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陶瓷浴缸,此刻艰难地承受了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和体积。
细腻浓厚的白色泡沫漂浮在水面上,时不时像浪一样拍打在浴缸边缘。
偶尔动作大了,还会溢出来一些,溅在地上,混杂着泡沫的水渍在米灰色的瓷砖上流淌得到处都是。
浴室被弄得一片狼籍。
顾怀悯也是。
浓密的泡沫掩盖不住从他胸口一路蔓延至锁骨的、杂乱无章的吻痕。
我的下巴轻轻搭在顾怀悯红透的、滑腻的肩上,那些交错的痕迹在我眼前被成倍放大。
我看得一阵脸热,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怀悯浑身无力地靠在我身上。
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又湿了个透,只得重新再洗一遍。
我心猿意马地拿着淋浴头,帮他冲干净耳朵后面最后一点泡沫,不舍地拉着他起身。
离开这个狭小的,逼仄的,让我们的身体不得已紧密黏合在一起,摩擦出强烈快感的地方。
从闷热潮湿的卫生间出来,重新回到卧室。
顾怀悯像只餍足的大猫,软绵绵地侧卧在床边,半合着眼皮,只露出一条上挑的、狭窄的缝隙,舒服地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等头发全部吹干,我已经困得不行。放下吹风机,立马抱着顾怀悯滚到床的正中间,陷入柔软蓬松的枕头。
一别数日,再次这样亲密无间地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入睡。只觉得顾怀悯浑身上下都好香好热,我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抱着他一顿猛吸,最后满足地把头埋在他胸口。
因为意识已经有些迷糊,说话也没了清醒时那么多顾忌。
想起适才在浴缸里发生的一切,我有些困惑地在顾怀悯的屁股上揉了两把,打着哈欠问道:“你不是gay吗,宝宝,怎么会又不想当1又不想0啊?”
顾怀悯在我头顶上方回了句什么,我没听清,随后耳朵一痛,被人重重咬了一口。
顾怀悯事后苏到发麻的声音从我的左耳贯穿到右耳,“哥哥,你说的1和0是什么意思?”
“……”
他刚刚在浴缸里好像又红着眼睛骂我下流了。
我想了想,只好换了种说法,笑着解释道,“我喜欢你,我就是1,你被我喜欢,你就是0。”
“胡说。”顾怀悯也轻声笑道。
我搂着他的腰,自己也觉得这个谎撒得有些太不走心了,头埋在他胸前,笑得浑身都在颤,只听顾怀悯又柔声说道:“我明明喜欢哥哥,也想被哥哥喜欢。”
我愣了愣,顿时笑不出来了,困意也消失了大半。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待回过神来,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偏偏心里还止不住地高兴,傻乐了半天,才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
突出的胯骨抵进顾怀悯柔软温暖的腰腹,我们的身体像两片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
这个姿势并不适合入眠,但我们谁也没有说要分开。
就这样抱了许久,等头顶上方顾怀悯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绵长,我才慢慢从他胸前抬起头,借着透进薄纱窗帘的月色,盯着他温和无害的侧脸,无奈地在他额心轻轻点了一下,小声叹息道:“傻怀悯。”
到底什么时候开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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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般会在闹钟响之前醒一次,看一眼时间,如果还早就再继续睡一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到我平时自然醒的时间。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闹钟响了,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睡过头,混乱中迷迷糊糊地滑动了一下屏幕,周玉林一嗓子直接把我给吼清醒了。
“沈另蹊,顾怀悯现在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在电话那头急吼吼地问。
我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顾怀悯尚在睡梦中,胳膊和腿都搭在我身上,感受到我的动作,他不高兴地收紧了力道,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句什么。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话,周玉林又道:“你俩待会儿别一起来学校,这样吧,你让顾怀悯先回来,你等做完广播体操再来吧,上午前两节课是我的,我把复习资料发给你,你就在家里复习。”
我听完他的安排,心中不免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玉林气道:“你五一去哪儿了?”
除了第一天上午在顾怀悯家,之后的时间我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问。
“你们被人拍到了你知不知道?”
“……”我面上一阵发麻,条件反射地想起那天和顾怀悯在宿舍的窗台前胡闹的场景,禁不住有些心虚地问:“拍到了什么?”
“你和顾怀悯,你俩……”周玉林的语气听上去真的是气急了,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了半天,才低声吼道:“照片我发你了,你自己看微信吧,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把手机拿下来,打开微信扫了眼,不是在宿舍,是在顾怀悯家附近的那颗槐树下接吻的照片。
我顿时松了口气,只听周玉林继续咬牙切齿地说:“这张照片不知道被谁贴在了文化宣传长廊的展示柜上,今天一大早好多人都看到了,保安见到不少学生在那里聚集,叫来了教务处的人,我是接到教务处的电话,才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贺诗说的我明天就会知道的事吗?
