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悯。”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被人轻轻合上了。
刚刚还温情暧昧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他走了,好像把我的魂也一并带走了。
“顾怀悯!”
我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起身,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匆匆追了出去。
顾怀悯此刻已经独自走到二楼转角处,我一边快速下楼,一边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先回学校,你要么留下,要么跟我一起走,没有第三个选项。”
听完我说的话,他才终于停下脚步,定在原地,红着眼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急切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不管周玉林跟你说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意思,你信我。”
“我知道。”顾怀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知道的,哥哥。”
我抬起手,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抚摸到他清瘦的脖颈,他低着头无声地靠在我肩上,脊柱上凸起的关节一节一节地从我手底下滑过,“如果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跟我一起现身太高调,那就我先回去。”我商量道。
他闻言立马挣脱了我的怀抱。
在我执着地想要再次抱上去的时候,顾怀悯突然握住我曾经受伤的那只手,俯身虔诚地用嘴唇碰了碰我手背上那道像小虫子一样的疤痕,“我已经连累你够多了,哥哥。”
“......”我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问:“什么意思?”
顾怀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叹息着又喊了声,“哥哥。”
语气很无可奈何似的。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眼眶上仿佛有火在烧,强烈的灼痛感逼得我不得不抬起头,使劲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内心翻涌的情绪憋了回去,“你还不如直接再给我一刀。”
“哥哥——”
“闭嘴。”我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怕流言蜚语还没有制裁我,我就已经先被他气死了。
我拽紧顾怀悯的手腕,拉着他转身拐进二楼一间没有窗户的暗室,将他狠狠地推了进去,“你本来可以跟我一起回学校的,现在没有这个选项了。”
我好久没有来过这个房间了。
打开灯才看清屋内的陈设。
里面存放着我和沈另仪小时候睡过的婴儿床、上下铺,还有一些冬季的棉被、毛毯、浴巾之类的大件物品。
这里会有阿姨定期进行单独的保洁,虽然没有住人,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打理得干净。
我将顾怀悯逼退到床边,回头‘砰’的一声用脚关上了门,随后打开储物柜,不出意料在里面找到了我和沈另仪小时候的玩具,两个彩色的塑料手铐。
受我父亲的影响,我小时候经常和沈另仪在家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我们都想演警察,所以准备了两种型号的手铐。
我可以铐他,他也可以铐我。
我拿起那个大号的,转身冷着脸走到床边,按压着顾怀悯的肩膀,迫使他坐下。
他刚撑着身体准备站起来就又被我推了回去,我一边亲他,一边铐住了他的一只手,随后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手铐的另一头固定在了上下铺的实木梯子上。
顾怀悯愣愣地看着我,“你在做什么,哥哥?”
“囚禁你。”我说。
“……”他晃了晃手上那根比寻常铁链要粗很多——所以看上去更可爱的、五颜六色的塑料链子,有点忍俊不禁地问:“用这个?”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属钥匙,“还有这个。”
这间屋子从设计之初就没打算住人,所以可以从外面反锁。
说完这四个字,我没有再去看顾怀悯的表情,毅然决然地走出这间屋子,把门反锁好,随后去一楼拿了一些不同口味的面包和牛奶,折返回来放在床边,一脸沉默地看着他。
他抬头无奈地和我对视。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我先败下阵来,走过去摸了摸顾怀悯的头,叮嘱道:“别害怕,什么都别想,等事情解决我亲自回来接你,用不了两个小时。”
顾怀悯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从书包里把自己的iPad拿出来递给他,“无聊的话可以听听力,这里面也有试卷可以写。”
他没有接。
我只好把iPad放在那堆零食旁边,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低声哄道:“叫声好听的,我可以考虑早点回来。”
“松开我吧,哥哥。”顾怀悯祈求道。
我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宝贝真乖。”
“哥哥!”在我离开之前,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又急又气,透过门缝强势地钻进我的耳朵。
可惜,门最后还是被我无情地关上了。
我抹了把脸,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下楼,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
和赵知恒谈判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他比我更清楚贺诗目前在贺家的地位,和自己的名誉相比,得罪一个不受宠的晚辈算不了什么。
他答应出面压下这件事,并且不予追究周玉林的连带责任。
可我威胁了他,这让他很不爽。
他不想让我太好过,以整件事影响确实不好为由,软硬兼施地让我搬出宿舍,回到原来的班级。
他不知道我早就已经不住宿舍了,我和周玉林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茬儿,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几番拉扯之后,’很是勉强’地答应了赵知恒的安排。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走到安全距离之外,我把周玉林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左右看了看,小声跟他商量道:“反正我都要走了,干脆一个人把这件事担下来得了。”
“你要怎么担?”周玉林问。
“就像他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是我引诱顾怀悯,我强迫他,他是无辜的,处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反正我们也已经答应赵知恒的条件了,就不要再让顾怀悯叫家长了。”
周玉林沉思了一会儿,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认同我的做法。
