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拿哑谜下饭,都吃出了消化不良,重虞找了个乾坤袋子把露营的东西收拾好,转过冲玉如心笑了一下,“你说的我都听懂了,只不过我还想给那个人一次辩白的机会。”
大石落地,玉如心瞬间畅快,“我也相信那个人是被蒙蔽的,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重虞在他肩上捏了一把,“走吧。”
元熵的寿诞跟琉璃会很接近,老头素日又不喜奢靡,从来都是跟着琉璃会一起过的,这两年也不知道谁提了这么一句,三界四海的主人就该有个排场威仪,仙尊诞定要好好操办的,元熵起初在在意,架不住这声音越来越大,四海升平神官们无事可做,求来求去就定下了每一百年庆贺一次,今年是头一遭规模空前绝后,连散落在九州各处的地神官都能上天分一杯寿酒。
说开了一件事重虞心情大好,难得的没有火急火燎穿界而过,御着玄武甲跟玉如心并排飞在高空,悠哉全然写在脸上。
玉如心也高兴,环望北溟上下,天水一碧,潋滟无边,舒畅得想大喊几声。
“尊上,”他振臂一挥,指向天海之间并不明显的交界,马尾扬在风里,“我就喜欢那个颜色!”
凡界没有昆仑没有,任凭三界天辽地阔,这抹蓝色独独属于北溟,就更不用提连盆栽都是机器的彼岸基地。
玉如心在看海,重虞在看玉如心,看他随意逛荡着的两条腿和被风吹到脑后的碎发,四百岁的少年浑身洋溢着热烈,就该是这种的模样。
“你骑着根棍子,不嫌硌得慌吗?”
但凡神仙御剑都是站得笔直,迎风傲雪、飘逸洒脱,只有玉如心旁逸斜出,两腿一拧坐着上天。
“不啊,”他屁股一撅,展示给重虞看,“我又不傻,肯定挑有肉的地方坐啊。”
这个动作生把重虞的思路推向了往不可言说之地,玉如心是有些迟钝在身上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令人浮想联翩。
重虞大喘了一口气,别过脸,实在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玉如心不明就里,但知道肯定没好事。
重虞越笑越凶,根本停不下来。
笑声会传染,玉如心被他想附和又不敢,憋着笑意跳上玄武甲,叉着腰质问,“你又憋了什么坏,快说!”
重虞好不容易不笑了,回头瞧见玉如心站在自己对面,一秒破功,捂着脸冲背后摆手,“你别这么对着我,我受不了了。”
玉如心对着重虞的屁股就是一脚,“我让你笑我!”模样凶悍得很,刚要说话,身体忽然向下倾斜倒去。
重虞把人拉过来,按在自己身侧,“你坐好,我告诉你我在笑什么。”
“什么?”
重虞附唇上去,贴在玉如心的耳畔。玄武甲浮于万丈高空,晴空万里只有他们两人,偶尔有白鸟在长鸣而过,也全然听不懂人话。重虞非要故作神秘,声音小到玉如心得全神静听。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玉如心的耳朵由白变粉,最后成了滚热的红色。
“你!!!”气得有点语无伦次,“你这么大个冥尊大人,传出去……”呸,什么传出去,传出去他别做人了,“你怎么不知羞呢?”
拳头跟着就挥过去,重虞早有防备,一手掐过两只手腕,“我不知羞?你那样就知羞了?”
玉如心的脸烧成了绛紫色,重虞却在浮想联翩,玉如心的屁股浑圆挺翘,穿病号服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W的正装制服是纯白色的,若是换上一定好看。
再亲手扒下来更是好看。
“你就说你是不是想了?”重虞凑近了问。
玉如心还算有记性,上回也是在玄武甲上,两人闹得天崩地裂的,隔了这么就重虞都是老老实实,半句逾矩之言都没说过。蕴儿还亲自验证,这十多年重虞再没养过男宠,枯荷斋那辆挂满金风铃的马车都沦落成拉菜的了。
“尊上素了这么久,还真是不容易。”
“你别东拉西扯,”重虞松开玉如心,用手臂撑在身后,微微后仰地看向玉如心,“咱们就坦诚一点不好吗,你这个年纪早就该发……”他轻咳一声,换了个词儿,“通晓人事了吧,我又不是元熵那老夫子是个绝欲的,你还想让我怎么着?”
玉如心一直挺纳闷,玄素到底会多少东西,四个弟子传了四种功法,偏偏最温润的元熵修了绝情道,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明白,元熵既修了绝情道,为什么还跟娘娘有旧?”
