳膊,噔噔噔地一个人跑了,任凭重虞怎么拉丝线都不回头理他。
“哎你还真生气啊?”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趣?”
叫了两次,声音就越发阴冷起来。
“玉如心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玉如心没回头,却也放慢了脚步。
明明是重虞先招惹他的,故意使坏还不许别人生气,真是骄横得没边了。转念一想,重虞是主上他是奴婢,主上捉弄奴婢也没什么不对,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绕着山路走了一段,终于听见了人声。
那是个不小的府邸,建在半山腰上,房子是自然形成的洞府,花木也是天然繁盛,随便一圈就是个庭院,跟高屋广厦一比,别有一番志趣。
几个年轻女子围在洞前踢毽子玩,神采飞扬,笑语鼎沸,重虞带着玉如心直接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半点涟漪都未掀起,玉如心恍然明白,琉璃书这术法还真是神奇。
即便陵光已经失去了记忆,还能复原当时的情景。
玉如心指着其中一个女子。
“那、那是天后娘娘?”
此时的太贞还梳着姑娘的发式,肩上打着襻膊,露出两条浑圆雪白的手臂,跟几个侍女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笑得花枝乱颤,满月似的脸蛋红扑扑的。
重虞镇定自若地坐到了亭子里,抬腿踢给玉如心一个圆凳,“不然呢?”
玉如心坐下,“我就是有点意外,娘娘怎么会……玩这个。”踢毽子是仙侍私下爱玩的节目,他也喜欢,但被白照熙申斥甩膀子劈腿大大的不雅。
“那她玩什么?上树吗?”重虞一脸不屑。
玉如心嗤了一声,转过脸继续旁观太贞踢毽子,姿势灵巧优美,人也娇俏,真是赏心悦目。
“你平日看见的是天后,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太贞。”
玉如心点了点头。
重虞翘起二郎腿,嘴角微微扬起,“其实她现在也是如此,水长东关起门来依旧是没大没小,那天岑露袈喝多了,抱着琵琶跳上主桌又唱又跳的,跟得了鸡瘟似的。”
“哪天啊……”玉如心又是嘴比脑快,说完就后悔了。
重虞最近去水长东的日子就是上个三月三,不管是罚他去忘川做苦工还是火烧北溟的纪念日,都不是好谈资。
“你说哪天?”果不其然生气了,“我说你一天天怎么总是冒冒失失跟丢了个魂儿似的,你长个脑袋就是用来装饰的?”
玉如心乐了,“那说明我这个头长得还是蛮中看的。”
重虞眼风扫过,摸着良心说,各路绝色他看过太多,玉如心算不上十分惊艳,但绝对耐看。
换个时髦点的说法就是长得很高级,穿上龙袍扮得了太子。
“脸皮倒是厚。”
玉如心笑了一下,很享受这种感觉,这时从院中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几个女子哈的一声全都冲进屋里,过了片刻又笑语欢声地从里面跑出来,太贞抱着个婴孩跑在最前面,一路都是银铃般的笑声。
婴孩被传来传去,没一会就逗得喜笑颜开。
玉如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婴孩,缓缓站起了身体。
雪白的头发用红绳扎了两个角,跟眼尾的红睫交相辉映,常人想象不出的漂亮。
“这不是……”玉如心指着婴孩,骇然到讲不出话。
重虞拿看乡巴佬的眼神瞥玉如心,“有什么可惊讶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这样大惊小怪。”
“这不一样!”这当然不一样,猜想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太贞尚未出阁之前。
玉如心的脸色一路难看了下去,无数问题迎面砸来,单凭天后娘娘婚前私生子这个身份,就足够给泣露惹来灭顶之灾,他没办法不担心。
“尊上,”他看向重虞,神色慌乱,“那天,就是樗树阵法被破坏时,泣露是不是……”
“跑了,”重虞漫不经心地支起下巴,“你倒是挺关心他。”
这句的重音放在了“他”字上,听起来酸溜溜的。玉如心连忙解释,“我知道他做了错事,营救陵光更是不对,可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重虞皱了皱眉,“我说你消停一会行吗,你是被火燎过屁股还是怎么着?你要是坐不住就上一边跪着去!”说着一脚踹翻了玉如心的圆凳,没好气儿地转过脸。
圆凳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滚到了一处玫瑰丛里。
玉如心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兹事体大,未得全貌不能擅做判断,的确不能着急。
他走下台阶,踱进玫瑰花丛,小心翼翼地护着衣服,然后弯下腰去捡凳子。
重虞坐在亭子上,目光始终都在玉如心的腰肢上打转。
隔着好几层衣服还能看到脊柱上的骨节,这么细,应该不会有赘肉,等再养大些,就让他把肌肉练得漂亮一点……
玉如心把凳子抱出来,刚直起腰就看见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朝这边来了,不禁皱起了眉心。
这是陵光吗?他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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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三月三离火焚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