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沉在御书房外站了半柱香,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得轻响,殿内烛火明明灭灭,
“将军,殿下还在批奏折,要不您先回府等消息?”守在门口的侍卫低声劝道,自黎沉逼宫未果、又领兵击退外敌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见楚玉弦,两人之间的气氛本就微妙,如今又是七夕,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黎沉没动,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弦月挂在天边,几颗疏星缀在旁侧,倒是应了七夕的景。“等。”他只说一个字,却没半点退让的意思。
侍卫不敢再劝,只能退到一旁。
殿内的烛火又晃了晃,那道身影终于停下笔,起身走到外面。
过了约莫一刻钟,殿门才被拉开,楚玉弦站在门内,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袖口沾了点墨渍。
他抬眼看向黎沉:“黎将军深夜来访,有要事?”
黎沉没答,反而先迈步进了殿,他开口:“今日七夕。”
楚玉弦转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将军是来跟朕说节令的?还是说,边境又有军情,需要朕调粮草?”
“都不是。”黎沉从怀里掏出个锦袋,放在桌上。
楚玉弦的目光落在锦袋上,瞳孔微缩,却很快掩饰过去,伸手想把锦袋推回去:“不过是块旧帕子,将军留着无用,还……”
“有用。”黎沉按住他的手,他没松,反而按得更紧些:“边营的雪大,当年你走后,我找了三天才找到它,帕子上的雪化了又冻,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了。”
楚玉弦的手僵了僵,想抽回来,却被黎沉按着,只能别过脸,:“将军何必提旧事?如今你是镇国将军,朕是帝王,旧事……”
“我偏要提。”黎沉打断他,“当年你在边营,说我是粗人,不懂文墨,却还是帮我改了布防图,说汤圆太甜,却把我碗里的都吃了。说回京后会捎信,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楚玉弦,这些你都忘了?”
楚玉弦终于挣开黎沉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朕没忘,只是没必要再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年的楚玉弦是文臣,如今的朕是帝王,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黎沉追问,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楚玉弦,“是穿的衣服不一样,还是对我的心思不一样?你派暗线护我进京,送我刻着‘弦’字的墨玉,批奏折时写我的名字,这些,是帝王该做的?还是楚玉弦想做的?”
楚玉弦的呼吸乱了些,抬手想推开黎沉,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墙上。
“黎沉,你放肆!”楚玉弦的声音发颤,却没真的动怒,只是眼底泛起红意,“朕是帝王,你是臣,你不能……”
“我偏要放肆。”黎沉低头,声音像在蛊惑,“楚玉弦,我知道你怕什么……怕我知道你的身份,怕我反你,怕我们站在对立面,可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帝王,我也……”
他的话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二皇子府派人来,说有要事求见。”
楚玉弦猛地回过神,用力推开黎沉,整理了下衣袍,恢复了帝王的冷静:“让他进来。”
黎沉站在原地,看着楚玉弦转身走向殿门,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却又被现实拉回原地。
二皇子的人很快进来,是个小厮,手里捧着个盒子,躬身道:“殿下,我家主子说今日七夕,特备了些糕点,让小的送来给殿下尝尝。”
楚玉弦瞥了眼盒子,没接,只淡淡道:“替朕谢过二皇子,东西留下,你退下吧。”
小厮应声退下,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楚玉弦走到桌边,看着那个盒子,二皇子向来不安分,今日送糕点,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黎沉也看出了不对劲,走到桌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的糕点摆得精致,却在最底下藏了张纸条,写着“太后病重,恐与新帝有关”。
楚玉弦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又是他的伎俩。”
“要查吗?”黎沉问,语气里带了点担忧,太后虽不是楚玉弦的生母,却一直护着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楚玉弦在朝堂上的处境只会更难。
楚玉弦摇了摇头,把纸条烧了:“不用,他就是想引我去太后宫,趁机生事。”他顿了顿,看向黎沉,眼底难得有了点恳求的意味,“你别插手,这事我能处理。”
黎沉看着他,知道楚玉弦的骄傲,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可他更清楚,二皇子的手段阴狠,楚玉弦一个人扛着,只会更累。
“我不插手,”他说,“但你得答应我,别自己硬撑,要是真有危险,立刻找我。”
楚玉弦没回答,却拿起桌上的锦袋,打开看了眼里面的帕子,又重新系好,递还给黎沉:“帕子你拿着吧,就当……就当是朕谢你当年在边营的照拂。”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往殿外走:“糕点别吃。”
“嗯。”楚玉弦应了声。
要是当年在边营,他没让楚玉弦走,要是楚玉弦没隐瞒身份,他们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能好好过个七夕?
可没有要是。
隔万水千山,他也想再试试,试试能不能把那个藏在帝王身份下的楚玉弦,拉回自己身边。
“黎沉,别再来找我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一边是心底的爱意,怎么选,都是疼。