重虞一脸的受不了,“谁说他是在北溟学的,是他自己吃下青桐子,跟轮回大道融为一体,成就了无情道。”
“他好端端的吃那个干嘛?听着就怪瘆得慌的。”玉如心初见青桐就出了幻想,又因为藿知成的事罚了十年,对那棵树没半点好印象。
重虞抬手就一个脑瓜崩,“当然是出了要命的大事,不然你以为他有异食癖啊!一天天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我跟你说话呢,你少跟我东拉西扯的。”
玉如心捂着脑袋,“谁不让你说话了,好好的干嘛弹我,手指头比铁还硬。”一松手,露出一个红窝。
重虞抬手按了上去,指腹轻轻揉捏,垂着眼眸不说话。
这次去沽州必须要抓住黑衣哑仆,也算玉如心对组织的交代。等沽州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到时玉如心四百八十岁,正好也到了成年可以正式注册基地公民身份,就正式授衔给他,他若是嫌基地日子清苦,住到沽州还是无间狱都可以,总之都是好的。
“嗯,”重虞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等事情完了,你也大了,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
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自我肯定的模样落到玉如心眼里就成了炽热,甚至还带了几分类似小男孩的急切,简直可爱得紧。
玄武甲顺着天河逆流而上,在峡湾处拐了个弯,惊涛激荡层层水雾。玉如心转头远眺,只笑不说话。
做精灵的时候就听老仙侍说寿数有限,不定哪日就身陨道消,要争得朝夕切莫留下遗憾。后来飞升了,又听神仙们唱清冷孤寂,一辈子总要经历几次轰轰烈烈,磕个头破血流也要尽情尽兴,没点子回忆如何打发漫长时光。
别管什么理由,都是劝人珍惜刹那。
“你笑什么?”重虞眼见着上火,“我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玉如心就喜欢看他着急,继续故意扯开话题,“你说青桐子是什么味儿的?”
“我揍你了啊!”
玉如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山高云淡,鸿雁成双飞过,清啼划破长空。
一枚雁羽落在两人中间,玉如心捏起羽毛柄,放在指尖来回地捻,抬头看向重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重虞在脸红。
托这家伙的福,玉如心的房间里也堆了好多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书里面小公子在对心上人说表白的话时,大概就是这个表情。
世上最好的男子就在他身侧,放眼三界再也找不出能出其右者。玉如心把雁羽递到对面,“那你可得一直对我好。”
重虞一把夺过,“个小没良心的,除了你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人敢跟我这么放肆的吗?”
玉如心闭着眼深呼吸,感觉一切都不是真的。
重虞看他恍惚,旋即伸出两根手指,“还发烧呢?”
“没有,就是乏了。”玉如心身子一歪,枕着重虞的腿横躺了下去,躺着还不老实,脑袋沿着腿线来回挪动。
“嘿!”重虞气得冒烟,“你拿我当枕头,我没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你还挑肥拣瘦上了。”
玉如心最后停在膝盖往上三尺寸的位置,这个地方高矮合适,也没有硌人的骨头,闭着眼憋着笑,“我腿还没好呢,等好了让你枕一回还你还不成,别这么小气嘛冥尊大人。”
然后敲了敲玄武甲,“放大点,施展不开呢。”
还要咋施展?重虞彻底怕了玉如心这张隧道嘴,并排四趟火车道都有富裕。这张脸蛋配上这么个性子,放出去保不齐得惹出多少冤孽。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玉如心枕着重虞,纤长纤长的两条腿叠在一起,软皮银靴把脚踝收得很漂亮。重虞顺着腿看过去,头顶止不住地冒热气。
“有毯子吗,冷冷的呢。”
“给给给,赶紧盖上。”重虞丢过去一条毯子,赶紧扭脸看向别处。
玄武甲扩展成床铺大小,从地面上眺望好像一块移动的积雨云,足够两人横躺竖卧。一路穿越云海,空气里的灵力渐渐浓郁,直到越过层层雪峰屏障,脚下春意再现,玄武甲的速度才缓了下来。
到昆仑境内了,隐在险峰之后,好一派煦然仙境。
重虞抽了抽快没知觉的腿,这一动把玉如心惊醒了。
“嗯?到了?”
重虞委委屈屈的,“我腿都麻了。”
玉如心揉着惺忪睡眼,敷衍地给重虞按了两下,身子一歪,就被拉了过去。
玄武甲下降到云雾之下,山峦下的密林映入眼帘,“你看那,”重虞指着前方,“那有一片野湖,我之前经常到这玩。”
原来这就是青牛峰的北坡,玉如心还真是头一次来。
此处林深草茂,高的地方足足有一人多高,浑然不见半点人工砍伐的痕迹。说来也真是奇怪,圣堂从没颁发北坡是禁地的条令,可就是没人提及这个地方。
“圈成禁地有什么用,就你这种人,越禁越要去吧!”重虞说。
“也对。”玉如心抻直脖子,两只手搭在眼眉上方,顺着重虞所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有片湖水隐在林子里。
环湖都是芦苇,水面上野莲郁郁葱葱,莲叶一片挨着一片,还真有点遮天蔽日的架势,要不是重虞特意指出来,以玉如心的眼神绝对找不到。
这湖人迹罕至,又处在昆仑灵脉上,保不齐哪条鱼就通了灵性,重虞还真是会找地方玩。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重虞又指远处的更高的一处山脉,苍翠之中蔓延着大片大片的粉霞,“那个就是落花山,沉溦的封地,这地方夹在他们两个封地的中间,原先老爹有意在此隐居,连院子都建好了,我也总来玩。”
“这样啊。”
说话间玄武甲就停在了湖边,果然如重虞所言,不远处立着一座庭院,不大但却雅致。
只是旷日空着,外墙和屋顶已经爬满了青苔,日光自密林渗漏而出,光柱斑驳,透着幽静。
重虞掏出乾坤袋,搭帐篷支鱼竿,动作利落全程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莲叶间时不时有鱼儿跳跃,把玉如心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浮萍里荡起涟漪,鼻腔满是青苔跟荷花混合的潮湿气味,熟悉但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