但很显然,他也知道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很纠结。
“我并不完全是为了顾怀悯,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我尽量客观地分析道:“你也知道他奶奶身体不好,现在这个节骨眼,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谁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如果因此影响到顾怀悯的高考状态,对你,对学校,对我和他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眼见周玉林神色已经有些松动,我赶紧顺杆往上爬,继续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有非常爱我、且开明、无条件支持我的家人,还有我原来的班级……”我有意想让周玉林的心情轻松一点,开着玩笑说道:“你知道吗,在我原来的班级,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我去报道的第一天,就有人问我——”
是陶灼然问的,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神秘兮兮地把我拐到教室后面那片竹林,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你知道对一个美术生来说最难守住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问那个时候的陶灼然。
“性取向。”
“危言耸听。”
“不是危言耸听,是真的,我听一个学长说的,他说十个学画画的里面有八个会变弯,剩下两个一个是双,一个是单身主义。”
“……”
当时的我又怎么会想到,短短三年,我竟然真的成了那八个人中的一份子。
周玉林似乎并没有听懂我七弯八拐的安慰。
我看着他脸上迷茫的表情,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原来的班级舆论环境要比1班轻松很多,无论我干出多么离经叛道的事儿,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因此觉得我是一个异类。”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说。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周玉林气道,“我的名誉,我的职业生涯,差点被你这个狗崽子全毁了。”
我知道,他这样说就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事先给陶灼然打了个电话,让他通知班上的人一声,待会儿见到我不要太惊讶。
他听说我要回去,拉着陆霄翘了一节课过来帮我搬东西。
老实说,他俩能来,我心里一下子好受了很多。
我本来就和这里格格不入,转到1班的这两个多月,除了顾怀悯,一个朋友都没交到,到现在还连人都没认全。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儿,早上进教室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别提有多猎奇了。
有陶灼然和陆霄这两个大帅比镇场子,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自然少了很多。
我是走读生,东西并不多,其实用不了三个人,不过既然他俩来都来了,现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我把书籍、文具、水杯等一应收好,分别装进他俩带来的两个纸箱,甚至都没装满,让他们先搬走,然后顶着陶灼然谴责的目光,自己先回了一趟家。
顾怀悯还在家里等我。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会不会生气,怪我自作主张。
我在门口酝酿了半天情绪,想好了各种应对的说辞,才推开那扇门。顾怀悯正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还被那个可笑的手铐挂在梯子上,另一只手拿着电容笔在iPad上写着什么,他戴着耳机,没有听见我开门的声音。
我站在他身后,盯着他认真学习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到是我,眼睛一亮,立马放下手里的笔,摘下耳机,我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交代道:“事情都解决了。”
顾怀悯关心道:“周老师有没有受处分?”
“没有。”我说。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又问:“那我们要被请家长吗?”
“不用。”我笑道,“我说了啊,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回去上课就行了。”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真的吗?”
“嗯。”
我看了眼出门前放在床边的面包和牛奶,都没有动,他一定很担心,都没有心情吃东西。我拿起一块独立包装的黄油面包,撕开外面的塑料袋咬了一口,然后递给顾怀悯,“这个是我最爱吃的,你尝尝。”
顾怀悯接过去毫不在意地在我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他吃东西总是随便嚼两下就咽了,我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递到他嘴边,“慢点吃,别噎着。”
他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我笑了笑,说道:“这瓶给你,我这儿还有。”
“哦。”顾怀悯不太高兴地把牛奶接了过去,低着头,一边咬吸管,一边抬起眼皮偷偷看我。
我凑过去,揽住他的腰,知道他心里还有点不安,故意调戏道:“好怀悯,让我尝尝你嘴里的。”
他一只手拿着面包,一只手拿着牛奶,整个人像投降一样靠在身后的梯子上,只有腰腹因为被我搂着而往前紧紧地贴着我。这个姿势他连维持自身的平衡都很难做到,更别提腾出力气拒绝我。
“唔……”担心嘴里的牛奶溢出来,在我准备撬开他的牙关的时候,他仰着头往后躲了一下,又被我按着脖子无情地拽了回来。
“好香啊,宝宝。”我卷走他口腔里最后一点奶味儿,凑到他胸口闻了闻,在我即将咬下去之前,他含着一口新的牛奶,主动搂着我的脖子凑过来想要喂给我。
“……”
他学得好快。
还会举一反三。
几分钟后,事情发展得连我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有些过火。
我拽着他的衣服连连往后退,他下意识想追上来,却被手铐给绊住了,我本来打算告诉他,那上面有个按钮,按下去之后锁扣会自动弹开,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顾怀悯就已经用力一挣,塑料链子被扯断,彩色的零件崩得到处都是。
我很快就招架不住,呼吸困难,大脑缺氧,四肢发软地放开了他。
“行了,可以了,我…我饱了。”我磕磕巴巴地说,“不要了。”
顾怀悯震惊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像是没脸见人似的,把头埋在我胸前,臊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我倒是想问,他那纯情的脑瓜里面此刻又在想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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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