“哦。”我无所谓地说,“看到了就看到了。”
“你五一说要在学校复习,其实是跟顾怀悯回家了是吗?”周玉林问。
照片中的背景一看就是一个老小区,不难猜。
“我去他家的事儿妈妈事先知道,她还让我给顾怀悯的奶奶包一个红包呢。”我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而且我只去了半天就回来了,没有耽误学习,舅舅。”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平淡,周玉林大声嚷道:“现在学校要查我,说我以公谋私,利用职务之便把自己的外甥弄进重点班,还纵容你引诱年级第一跟你早恋,甚至给你们安排单独的宿舍——”
“你别急,舅舅,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可以解决。”我看了身旁的顾怀悯一眼,小声打断了周玉林。
顾怀悯这会儿已经没在睡了,他揉了揉眼睛,起身乖乖坐在一旁,正不怎么清醒地看着我发呆。他身上的被子早不知道被他踢到哪里去了,两条纤细修长的腿随意叠放在一起,原本白皙细腻的腿根遍布青紫色的咬痕,没有任何遮挡地裸露在外面。
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环视一周,从地上捡起被子,先盖住了他的腿,随后捂住扬声器,在顾怀悯耳边小声说,“我去给你拿衣服,你先去洗漱吧。”
顾怀悯还未完全醒神,坐过来抱着我的腰又眯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关心地看着我,用口型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
在我的眼神催促下,顾怀悯一个人先去了卫生间。
电话那头,周玉林抓狂地问:“你怎么解决,拿着喇叭去升旗仪式上说你不是gay,你不喜欢顾怀悯?”
“我为什么要否认这个?”我毫不在意地说,“我的性取向和我喜欢谁,关他们屁事。”
“你……”周玉林气结,“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解决?”
“先不说我的成绩本来就可以进1班,之前是我不愿意进罢了,再有,现在本来就不让开设重点班,对外说的都是实验班,他们如果因此追究你的责任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我一面说,一面打开柜子,给顾怀悯挑了一套相对低调的衣服,拿出来叠放在床边。
“宿舍的事情怎么说?”周玉林又问。
“这个我自己去找赵知恒,我手上有贺诗指使顾怀悯原来宿舍的人霸凌、孤立他的证据,让贺诗这个始作俑者的大伯出面澄清比我们自己吆喝更有说服力,我猜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他应该清楚自己的侄子是什么德行,根本不用我多说。”
周玉林被我噎得没话说,“教务处说照片的事儿影响极其恶劣——”
“照片又不是我散播的,我也是受害者。”我盯着那张照片又放大仔细看了一眼,还好,这个角度看上去很像是我在强吻顾怀悯。
我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对周玉林解释道:“我知道是谁贴的,我昨晚碰到贺诗了,他亲口说的。”
说实话,我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听完贺诗的话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夜里做梦都在琢磨这家伙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了,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事情还在我能应对的范围内。
“这是重点吗?”周玉林问,“你觉得现在还有人关心照片是谁贴的吗?”
我对着卫生间敞开的门叹了口气,“你是说出柜吗,那就出吧,我本来就只在乎你和妈妈还有沈另仪的看法,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无所谓。”
“那你有没有问过顾怀悯,他也无所谓吗?”周玉林说,“这件事学校肯定要叫家长,你让他找谁来?”
我沉默了。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五一那天,顾怀悯的奶奶以为我跟顾怀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立马气得举起拐杖打我的画面。
她生我的气我倒不怕,就怕她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这样想着,晃了会儿神,连顾怀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都不知道。
他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我选的衣服,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是眉睫有些湿润,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他不容分说地拿走我手里的手机,直接冲对面喂了一声表明身份。
我被他的美色迷惑,待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顾怀悯回头镇定自若地看了我一眼,一边听电话一边把我推到卫生间洗手台的镜子前,右上方的壁龛上放着一个漱口杯,里面已经装满了水,一只挤好了牙膏的牙刷稳稳地平躺在杯口上。
见我还发着愣,顾怀悯把牙刷拿起来递到我手里,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放心。随后转了个身背对着我走了出去,顺手轻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我赶紧先把牙刷了,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完了。
看出来我很担心,顾怀悯主动走过来抱了我一下,“没事的,哥哥,我们听周老师的安排吧,我先一个人回学校。”
“不行。”我连忙抱紧了他,“我不同意。”
“你忘了吗,哥哥,我是年纪第一,学校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我的。”顾怀悯说完,推着我坐到床边,自己跨坐上来,半跪在床沿上,给我了一个热情似火的、薄荷味的吻。
他从未这么主动过。
我的手撑在身体两侧,很快就因为他的压制而失去平衡,被他推倒在床上,吻得晕头转向。
刚刚才穿戴整体的衣服,又全部都被弄得乱糟糟的。
一吻结束,我尚未回神,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已经消失了。
顾怀悯走到门边,离开前最后又看了我一眼,“两个小时后见,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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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薄荷味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